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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一片黑暗。 路茵有些莫名其妙。默门罗工作的时候，一般都是光线充足、灯火通明。 难道在睡觉？ ——可是床上空空如也。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了轻微的喘气声。 频率十分急促，像是喘不过气的人正在努力鼓动肺部，马上就要憋死的样子。 路茵大惊，顺着声音来源，在铺满了设计稿的桌子下拽出一个黑影，正是头发散乱的默门罗。 “你在做什么？干嘛躲在这里？” 路茵刚问完，就发现默门罗状态不对。他嘴唇惨白，瞳孔因为恐惧不断颤抖，指缝间全是他自己抓下来的红发。 路茵一瞬间还以为有恶魔军潜入她的宅邸暗算默门罗。 蹲到默门罗身侧一番检查，并未发现魔法或伤口的痕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除了默门罗自身的实力以外，她就在同一座屋子里呢，什么人能伤害火神而神不知鬼不觉？ 她轻轻拍了拍默门罗的背，“出什么事了？” 默门罗口中胡乱喃喃了几个字。 其实从路茵把默门罗从床下拖出来开始，他就一直在无意识地嗫嚅着什么，只是音量太小，听不清楚。 路茵凑过耳朵去听。 默门罗在反复喃喃的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主神怎么会陨落呢？”
第82章 路茵的听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工作。 不是听不见，是无法理解听到的内容。哪怕默门罗继续重复着同样的句子，她也无法理解。 因为默门罗在说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路茵猛地锤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在胡说什么呢！” 就算是开玩笑，这也不是他的身份该说的笑话！ 默门罗被打得清醒了一瞬，茫然地看向路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抓住了路茵的手臂：“……不是真的吗？！” “废话，你怎么回事？” “可是我的神力，我的神力正在衰退！我感应不到主神了……”默门罗惊慌失措地给路茵看他的手掌，他似乎微微用了点力，但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噗嗤一声，只有一丝蜡烛吹熄后冒出的烟。 路茵把默门罗的手掌翻来覆去，确认其中的确没能燃起一点火元素。 她也百思不得其解，视线在思考的同时随意着落，恰好落到了房间中另一人的身上。 菲斯…… 对了，菲斯好像也说了不能和元素沟通之类的话题。 路茵连忙询问默门罗：“附近有你麾下的天使吗？叫过来。” 这倒是能联系上。 不过被默门罗叫来的天使情形骇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天使的身形几近透明，飞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总算飞到终点的骤然放松，是从天上栽到他们面前的。 这一栽，差点把他的身形都摔碎。 天使爬不起来，只颤巍巍地撑起上半身，一张口就是噩耗：“主神耶瑟……他陨落了！” “胡言乱语！”路茵大骂，一把揪过这天使的前襟，咬牙切齿地逼问：“你是恶魔方的间谍？谁把你安插在这里的？想在我的领地散播谣言，趁机搞破坏是不是？” 那天使本就虚弱，被路茵这一扯几乎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哭诉：“我不是，是真的……主神他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连身形都无法维持……” 路茵大怒，把这天使一扔，恰好扔到刚听到动静来到庭院的艾凡身上。 “把这个危言耸听、蛊惑人心的堕天使给我关到牢里去！” 晚点她一定要查清楚这天使的来历和意图！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路茵胸部急促起伏了几下，定了定神，对默门罗说：“我们马上出发去前线。” 默门罗燃起了希望，眼睛微亮，“好。” 路茵对艾凡说：“告诉银霜、伽斯特，让他们全力查清是什么情况。” “是……！” 天使和恶魔分别张开翅膀，从领地高飞。 途中，他们路过领地的教堂，路茵看见那里正在举办葬礼。 领地人数不少，有这样的仪式也很正常。但今天，路茵竟然在教堂门口看见了一个徘徊不去的幽灵。 那显然是葬礼上死者的灵魂。 放在平时，灵魂不是被天使接上天国，就是下地狱。很少有徘徊在世间滞留不去的，除非有谁锁住了它，要做成不死者。 亡灵法师——路茵从未在自己领地上见过，毕竟谁敢在耶瑟眼皮底下对灵魂做出非法之事。 死者从断气到举行葬礼，中间有很长的时间，早已足够天使将其灵魂接走。 为什么死者的灵魂还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天使来接引他？ 路茵头晕了一下，在空中打了个摆子。咬了咬牙，强撑着找回了平衡。 由于没有在战场上定坐标，两人都无法进行传送，全凭心中的一股劲支撑他们飞行。 不知飞了多久，又或许并不久——因为太阳仍旧没照亮大地。 他们终于见到了战场的痕迹。 满目疮痍的焦土，血液飞溅，剑痕遍地。 一直飞到战场中央的位置，她和默门罗才见到会动的东西。 那是一个孤军奋战的六翼女天使。 她的同僚全部倒下，她仍在浴血奋战。约有五名身材高大的恶魔围在她的四周。 两人围攻她，另有三人围在外围嬉笑着旁观。他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怪叫着起哄。 路茵和默门罗飞过来的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由于两人一前一后，恶魔以为是天使在追赶路茵，大声呼喊：“你怎么回事？干不掉天使吗？让我们来帮你！” 女天使也跟着抬起头来。 路茵看见她的脸，惊愕不已。 ——玛莉提丝！ 丰饶女神玛莉提丝，曾经帮她培育姜芽，路茵还希望她能来自己的领地当农业官。 贵为一级神祇的她，怎么会在这里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被几个恶魔戏弄？ 路茵三拳两脚便将围攻玛莉提丝的恶魔制服。顾不得同族惊疑的目光，问玛莉提丝：“究竟出什么事了？” 玛莉提丝眼睛一红，一开口就是悲戚的哭腔：“主神他……” 路茵急怒地打断她：“怎么连你也糊涂了！你难道不清楚他的实力吗？这可能吗？——是不是你们天使联合起来玩我？其实你们赢了，马上就要开庆功宴了，对吧？” 玛莉提丝悲痛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 “我们得到的最后命令是撤退。所以，分别在不同方向，掩护自己麾下的天使撤退。我们全都不能使用神力了……只有这一个可能……” 路茵怒吼道：“闭嘴吧！你们只是没联系上他而已，就在这里揣测最坏的结果！” 刚吼完，她就看到了地上破碎的盆栽——玛莉提丝从不离手的那一盆。里面不知名的秧苗已经枯萎了。 玛莉提丝怆然道：“今天都没有太阳升起了，你没有发现吗？” 路茵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恐怖，“只是因为入冬，太阳升起得比较晚。” 而且今日乌云密布，遮蔽了阳光也很正常。 玛莉提丝心中的哀戚却让她丝毫不惧路茵的眼神，“也许你感受不到，不过从今天凌晨开始，地上的植物就再也没有长大了。” 路茵向后退了一步，鞋跟卡入石缝里，令她剧烈摇晃了一下。 被她制服、捆起来的恶魔们发出了刺耳的喊声：“天国的神早就完蛋了！你怎么回事，竟然还不知道？你真的是恶魔？” “你是叛徒吗？！现在还帮着天使，看不看得清形势啊！” “闭嘴！”路茵将其中一只恶魔狠狠地捶进地里，她双眼赤红，连瞳仁都要收缩不见，宛如恶鬼。 那恶魔先是吃痛嘶了一声，随即继续嘲笑：“地狱的君主即将就任新神，新世界将按照他的规则运转。等着吧，一切就要改写了！” 仿佛呼应他的话一般，天上毫无征兆地落下豆大的水滴，转瞬化为一场暴雨。 路茵茫然地被淋了个透，翅膀被巨大的雨滴打得生疼。 “这是世界毁灭的征兆。”玛莉提丝哀恸不已：“这样的雨，只要连下一天就会变成洪水。用洪水洗净一切……再重新创造一切。” 说完，雨势就大到再也听不清说话的声音。 路茵胃部剧烈地抽痛，好似要呕吐出什么东西来。一瞬间，眼前黑到什么都看不见，又慢慢亮起。 她努力憋住喉咙，却无法阻止犯上来的呕吐感，因嘴唇紧闭，血液只得从唇缝中溢出。 都不用她自己擦拭，血痕就被暴雨冲没了。 路茵挂着一身的水珠，在暴雨中蹒跚前行，向首都的方向走去。 她要亲眼确认。 玛莉提丝和默门罗似乎拽了她一下，口中开开合合，路茵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她随手挣脱，眼里只有那座城。 他们没有再跟上来。 路茵依靠自己恶魔的外表，顺利进入了城中。 虽然有翅膀却没法飞起来。一旦张开翅膀，就会接住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的雨点，暴雨打得翅膀像绑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根本无法腾空。 水已经淹没到了她的脚踝，大部分建筑都漂浮在泥浆之中。 只有一座纯白的教堂，因为面前有高耸的楼梯，在雨中虽然被模糊成了一坨竖线的虚影，依旧十分显眼。 不知出于什么东西的召唤，路茵向那座教堂走去。 分不清是饥饿还是悲痛，她的四肢从指尖开始一点点麻痹，被雨水冲得冰凉。 她一步步爬上教堂的阶梯。雨水像阶梯状的小瀑布，一级一级地从上一阶翻下来水浪。 因为四肢冰凉到麻痹，每走一步，脚底都会传来仿佛走了数个小时后针扎一样的剧痛。 有一些正在撤退的恶魔看见她，冲她喊了一声：“回地狱的魔法阵在这边！” 路茵置若罔闻，直直走入教堂。 教堂的每一块地砖都被雨水润得闪亮，是从一个破碎的穹顶灌入的雨水，雨如陨石一般落入，破碎的彩窗被雨水冲得四处漂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并不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如果耶瑟和君主进行过决战，这座教堂肯定不会完好无损。 来到这里，只是觉得这里是那个人最容易、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她来到了宝座厅。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湿润的红毯指向尽头。 暗淡的阳光纹章之下，只有一把铺着黑色绒布坐垫的黄金椅子。 黑绒布之上，有一个洁白的圆点。 路茵走过去一看，呼吸霎时停滞，如坠冰窟。 白与黑的交界线闪出红蓝绿等幻觉色，令这物体的轮廓变得不是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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