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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半书

作者:李惟七   状态:完结   时间:2024-10-09 16:10:52
  题名:浮云半书

  作者:李惟七

  简介:裴昀裴大将军与真身为龙的叶铿然征战旅行,在各地经历的关于十二生肖的神秘故事,这些有着动人传说的人们因为爱而降临,或报恩或消除遗憾。以两人为主线,刻画了一场丰富多彩的感知真善美的唯美画卷征程。


第1章 序

  之所以取《浮云半书》这么个奇怪的书名,与怪老头郑板桥有关。郑先生将隶书与行楷结合,弄出了一种楷隶之间的字体,因为隶书称为“八分”,这种字体就叫“六分半书”。

  有段时间字体拟人很流行,其实我也一直觉得,男人与书法很像。

  君子是楷书。千百年来中国传统君子的特质,似乎都能在楷书中得以勾画描摹。他方正平直,光华内敛,一笔一划端庄优美。

  浪子是行书。他潇洒自在,才情流动,至性至情,既不会潦草难认伤人心,也不会严谨端方而至于无趣,风流意境误过多少红颜?

  游侠是草书。我行我素的草书,是非对错都不如自由的书写来得重要。

  文人是瘦金体。清瘦孤独的文人,将自己淬炼得薄而深,像刀锋一样纤秀凛冽,从而切开事实的肌肤,尝到真理的血液。或许,思想的利刃不时刺破繁华的生活与他的颈椎,有时疼到无法入睡、无法动笔。而灵感恰在这时醒来,就像险峭的两山之间一线缝隙,从绝壁而来,因为逼仄,所以无声锋利。

  帝王将相是隶书。他庄重威严,不动声色,看似钝去了所有的棱角,却如庖丁解牛般清楚知道权力的每一根骨骼,掌握着看得见的高位和看不见的规则。曲直是非难辨,千秋功过难分。

  ……

  那么我们的主角呢?

  将军大人似乎不能归类为其中任何一种。他能上战场,也能洗手作羹汤;他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能谈笑间节操灰飞烟灭;他能一滴热血一杯热酒祭奠忠魂,也能穿着铠甲抱着兔子冲锋陷阵。

  他这种奇怪的“字体”,非隶非楷,于是就暂且借用板桥先生的“半书”来形容好了。

  对于喜欢养宠物的将军大人来说,身边围绕着各种奇怪而有趣的动物,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哪怕他本身只是个凡人而已。这也是《浮云半书》写作的初衷之一,平凡的生命总在经历奇妙的故事,奇迹与幻想就在恣意的青春时光里一一如流云展现。

  而这段路途,需要朋友同行。

  似乎在我的很多故事里,男主角之间总是充满了热血的友情。雪夜并肩的马蹄、同生共死的击掌、一诺千金的信任、推杯换盏的相知,我都很喜欢。虽然平时经常开玩笑,但内心里仍然觉得,男人的友情还是如清风之于朗月,山川之于流水,琴逢知己,棋逢对手,才是最美。

  若说世间还有什么风景与友情一样写意?那无疑是浮云——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始终洁白忠诚相随。

  浮云无形,变化由心;浮云无形,知己有意。

  将军和他的朋友一路走来,经历过生死,也经历过成长。来自朋友的正能量并不总是相同的,总有一些人,你会在他面前流汗做最好的自己;还有一些人,你会在他面前笑着做最真的自己。

  鼠、牛、虎、兔……与地支同源的十二生肖,在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是一种纪年方法——记载时光与年华本身,以独特的烙印来标记每个人成长的脚步。少年们成长的方式各不相同,或如清茶,或如烈酒,或如滚烫的眼泪。有的人幸运,有的人精彩,更多的人在自己的天性与外面的世界之间进行着砥砺,收获疼痛入骨的蜕变。无论是裴将军、叶校尉,还是独孤二、叶悠然、杜清昼、吴节超、阮洛……角色们都以不同的方式成长着,以不同的方式经历获得与失去。虽然成长的过程中,眼泪会苦,热血会冷,真心会碎,但冷酷沙场仍有温暖的人性,身处黑暗仍有光明的人心。

  是的,我希望《浮云半书》是一本温暖的书。

  请相信家人,无论人生境遇如何,总会有那样一个人来遮挡你头顶的风雨,赠予你一个家。哪怕屋顶漏雨,却给你灵魂晴朗,这是《画虎不成》;

  请相信自己,有时间去徒劳解释,不如努力用行动去改变。你必须首先赢得自己的人生,才能赢得爱情,这是《杯弓蛇影》;

  请别放弃梦想,别让那些存在于你头脑里的天马行空的想像,被“实用”的嘲笑淹没,被现实的冰水兜头浇灭,这是《叶公好龙》;

  请别舍弃初心,那燃烧着梦想的热忱,浸透了友情的汗水,朝阳般璀璨无畏的勇气,最珍贵的年少正直的初心,这是《投鼠忌器》;

  请别丢弃个性,请保留自己独有的天赋的美丑,保留只属于自己灵魂的独一无二的笑容,这是《沐猴衣冠》;

  请记得去表达,语言千变万化,比世界本身还要丰富多彩。但是,请一定对所爱的人说出你最真心的那一句,这是《对牛弹琴》;

  请记得人生如棋,每一步都可能逆转之前所有的认知,颠覆之前所有的得失。别放弃未来,且看下一步狭路相逢或海阔天空,这是《塞翁失马》;

  请温柔地等待。总有些东西,你跋山涉水,走遍天涯海角也未必能找到它。有时你只能静静地、耐心地等,这是《守株待兔》;

  请勇敢地信任。羊是你的同伴;牢,是坚固的信任。世间只有这座围墙,能拴住朋友的心,这是《亡羊补牢》;

  请担起肩上的责任。真正的强者,是那些能控制自己的人;真正的力量,是愤怒时的冷静,伤痛中的担当,泪水中的笑忘,这是《闻鸡起舞》;

  请热血地闯荡。上天给了你翅膀,就一定要飞翔;即使上天给你的是一堆脂肪,也要带着脂肪去欢乐地闯荡,这是《三豕涉河》;

  请真诚地守护。你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与事,守护他们,其实也是一种契约呢,是比白纸黑字更温暖的契约,这是《白云苍狗》。

  这十二个故事,并不是期许,而是发现——当你我发现,即使不能走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不能体验世间每一种美好,也要在梦里与那千百种精彩相遇,并在有阳光的清晨去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一处风景,这便是《浮云半书》。

  属于少年的时光,永远在变化,永远在成长。

  属于你我的字体,不能被归类,不能被定义。

  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行走,看过沿途最独特的风景,也许有一天,自己也成为风景本身。

  李惟七

  2014年6月1日


第2章 画虎不成

  唐贞元初年,韩滉在简陋的书房里作画。他虽然被封晋国公,身份尊贵,但半生寄情于书画,尤其擅长画畜物,一幅《五牛图》名传天下。

  “爷爷!”六岁的小孙子从满箱画作里抽出一轴泛黄的旧画,展开来,笑嘻嘻地说,“这幅画儿好看!”

  韩滉一怔,饱蘸墨汁的笔,顿时停在了半空。

  那的确是一幅神形兼美的白虎图,虎头后转,似乎在回顾什么。

  小孙子双手把画举到眼前又看了看,突然发现不对,奇怪地问:“这副画……怎么还有几笔没完成呢?”

  一

  裴大少很不乐意和老爹一起出门。

  他爹娘成亲得早,老爹十五岁就生下了他,随后扔下他们娘俩赴京赶考,考砸了,仍是探花。裴探花气质出众,天生相貌底子好又潇洒爱笑,常穿一身白衣,带着十五岁的儿子上街,仍然雅逸翩然少年模样。父子俩在客栈里喝酒,常有不识趣的酒客来凑热闹。看两人相貌相似,一出口就是“两位兄弟气度不凡……”这种开场白也就罢了,问题是——

  裴大少在心里问候了对方祖宗千儿八百遍,被当成兄弟也就算了,为什么我是兄长啊?

  内牛满面的裴大少低头默默地吃面前一碗牛肉面,他话少、人闷,虽然相貌上乘,但很快就会因为言辞木讷不擅应对而被人遗忘。相比之下,少女们那些个羞怯怯的媚眼儿,江湖客们那些个久仰久仰的热辣抱拳,书生公子们那些相见恨晚的深情酸话,都会蜂飞蝶舞般簇拥在谈笑风生的裴探花身边。

  裴探花实在也是个人物,有时极品得连裴大少都很不好意思。裴探花买一件白棉袍子,自己动手缝缝补补,四个铜钱的廉价布竟被缝出几分蜀锦的味道。最近的一次过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裴探花借来半袋红薯、几根小葱,竟然也做了一顿香喷喷的年夜饭。

  忘了说,裴探花姓裴,名探花,他爹给他取了这么个花花红红的名字,他觉得不太满意,主要是笔画太多。于是经过认真思考,他给儿子取了个简单好写的名字,叫裴大少。

  裴大少从两岁会说话起,就缠着裴探花问同一个问题。确切地说,这是两个问题。它们结结实实困扰着小屁孩裴大少,并伴随他度过青春期。

  每当看到形形色色的女子和裴探花弹琴、喝茶、吃火锅、赌骰子,裴大少都老实地站在一边,肃然起敬。打小他就知道,这些女人一个也不能得罪,指不定哪天自己就得张口热泪盈眶喊一声“娘”!

  ——裴大少的问题是:我娘是谁?她到哪里去了?

  据裴探花自己说,当年他考试考砸,又在回来路上为了吃一碗长安酸辣豆腐排了三天两夜的队,耽搁了归家的时日,小妻子负气出走,从此他就没见过她。

  你没有想过去找她?裴大少问。

  “想过啊。”裴探花认真地回答,“但是我路痴,会迷路。”

  裴大少为人实在,但还没实在到相信老爹这一套说辞。那平康坊的才女段娘子捉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大字,隔壁梳着堕马髻的豆腐西施常给他留一碗热豆腐,带一把软剑跑江湖的乌小妹带各种有趣的玩意儿给他……她们都对他很好,她们中间有没有他的娘呢?

  一直到十五岁,对裴大少来说,这个问题仍然是人生最大的谜题。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经常思考“她是谁,我从哪里来,她到哪里去”这种终极哲学问题,使裴大少头大如斗,脸容沉郁,少年老成——

  这也许就是他看起来像他爹他哥的原因了。

  一直到最近,各种蛛丝马迹让裴大少赫然察觉,那个困扰他十几年的答案就要水落石出了!

  二

  事情的起因是一盒胭脂。

  说起来,裴探花虽然进京赶考名落孙山,但他弹琴赋诗作画、缝衣洗菜下厨都很拿手。不过,他最擅长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另外一样。

  画眉。

  在平康坊——城里有名的青楼为姑娘们画眉上妆,就是裴探花换取一日三餐的工作。他没事时在家里把橘皮、白瓜瓤和桃花碾碎晒成粉末,制成胭脂,品相效果都不错。

  半月前有一晚,裴探花夜里打着灯笼鬼鬼祟祟地出门,裴大少忍不住好奇心跟上他,发现他跑到一个岩洞里捉蝙蝠。秋夜寒凉,裴探花只穿了条薄裤子,膝盖小腿上都是湿漉漉的,手里却拎了个厚厚的黑布袋,左扑右跳,直到装了一大满袋蝙蝠,他才小心地把布袋扎好,从冻得青白的嘴唇朝掌心呵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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