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溟答得仿佛事不关己:“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玉蝉衣道:“那就是有。 微生溟不置可否。 玉蝉衣又道:“师兄觉得,我该按师父安排的那样来做吗?” “答案自在你自己心中。”微生溟道,“二十来岁的仙龄拿到论剑大会头筹,不算特例,可若是只通了三十寸灵脉便能拿到头筹,却是前无仅有。在这里,强者就是备受关注与仰慕的,你强,你就有任性的资格。若你不听师父的话,照样能名声大噪。” - 夜晚,玉蝉衣坐在屋瓦上,目光遥遥看着观云台的方向,一时有些迷茫。 在涂山玄叶和她聊过之前,她心里已经想好了下一个要摘的名碟会是谁的。 ——沈笙笙。 一个只用短剑的剑修,玉蝉衣对她有着万分的好奇,不摘沈笙笙的名碟,就不知道何时才会有和她切磋一回的机会,甚至不知道,这次论剑大会是否就一定能有机会和她比试。 若是三日之后,去花落榜上摘沈笙笙的名碟,却是确切无疑地,一定能和她比试上一次。 但涂山玄叶却给她提供了另外一条路,能给她带来最多关注与名声的路。 玉蝉衣想和沈笙笙切磋,却更想要声名。 她正想着,却见隔着她有两条街的距离,街上踉跄一道身影,很是熟悉,踉踉跄跄,看上去有些颓废。 是江言琅。 玉蝉衣飞身下去。 江言琅正提着一壶酒,神色苦楚走在街上,玉蝉衣落定到他面前,挥手用灵力将他一身酒气拂去。 他眼睛清明了一些,玉蝉衣问:“江道友借酒浇愁,是为何故?” 江言琅停住脚,苦涩笑了一声:“何故……你怎么能不知道是为何故。” 玉蝉衣却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被我摘了名碟,败了一回,就打算就此一蹶不振了么?” 江言琅垂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今日这一整日,对于他来说,煎熬得像度过了一百年一样。 提前离开的少谷主失望的背影,风息谷其他弟子无声责怪的眼神,周围无止无休的议论,还有好友叫嚣着要帮他教训教训玉蝉衣的声音…… 可是他自己手里有剑,他不觉得自己的本事输给他任何一个好友,何须他们帮忙教训? 这些糟糕的画面一直盘桓在他心头,注了水的棉花一样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成为将他压垮的巨石。江言琅垂着头,神色越发萎靡,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却听玉蝉衣声线泠泠说道:“论剑大会,万千修士论剑而来,论剑才是本心。你这千里迢迢来这论剑大会,本心是来论剑,还是来拿第一来了?” “今日你是输得很快,一来是你心急,二来是你轻敌,输得这么快,合情合理,不算意料之外,可难道你以后也要一直输下去吗?” 江言琅心头怦然一动,抬起眼来,只见玉蝉衣肃着一张脸,披着一身杳杳月光,站在他面前。 她一双眼睛明若寒星,又像是刚刚被拭亮的一把剑——对剑修来说,那就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颜色。 说完话后,玉蝉衣静静看着他,眼里像是装着某种期待,江言琅心头狠狠震动,心里面有个答案也被她照见得越来越清晰。 “我明白了。”他垮下去的肩头渐渐挺直,眼睛里也重新拢起点点亮光。江言琅朝玉蝉衣深深拜了一拜,说道:“我来蓬莱,是来论剑,不论输赢。” “多谢道友指点。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能再与你切磋一次。” 玉蝉衣不再多言,正要离去,江言琅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喊住了她。 “玉道友前来蓬莱,本心是否也是来论剑的?” 若是如此,那玉蝉衣会摘他名碟的原因,他便也明晰了。 只为论剑,摘谁的名碟,都是有可能的。会摘下他的,就不是他猜的那样,觉得他看起来最好打败,反而可能是看重他的本事。 却见玉蝉衣驻足认真想了一想,继而认认真真对他说道:“我来蓬莱,不为论剑,只为第一。” 江言琅:“……”
第36章 流言 怎么,只准你这种活了几百个年头…… - 街上与江言琅聊过这一遭,对于接下来要不要继续摘花落榜上的名碟,玉蝉衣心里彻底没了纠结。 别了江言琅后,玉蝉衣手里多了一坛新的未开封的酒。正苦恼着要怎么处理,心中若有所感地抬头往上一瞧,高高的屋檐上,一道熟悉的人影坐在那。 玉蝉衣踮脚飞上去,落到他旁边,将酒坛子往两人中间一摆,自己也坐下来。 微生溟没有说话,玉蝉衣也未。她抬头观月,心里回忆着今日江言琅使出的那一招桃花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酒坛子叩敲出清脆声响。 “风息谷的招式你是第一次见?” 玉蝉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嗯”了一声才意识到他在问她什么,警惕地瞥他一眼,见他甚至都没有看向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稍稍放下心来,目光自他侧脸划过。 微生溟道:“风息谷的剑招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你要是想琢磨他们的剑招,最好多看几场他们的比试。可惜这江小修士早早吃了你的败仗,再无上台的机会,不然你大可以等他与别人比试时多观战几次。风息谷新一代弟子里面,他用剑用得最好,看他比试摸他们的剑招应是最快。” 他叹道:“不能观他练剑,恐怕是你打败他唯一的遗憾了。” 说完,微生溟问:“三日之后,是去花落榜上摘新的名碟,还是等待随机给你匹配一个对手,小师妹可想好了?” “想好了。”玉蝉衣道:“等随机匹配。” “这是决定听师父的安排了?” “嗯。”玉蝉衣道,“我不想再让另外一人变得像江言琅这样。” “像江言琅哪样?”微生溟好奇看向她。 他很少露出这种神色,玉蝉衣道:“承受不住非议,道心不稳。” 剑在手,锋刃便会朝着他人亮出,能伤人身体,也能伤人心灵。玉蝉衣已经格外熟悉这种滋味,但她的刃只想朝着一人杀去。 “能不毁人道心,还是不要毁了。随机匹配,交给命数好了。” 微生溟久久看了她一眼。再开口时,他道:“早早挫一挫他的锐气,对他来说兴许是一桩好事。日后也就不至于目下无尘到良机放在眼前也错失掉。” 他不知何时将坛子打开,又将坛边挂着的酒盏取下,各给自己与玉蝉衣斟了一杯酒。 玉蝉衣饮了一口,烈酒香醇,辛辣酒意在她喉间化开,她微微咳嗽起来。可这酒是好酒,对修为颇有助益,玉蝉衣并没有将酒杯放下,反倒贪杯似的多抿了几口,逐渐学会了舒畅饮下的速度。 “名声大噪是我所想,挫伤他人锐气,却非我所愿。”一杯酒下肚,玉蝉衣脸颊温热,她轻声道:“之前我年轻气盛,目下无尘时,曾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挫伤过一人。今日想来,甚是后悔。” 她那时不知道最快的剑伤的不是身体而是人心,只顾意气用事,不想太多。 也不知道陆祁他身在何处。一千年的光阴都过了,以陆祁那点修为,早仙逝了也说不定。 她住在承剑门脚下三年,听不见他一点动静,看来也没闯出什么名堂。 哎,真是没用。 那时要是她能好好活着看着陆祁心高气傲却没弄出什么名堂,定然会嘲笑他几声,心情好给句安慰也说不定。如今却是彻底都没机会了。 “……之前……年轻气盛……?”微生溟看着她认真感慨的模样,听得眼角直抽搐,“小师妹,你才活了几个年岁,就开始追忆往昔?” 玉蝉衣瞥他一眼:“怎么,只准你这种活了几百个年头的追忆往昔?” 微生溟道:“在下不才,虚长的岁数还是比几百个年头多上不少的。” 这回换了玉蝉衣惊奇看了他一眼,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他年龄高到这种程度。 怪不得他总摆出一副他是个老人家的架势,没想到确实有点岁数在身上。能活过千年的修士确实有几分本事,也不怪乎他这么得意。 这比她那一千年要结实得多,她承认他是个实打实的老家伙了。 玉蝉衣突然好奇起一事:“师父他仙龄几何?” 微生溟摸了摸下巴:“不好估量。” 玉蝉衣默默又饮了一杯酒。不好估量……那看来,哪怕师父他看上去朱颜绿发惨绿年华,实际上,可能也是年事已高? 为她论剑大会的事忙前忙后,倒是辛苦他老人家了。 她不知自己酒力深浅,两杯酒下肚,摸了摸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打算再喝下去,叫微生溟封了坛子。 他也喝得不多,只饮了一杯,坛里的酒几乎没怎么少。 趁着月色,微生溟在树底刨了坑,将这坛酒窖藏着。 玉蝉衣见他动作熟练,就知道他之前酒一定没少喝。说不定之前也在蓬莱刨过坑,正想着就听到他说了一句:“这里土质松软,适合藏酒。” 玉蝉衣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拿到论剑大会头筹是什么滋味?” 微生溟头也不回说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又回头看向玉蝉衣,微微一笑:“我是说,这酒少了些意思。”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各中滋味,小师妹总要亲自尝过,才知道是好是坏。”微生溟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用灵力拂过镇着,填平了树下埋酒的坑,“等你拿了头筹,我们再把它挖出来,到时候这酒的滋味会好许多。” 说完又道:“虽不知小师妹方才提及的人是谁,但他既然惹得你意气用事,八成也有他的错处。哪怕没有你,也会有人让他吃到教训,不用太放在心上。” 语气难得柔和。 道理玉蝉衣自是懂得。她只是……好像能怀念的就那么几个人。见到江言琅颓废失意的模样,恰好想起了陆祁。 微生溟与她素未谋面,可陆祁好歹真真正正地和她对过招。 好歹有这么一个人,能证明她真的存在过。不像聆春阁,夷平了就是夷平了。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玉蝉衣今夜格外沉闷。 入了夜的蓬莱灯火通明,空气中能听闻铮铮剑声,是有修士在论剑台外的地方切磋练剑。微生溟埋了酒坛回到他的房间,玉蝉衣却不打算回去,站在屋瓦上,远远地看着其他人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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