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孩子,我要管一辈子。” 范明素抬眼看着秦烈,两人在月光下无声地对望。 他们的目光,像是定下了一张坚固的契约。 良久,范明素拍了拍大腿,慢慢站起身来。 “要接就快点去接,别磨磨蹭蹭的。” 她一边蹒跚着往屋里走,一边说:“你树平叔那,我来说。” 第二天,陈汐和秦烈就坐上了去兰州的飞机。 他们赶到午托时,森森已经忙上了。 陈汐走进午托,径直来到厨房。 看到森森小小的背影,身上围着一个油腻腻的围裙,正站在水池边洗碗。 “森森。” 陈汐忍着喉头的哽咽,轻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森森猛地停下手里的活,慢慢转过身。 看到门口站着的陈汐,他怔怔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陈汐朝森森张开双臂,轻声说:“跟姐回家吧。” ...... 敦煌的春天总是很短,不知不觉便入了盛夏。 今天是小学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森森和班里的几个同学约好了放学一起去 vr 馆玩。 放学铃响,他们背着书包,笑闹着来到学校门口。 森森在人群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连忙挥舞着胳膊朝那人跑去。 “秦烈哥,怎么是你啊?” 森森抱住秦晚.晚.吖烈的腰晃了晃,仰着小脸问他:“陈汐姐呢?” 秦烈垂头看着挂在他身上的小孩,笑着说:“她有个急活,我接你们走。” 越野车迎着夕阳行驶在笔直的国道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几个小孩连蹦带跳地进了 vr 馆。 森森站在场馆门口,看了眼一侧正在建着的厂房,满脸新奇。 “秦烈哥,这个厂子是干什么用的啊?” 他问身旁的秦烈。 秦烈看着一脸好奇的少年,回答说:“这是 vr 设备生产基地。” 他看了眼空旷的戈壁滩,淡声说:“是未来。” 陈汐终于赶在入夜前帮一对自驾的游客修好了车。 她疲倦地洗干净手,溜达到隔壁的 vr 馆。 秦烈已经把森森和同学送回家了,偌大的场馆里,只剩他一个人对着电脑敲键盘。 陈汐走过去,趴在秦烈后背上,下巴搭在他肩膀。 像只树懒,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秦烈笑着回头看她一眼,“忙完了?” 陈汐点点头,看着电脑屏幕上天书一样的图形和代码,问道:“从北京跑到敦煌建厂,靠谱吗?” 秦烈笑笑,淡声说:“FW 目前做的都是概念产品,有一天普及应用,生产线的规模迟早是问题。” “在敦煌建基地,比在北京预算要划算太多。” 陈汐嗯了一声,却是不怎么信服的样子。 秦烈顿了顿,补充一句,“当然,也有老板的任性。” 陈汐:“是够任性的。” 秦烈反手摸了摸老板娘柔软的头发。 笑着说:“努力不就是为了任性地活吗?” ...... 漫长的暑假,知了扯着嗓子没完没了地叫到天黑。 沙洲夜市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游客旺季。 陈汐和秦烈吃完晚饭,沿着党河溜达到了夜市。 他们走到范明素的小摊前,没见着她人。 陈汐问隔壁雕木板画的摊主有没有看到范明素。 摊主朝夜市尽头的方向指了指。 “老太太吃了碗焖饼,领着三黄奔那边溜达过去了。” 陈汐便和秦烈沿路找了过去。 秦烈笑着问陈汐,“新养的小狗叫三黄?” 陈汐点点头,一板一眼地说:“一叫它就应,好像真的是三黄回来了。” 秦烈笑了笑,低低嗯了一声。 他当然不信什么投胎转世,却也舍不得打破陈汐和奶奶一腔情愿的希冀。 这小狗是前几天范明素从外面捡回来的。 小家伙跟她有缘,她骑着三轮在巷子里晃悠,小家伙就跟着她的车,一路跟回了家。 陈汐给小家伙洗了个澡,把三黄的窝给了他住。 小家伙大摇大摆进了窝,东闻闻西嗅嗅,然后心满意足地卧了下来。 陈汐蹲在窝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扭头对范明素说:“奶奶,就叫他三黄吧。” 或许真的是三黄回来了。 范明素笑着说:“好。” 她信轮回,苦乐有轮回,生命有轮回。 冥冥之中,开始的总有一天会结束,结束的又会在某个时刻重新开始。 陈汐和秦烈逛到长街尽头,终于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看到了范明素的身影。 老太太手里抓着一条烟从店里出来,身后跟着一脑门官司的店老板。 陈汐冷眼旁观,顺手抱起摇着尾巴朝她扑过来的三黄。 “姨啊,真不行。” 店老板扯住范明素手里的烟,欲哭无泪地说:“你去问问咱们这条街,谁敢卖给你烟啊,你家陈汐要是知道了,不得把我这小店给掀了吗?” 范明素扯过烟来抱进怀里,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她咋能知道呢。” 身后忽然传来陈汐不冷不热的声音,“奶奶。” 范明素猛地怔住,回过头,一脸震惊地看向陈汐。 “你怎么来了?” 陈汐皮笑肉不笑地说:“来接你回家。” 范明素朝陈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蹬三轮回去。” 她一边说着,还紧紧抱着怀里的烟。 店老板下意识地跳开一步,连忙向陈汐解释:“你奶奶非要买的,我跟她拉扯这半天了。” 秦烈想起去年五一节,他为了打听到范明素那个帆布包上的飞天是谁画的,被老太太支到这家小店买烟。 结结实实触了陈汐的霉头。 然后,他们就认识了。 然后,就有了今天。 他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忍不住笑了。 陈汐见范明素被抓了个现行,还死死抱着这条烟,火气便蹭蹭地往上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朝范明素发火,气得转身大步走了。 范明素朝一脸委屈的店老板摆摆手,一路小跑地跟上了陈汐。 “走这么快干嘛呀。” 范明素笑呵呵地没话找话。 陈汐不理她,穿过熙熙攘攘的游客,头也不回地往夜市外面走。 “气性这么大,以后可怎么了得。” 范明素同情地看了秦烈一眼。 秦烈却一脸甘之如饴,朝范明素牵了牵唇角。 走到范明素的摊位前,陈汐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范明素。 “奶奶,你身体是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陈汐终于肯开口了。 范明素怀里抱着烟,笑呵呵看着陈汐。 好一会儿,终于解释道:“我早就戒烟了。” 陈汐才不信,一脸低气压地看着范明素。 范明素却不像从前那么心虚,她拾起搁在地上的一个布兜子,把烟塞了进去。 陈汐看到兜子里还有两瓶酒,几卷纸钱。 陈汐怔了怔,就听范明素继续笑呵呵地说道:“我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梦到我和你爷爷到关老爷子家串门去了,我们四个老家伙喝了一顿酒。” 范明素搁下布兜子,慢慢说:“我就想着明天去坟上看看他们。” 陈汐哑然地戳在原地,眼睛里的怒气渐渐变成一团湿润。 范明素在小马扎上坐下,随手抓了一把葡萄干,慢悠悠地嚼着。 “你们放心......” 她看向陈汐和秦烈,笑着说:“我一根烟都不想抽了。” 她是真的戒烟了,因为她想活得再久些。 她还要帮着陈汐把森森养大,等陈汐和秦烈有了小崽子,她还要帮他们把小崽子带大。 日子这么好,她真舍不得走。 ...... 暑假里,杨珊几乎每天都把睿睿送到陈汐店里跟森森一起写作业。 陈汐发现人的性格真是天生各异,从小就能看出来。 睿睿是个小磨叽,还是个拖延症,而且一点跟人攀比的心都没有。 所以她的暑假作业写的很佛系。 半个暑假过去了,她的作业才刚刚开个头。 森森似乎有点强迫症,好胜心也强,还是个完美主义者。 暑假一开始就埋头写作业,没用一个星期就把作业写完了,然后买奥数题来做。 陈汐每次看到他俩,都忍不住想乐。 这天睿睿好不容易写完一篇小作文,如蒙大赦一般扔掉笔。 甩开作业沉重的枷锁,跑到冰箱跟前拿出两个冰淇淋,死缠烂打地求森森陪他玩。 森森被她缠得无奈,只好放下手里的题,起身和睿睿一起跑了出去。 陈汐随手拾起睿睿扔在作业堆上的冰淇淋包装袋,目光忽然停留在她的语文作业本上。 小家伙刚写的这篇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 睿睿用东倒西歪的笔记,惜字如金地写道:“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慈祥的老师。” 慈祥两个字不会写,也懒得查新华字典,腆着脸还像一年级那样,用拼音代替。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慈祥的老师,在讲台上大声讲课,嗓子哑了也不喊疼,就像我们慈祥的语文老师。” 敷衍和谄媚的小心思溢于言表,捎带着还暗戳戳地点了一下她的语文老师,希望她能够慈祥。 陈汐被逗得哈哈大笑。 她忍不住从森森那沓整整齐齐的作业本里翻出语文作业。 才翻第一页,就赫然看到同一个题目。 “我的梦想。” 森森的字整洁漂亮,简直不像个小孩写的。 “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妈妈能回来,后来我知道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 “后来我的梦想是爸爸能回来,可是兰州很远,要坐一整晚火车,爸爸在兰州开小饭桌,实在走不开。” “再后来我的梦想是爷爷不要走,可是范奶奶说,人老了总有一天要走。” “直到我遇见秦烈哥,他告诉我,梦想可以在宇宙里找。” “我以为我的梦想会变成当一个宇航员,去宇宙里探索无限的未知,可我又舍不得去宇宙。” “宇宙那么远,会很久见不到陈汐姐和秦烈哥。” “所以我还准备了一个平凡的梦想,那就是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PS,陈汐姐和秦烈哥领证了,我知道,领证之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其实我也想领个证,这样,我就和他们是一家人了。” “可民政局的人说,小孩不能领证。” “还好陈汐姐说,我这个年龄,不领证,也能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陈汐轻轻合上作业本,放回茶几上那一沓作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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