天台正下方是个没有路灯的小巷。 借着稀薄的光。 章肆川看到一群高大的男生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势力明显分成了两拨。 围成一圈的杂毛男生,对面是一个鹤立鸡群的黑衣少年。 明明势单力薄,却一点也没有处于下风的弱势气质,反而让人多的那一方,更显局促。 倾斜的月光落入幽暗的小巷,照在孤身少年的英挺鼻梁上,也映亮了他的一枚鼻尖小痣。 少年松松垮垮地站着,单肘支在旁边堆放的木箱上,下巴微敛,一副游刃有余,宠辱不惊的模样。 悠闲到像是来遛弯的。 跟对面那伙“来啊!是兄弟就来砍我”的街霸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是忽然,似乎察觉到上面有人,遛弯的少年斜斜向上看来,眼尾深长,目光锋利。 如同对望。 章肆川猛地背过身,蹲在天台下。 心如鼓噪地跳动起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是他? 葱白的手指扒着砖墙,等心跳慢慢平息,她小心地抬起身子,借着遮挡向下看去。 局势很明朗,一场多对一的群架。 段浪京对面的那群人来者不善,乌泱作乱。 章肆川手指有些发抖,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了几次都没解锁屏幕。 按下电话的图标,她颤着手,在拨号界面上按下了110这三个数字。 正要按下通话键。 哐当一声,巨响一震。 她身子一抖,手机砸到了地面上。 章肆川紧张地咽了下唾沫。 打战地捞起手机,按了几下手机都没反应。 她一边重启手机,一边紧张地看着下面。 被踢飞的铁罐子在巷子粗糙的地面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像是大战前的号角。 暗巷里。 领头的黄毛挑着眉毛:“喂,你现在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我还能放你走。” 对面的少年脸上表情莫测,原本半个身子落在阴影里。话语刚落,他轻轻动了一步,向前。 黄毛们不自觉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月光斜照,少年眼睛里露出渗人的冷气,望向他们的目光如同看一堆垃圾。 领头的黄毛心里毛毛的,生出些胆怯。 却听到对面黑发少年倏的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爷——爷?” 似是示弱。 黄毛看这人这么容易低头,眼中又露出轻狂的光,嘻笑着说:“真听话,孙——” “啊——” 劈头一阵疾风,快到黄毛身后的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黄毛已经被踹到墙上,沿着墙面滑下来,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想到下面陪我爷爷?你们先排个队。”黑衣少年掀眉,语调张狂。 段浪京神色冷淡,随手从旁边拖起一块废旧的木板,“刺啦”在地上划出明显的摩擦音。 “算了。”他嗤笑一声,活动着手腕,不屑地一抬下巴,“你们。” “还是一起上吧。” 五官深刻、骨骼分明的野性少年黑发乱飞。 狂妄至极。 “草。” “干他。” 乌压压的。 一群被挑衅的街霸奔上来。 段浪京随意地钳住对面砸来的手腕,提脚一踹,闪身躲过背后的冷棍,又硬接了一拳,同时毫不手软地挥向对方。 几个回合之后。 黄毛马仔们满身是伤,抚着胸口。 一个小腹被锤了一拳,胃似乎都要吐出来,一个脸骨被重重砸伤,捂着脸嘶叫,还有一个直接被怼到木箱,腿在外面挂着。 粗气重喘。 几个小子对视着。 “哥,这干不过啊?” “那怎么办?” “跑呗。” “跑得了吗?” “谁知道……” 蓄势待发的焦灼下。 “哐啷——” 铁皮撞在地上的声音从头顶炸响。 而后,一道声贯云天的加粗女声响起:“辣儿来的小娃子吵老娘清梦。 ” 皆是一怔。 几个人趁着战斗力一绝的黑发少年注意力分散,搀着黄毛狼狈地逃了。 - 等到下面的声音平息。 背部紧贴着天台的章肆川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 应该……还可以吧,没有十成像,但也有七八成了。 毕竟,她可是从小听着这个吼声长大的。 同样,她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个吼声的威慑力。 她家街上,再皮的小孩,玩得再疯再野,只要听到王奶奶的大喊:“辣儿来的小娃子吵老娘清梦。” 都会屁滚尿流,鸟兽群散,慌不择路地滚回家去。 “再哭就把你扔到王奶奶家”,在章肆川老家社区,可比吃人的狼和鬼怪什么的,管用多了。 更何况这帮京北城的,绝对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么泼辣的方言话。 章肆川扒着台沿,脑袋慢慢上移,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黑润透亮的荔枝眼,小巷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丝人烟。 都走了。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月亮高悬在漆黑的空中,晚风发凉,章肆川摸着自己的胳膊,按开手机上的时间,才发觉已经很晚了。 得赶紧回家,还有,再也不要来这了。 她顺着漆黑的楼梯下到小巷里。 或许是刚刚围观了一场未遂的群架,而且这条路又黑又暗,像潜伏着什么怪兽,章肆川的心里莫名不安。 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听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章肆川头皮一紧,脚不沾地地往前跑去。 “喂。” 寂静里一声响。 章肆川跟个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双腿迈得更快了。 “跑什么。” 沙哑、懒散、不耐烦,又夹着一份熟稔。 顺着声音的方向,少年颀长的身影露出来。 眯眼看清靠着墙的模糊轮廓,章肆川长出一口气,捂住自己狂跳心脏。 黑衣少年抱着双臂,背靠着墙,折腿向后踩在墙上,眉骨高扬,仰着下巴,没有看她。 像个冷漠的雕塑。 仿佛刚刚开口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少年鼻尖,颧骨挂着两道血红色的伤口。 在刚才那场交锋里,他也受了伤。 松垮的黑色短袖褶皱明显,凌乱的领口撇向一边,露出半截清晰的锁骨。 精瘦的小臂上蹭着一团团灰,夹着暗红色血丝。 线条感很重的少年骨骼明朗,单薄但锋利。 不知道从哪打来的光落到了少年身上。 映亮了他的周身。 章肆川眼睫轻颤,基于人类本质对美的追求,她大概很难忘记这一幕。 野性难驯的少年乌发杂乱、脸上挂伤、身影瘦长,身后是灰质的墙,是带着光的方形出口,头顶是没有星的漆黑夜空和被灰云遮住的朦胧圆月。 一阵风起。 地上的废弃易拉罐滴滴溜溜地滚着。 段浪京原本半垂的眼睑散漫地抬起,看向她。 云被风拖走,一轮硕大的黄月亮,自他背后,冉冉升起。
第9章 翻车 该怎么办? 她望着那个身影。 要说些什么吗? 小巷逼仄,树影绰绰。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住她。 就算在学校,也只是见了面不打招呼的关系。 更何况在外面偶遇。 那么…… “嗨。”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打破面前尴尬到死寂的气氛。 “嗯。”段浪京从鼻腔里发出冷沉一声,懒洋洋地点着精致的下颌。 只是说话时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 章肆川看着他的反应。 然后,她就应该走了吧。 潇洒地,从他旁边走过,就好了。 对,走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 “吃火锅吗?”在穿着粉色薄衫的少女路过他身边的时,沉默的少年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像掺着沙子的幽蓝海浪。 瞬间灌满了她的眼睛。 - 站在火锅店门口,章肆川仰头,火锅店红到发光的热辣招牌在黑夜里分外明显,几张木色的四四方方桌子支在火锅店门口,浓郁的牛油香味在空中飘荡。 她怎么会在这? 明明十分钟前,她可是斩钉截铁地,说了个“不”呢。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黑衣少年貌似不满的冷哼——“嗯?”下。 她眨着眼睫,下意识地迅速改口:“不……不太好意思呢。” 段浪京满意地撩起眼睛,说:“没事——” “就当是……”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漆黑的眸扫过来,眼角轻佻地说,“扰您清梦的补偿。” …… 然后,她就大脑发懵地跟着他,走到了一家重庆火锅的门口。 重庆火锅。 重庆火锅? 她一个四川人。 他故意的吧? 是家小店,店面不大,外边支着四个桌子,里面支着八个,口音倒还算亲切。 服务员热情地把两人迎到位置上。 段浪京把菜单往章肆川面前一扔,自己去了洗手池清洗伤口。 没有扫码点餐的功能,服务员拿着原始的小本本勾勾画画:“先选个锅底吧,鸳鸯吗?” “鸳什么鸯。”章肆川切换出了纯正的四川话,“红锅,特麻特辣!” 服务员听到熟悉的乡音,也乐了:“要得!” 转身对着后厨吩咐:“B2桌,特特麻,特特辣!” 光听,就知道这顿火锅一定,非常够味,章肆川眉眼弯着继续选菜。 很快就点完了餐。 章肆川一抬头,看到了还在清洗伤口的段浪京。 洗手池在章肆川的斜前方的凹角里。 简单的白瓷水池,没什么特别的装饰。 只是高度对段浪京来说有点低,所以他微弓着腰,侧了点身。 拧开水管,铁灰色的水龙头哗哗地流出自来水。 他捞了点水花,再关掉水管,对着镜子洗脸上的灰。 章肆川突然想到……也不知道段浪京能不能吃辣。 她有些犹豫地想喊他问一声。 但又想起段浪京不是说他妈妈就是四川的吗,那这点辣度对他来说,应该…… 章肆川点了点头,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没得问题。 想通了的章肆川不再操心这件事。 目光无意识地从对面水池前的少年身上滑过。 段浪京很白,冷调的白。又高,还瘦。 可能是因为刚刚在小巷交锋过的缘故,他的头发衣服都有些乱,宽肩撑起来的短袖往下很松垮,衣服下摆折揉皱巴地挂在裤腰上,名副其实的宽肩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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