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天际边泛着青白的晨曦,白楹从空中轻飘飘落下,直接回了自己院子休憩。 直到快到正午时分,她才动身去见白家家主——白家家主白鸿淮身形瘦高,脸上的一双修长狐狸眼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此时此刻,白家家主却皱着眉,低着头对书桌上的文书奋笔疾书。 白楹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她微微一笑:“想必家主已经批改几个时辰了吧……可真忙啊。” “……” 白鸿淮放下手中的笔,望着白楹:“我怎么听出了一股幸灾乐祸的语气。” “肯定是您听错了。” 白楹面上笑了笑,转而说起此行的发现,“碧水镇上失踪的人,都被魔物附身的散修杀了……我将那只魔物杀掉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事近日越来越多……”白鸿淮轻轻叹了口气,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不过,你追杀魔物,为何一股孽火狱的硝烟味道?” 白楹直接承认:“是,祝戚云在值守孽火狱,我去看看他。” “看来你倒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子……订婚之后的这一年总是动不动就去看他。”白鸿淮微微挑眉,笑着打趣道:“你比他大上几十岁,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白楹神色不变:“总比你这只老牛找不到草强,长老们抽愁得头发都掉了” 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辈分大,岁数也比我大这么多……可我都百岁了,你还是一个人每天到晚修不停地修改这些根本改不完的文书。” 白鸿淮正准备喝茶,就被白楹的话呛住了:“咳咳!你……你说话可是越来越不留情面了。” 白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那就不说了,家主,我先行离开了。” “等等。”白鸿淮喊道:“虽然你不留情面……但我看你今日的神色不太对劲,不似平常……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白楹眼眸微微一转,目光落在角落,却没开口。 白鸿淮微微叹气:“你不想说就罢了……但我是你堂叔,也是从你小的时候就看着你长大。你少年时脾气大、易冲动,心中从来藏不住事……现在我倒是担心你把自己憋得太狠。” 白楹轻轻一挥,不远处的一把椅子就移到了身后。 她缓缓坐下,似乎是想了又想,终于开口:“有一件极为可笑的事。” “哦……?极为可笑的事?”白鸿淮有些不解。 “家主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白楹问得正经,听了这话的白鸿淮却拧起眉头:“死而复生……?这就是你说的可笑之事?那我可不信这个玩意。” “我也不信死而复生。”白楹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可我这次却在孽火狱看见一个人……” “是谁……?”白鸿淮来了兴致。 白楹半垂下眼睫,眸子虚虚地看着前方的文书,“百年前进入孽火狱,结果死在其中的人。” “砰——” 被人称为老谋深算的白家狐狸,已经成为白家家主百年的白鸿淮此刻不复风度翩翩的模样,手上一抖,茶水就越过茶沿洒落出来, 他睁大眼睛,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两人相视片刻,白鸿淮轻抚衣袖,又恢复镇定自若的模样。 “……你是指,晏缙?”白鸿淮轻轻一挥,桌面上的水渍消失不见,“这名字我差点都想不起来了……怀剑派的晏缙,已经在一百年前死在了孽火狱。以他当时的岁数与修为,是万万不可能在孽火狱中活下来的。” 那一双细长的眼中带着关怀:“白楹,你是不是这半个月追查妖魔太累,才出现了幻觉?” 白楹轻轻摇了摇头,“不止我看见了,师廆山的弟子们也看见了。” 白鸿淮神情带着一丝匪夷所思:“真的?” 白楹站起身来,“不信便算了,你等着,再过一日就自然会有消息传到你这里。” 她转身推门离开。 白鸿淮却在 白楹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低声问道:“那他死而复生,对你有影响吗?” 白楹回过头,面无表情,声音也十分平静:“没有。” “即使他曾是你未婚夫?” 白楹定定看着白鸿淮:“即使他曾是我未婚夫,但现在与我毫无干系了。” “那就好。”白鸿淮舒了口气:“我还真怕……你会像当时一样……” “不会了。”白楹轻轻打断家主的话:“再也不会了。”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至于百年前的人与事……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第5章 中毒 白楹站在一处四周皆是白雾的地方,雾中似乎有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有一个少年站在雾边,歪头看向白楹。 他散漫地微微一笑,只是那双凤眼中带着隐约的冷意,声音不掩疏离—— “那我替白小姐开启阵法吧。” * 白楹睁开双眼,看见木窗缝隙透出的天光已经微亮。 修士有灵气便不会感到疲惫,但她一个月前就不停地追杀妖魔,昨日又从孽火狱赶回白家。 深夜之时白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疲惫,之后她并未打坐吸纳灵气,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躺进床铺中。 白楹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谁知道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她甚至竟然梦见了百年前刚去怀剑派的第二日,亦是她第一次见到晏缙的时候…… 白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直到窗外传来鸟鸣之身,她才起身打开墙上挂着的一个木匣。 木匣内放着一把通身银白、极为简单的剑,剑身处清冷微光中既有几分寂寥、更暗藏了杀伐之意。 白楹拿起剑,坐在桌边用海蚕丝制成的方布轻轻擦拭了起来。 这把剑名叫沃凌剑,是她一百多年前去怀剑派学剑之时使用的灵剑…… 但这百年来她再也没有使过剑法,这把灵剑自然也被束之高阁,再无发挥的余地。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婢女清初的声音,“小姐,有您的信。” 白楹擦拭灵剑的手微微一顿,起身将剑放于木匣,然后打开房门。 门外的清初忙将信递给白楹:“小姐,值守修士说这是师廆山的灵信鸽送来的。” 师廆山送来的信……? 白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前日深夜所发生的事—— 藤妖,幽暗的水域,被困在水中的师廆山弟子,昏迷的祝戚云,还有一个衣衫焦黑但凤眼黑亮的熟悉面容…… 白楹神色不变地接过信展开看了起来,看到最后的时候,她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 信是师廆山宫长老宫宁晚写来的,说前日深夜藤妖袭击之后,祝戚云到现在都未曾醒来,身中一种不知名的毒。 不知名的毒? 白楹垂眸思索,那日她陷入水中的时候,祝戚云就已经昏迷。后来直至到破水而出的前一刻,她一直抓着祝戚云的手腕,所以她敢肯定祝戚云不是在那段时间中毒的。 ……那就极有可能是最开始众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藤妖猝然发难并且同时也向祝戚云下毒了。 事不宜迟,她得去师廆山一趟,毕竟她与宫长老的交易内容是杀死藤妖、保住祝戚云的命,要是祝戚云现在中毒之后无药可解的话…… 白楹目光一冷,开口说道:“清初,我要离开白家了,如若家主问起,你就说我另外有事要忙。” 话音未落,她握紧右手,让掌心的异火瞬间将信纸吞噬。 “小姐——” 清初忙说道:“小姐您今天还要喝药!诸酉谷张瑶长老吩咐我每半个月要替您熬一次药,可您这一个月都没回白家……” 白楹轻轻摆了摆手:“无事,少喝这几顿也不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脚尖一点,跃至半空中。 清初再一眨眼,就看见自家小姐的身影已经成天边的一个小小黑点。 * 白楹站在床前,低头看着昏迷的祝戚云——他脸色青白,额前与眼下发黑,一双杏眼此时也紧紧闭着。 “戚云他昨日呕出黑血之后,就昏迷不醒了。”宫宁晚拧起秀眉,脸上神色烦躁。 徒弟祝戚云中毒让宫宁晚心中沉闷、寝食难安,因此她今日不似前日一般打扮华丽,手腕上更是无任何金银玉石。 甚至今日见到白楹之后,宫宁晚的言语中更是含着几分不满:“白小姐为何没保护好戚云,让他中了那只藤妖准备的毒……” 白楹微微一笑,只是眼中没有多少笑意:“宫长老你这话说的……要是没我去孽火狱,你徒弟说不定已经死了。” “我是为了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但我可不是什么护卫。就算你徒弟真的被害,那也只能说明那只藤妖诡计多端。” 白楹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言语间更是平静:“宫长老有空怪我,不如省点力气去寻给祝戚云的解药,以及——” 白楹掀起眼皮,声音凉凉:“多和我说一说那只藤妖的来历……它是在哪化成妖的?为何还会有黑色蛇妖,另外还有一只具有强大御水能力的妖?” 眼看宫宁晚的脸色越来越黑,白楹轻轻补上最后一句:“甚至也可以和我说说……那只妖到底与祝戚云的父亲有什么旧怨,为什么多年来还要追杀祝戚云。” 宫宁晚被白楹的话堵得一肚子气,黑着一张脸不发一言地在床边木椅上坐下—— 她也知道白楹所说不无道理,自己的生气确实有几分迁怒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她真正气的是自己师弟、祝戚云的父亲祝易玉,自己离经叛道惹上藤妖不说,后来害得无辜的祝戚云之母被杀,现在更是害得祝戚云都身中不知名的毒。 但宫宁晚一时拉不下脸面向白楹赔不是,因此她只能硬邦邦说道:“……那只妖多年前对戚云下手之时,并无你所说的黑蛇蛇妖与御水的妖,我也不知这么多年来它寻找了什么妖来随它一起兴风作浪。” 宫宁晚恨恨地说道:“而且这只藤妖生性狡诈,从未显露过躲藏在何处的痕迹,且从不与我正面碰上。” 她微微一顿,闭口不谈藤妖与祝戚云的父亲之间的旧怨。 就在此时,昏迷的祝戚云眼睑微微跳动,然后挣扎着睁开了眼。 “戚云!”宫宁晚松了口气,忙坐到床边扶起自己的徒弟,关切问道:“你现在有哪里不适?” “师父,我……”祝戚云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回道:“我经脉滞涩,脑中昏沉,胸口……胸口处更是闷得喘不过气……” 宫宁晚紧皱眉头:“医修已经为你诊断过,你这是中了毒……但那个藤妖狡诈,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你究竟中的是哪种毒。” “我,是我大意……”祝戚云脸色苍白,一双杏眼又看向白楹:“昏迷之后,我……我隐约听见你与白小姐之间的话……其实白小姐在水中一直保护着我。” “咳、咳咳……” 祝戚云咳嗽几声,苍白的双颊微微发红:“是我没用,刚刚沉入水中的时候没躲开一枚射来的黑光……之后我整个人昏沉沉,知道自己在水中,却丝毫不能动弹。” “果然是刚刚沉入水中的时候……”白楹继续说道:“看来那只藤妖与之前不同,这次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祝戚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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