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卿生一梗,其实她刚刚那道灵刃看着凶悍,却是从师妹那里学来唬人的。 她如今一介残魂,哪来那么凶悍的灵力调动。 借助些不痛不痒的小咒语忽悠人罢了。 只是这个原因,她没打算解释给对方听,心虚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哎呀,这花可真花啊。” 应去劫:“……” 见对方确实没打算攻击他,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应去劫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拿着断木折回花田中。 他从一旁的背篓里叮里哐啷倒出了药镰药铲,就近在花瓣瘫倒之地挖了一处浅坑。 而后手腕翻动,切豆腐似的将断木削成了一块长方形的板。 贺卿生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深觉男子敢孤身一人来这深山老林,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 “贺卿生,我叫贺卿生。” 对方依旧不理她,手下动作不停,木屑翻飞,很快在木板上刻出了遒劲肆意的“贺卿生之墓”五个大字。 贺卿生见他总幻视自己的小师弟,尤其现下他这模样,像极了小孩闹脾气,她便总忍不住调笑两句。 “小医师你也不问我是哪几个字儿,刻错了怎么办?” 应去劫坦然道:“贺卿生,祝贺卿生,有这种祝福意味的名字,向来不会是什么生僻字。” 贺卿生没有接话,沉默下来。 祝贺卿生,祝贺卿生。 对啊,是还有 这么一个世界,她在父母的期待中降世,在和平的社会中安稳长大。 离她身穿已有五百年。 五百年岁月如水,在漫长的修仙途中,她以为自己早淡忘了现代社会的须臾二十年,原来竟是不敢想起。 大仇未报,满腔怨愤死在这异世异乡,贺卿生头一回生出了些悲凉倦怠之情。 “抱歉。”应去劫抬头看她。 “小医师,我亲友皆遭贼人迫害,满门惨死。一人无亲无友,漂泊良久,死在异乡。既是你葬我,便也刻个你的名字,权当我是友人安葬,也免了我死前孤苦,可好?” “好。” 贺卿生压了嘴角的笑意,凑上前去。 “友应去劫立。”一行小字落在了“贺卿生之墓”左下角。 她装作一副泫然欲泣的感恩模样,作势要跪,被对方一下躲开。 应去劫:“贺姑娘不必如此。” 贺卿生道:“应医师此番大恩自是使得,只是我腰上玉佩为恩师所赠。恩师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如今我已身死,难报师父恩情。可否再烦请公子带走这玉佩,若机缘巧合,能遇到恩师,便交由其以慰离殇。” 顺着女鬼的视线,应去劫看到了她腰上别着的白玉佩,质地细腻,光泽莹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应去劫狐疑地看着抬袖抹泪的女鬼: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仔细将女尸染血的面容擦拭干净,露出了一张清冷似雪的清隽容颜。 明明已死,血色仍未全然褪去,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好眠,仿佛下一秒便会掀起眼皮,露出一双落了星子的眸。 应去劫看看女子尸体安详的面容,又偷偷瞥了眼贺卿生周边浓烈的煞气。暗道这确实是有滔天恨意的,真是造化弄人。 女尸很轻,应去劫将人抱进浅坑,就像是挪动了一片羽毛,不费吹灰之力。 他准备填土的时候顿了顿,还是伸手将她腰间别着的白玉环佩摘了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正往外渗出点点血迹,没入玉佩之中。
第3章 真是好巧我是厉鬼不是色鬼 应去劫装满一箩筐的小黄花,又检查了下木碑的稳定性,便同贺卿生道别下山。 在阳间的鬼魂会被束于死地,厉鬼尤甚。 方才黑白无常没来可能有其他原因,这条规矩却是死的。 应去劫并不担心贺卿生缠上他。 他行至拐角,鬼使神差地转身望向金色花田空缺处的那块墓地。 齐膝高的花丛挡住了女子染血的裙角,只余她白衣纤纤,遗世独立。 衣袂翩然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回望,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 风拂花过。 应去劫觉得她应该是在笑。 贺卿生确实在笑。 待青衫消失在转角,她提步悠然跟了上去。 “这么好骗可怎么办。” -- 即墨山脉深处人迹罕至,山脚下却有处人口密集的乡镇,名唤即墨镇。 按理说山林地势不利于耕种,人在这较难生存,形成不了大城镇。 可恰巧即墨山脉交汇的这处小平口,是北上入京都,西南入木府,东南至海都的交通要塞。靠着往来的行商和过路人,这小小的乡镇繁盛得不亚于江南、扬州等富饶之地。 应去劫尤且记得自己幼时去天虞山拜师,行径此地,但见人群熙攘、车水马龙,一派盛事之景。 可此番回京,又经即墨,却是满目萧条。 镇中大半居民都是一副将死之像,他探脉查看,竟全是火毒缠身。 即墨镇三年大旱,却极少有人口搬迁。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安土重迁的理念和商贸繁华,另一方面则是百姓依靠小镇前一条清泉水,也能勉强维持生存。 奈何四方山围就的小镇,像是封闭的天然灶台,百姓则彻底成了灶台中炙烤的羔羊。 三年炽热高温下,火毒之症爆发。 等百姓再想离开已然来不及。 应去劫惦记着时间,带了些内力,脚程飞快,穿行于林间。 他望见镇子时,太阳尚未落山,晚霞满天。 即墨镇的知县古良弼领着一行人,站在密林出口,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应去劫放缓了脚步,还未靠近人群,就传来一股混着汗馊味的热浪。 路口里乡镇还有一段距离,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毛。 “应医师医术高明,身手亦是了得啊。”古良弼笑得谄媚。 应去劫淡淡道:“古大人谬赞,不过是采药久了对山林地貌了解的多谢罢了。” 古良弼摆了摆手:“应医师谦虚了,这密林我派人去过多次,能安然回来的都算是身手过人、福大命大的。应神医不仅安然回来了,还带回了金瑶光,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随行的侍从接到暗示,绕至应去劫两侧。 馊味的风熏得他隐隐有些烦躁。 “古大人这是何意?” 应去劫紧了紧背篓,站远了一步。 一阵微凉的风划过,才生生止住心中骤然升腾的暴戾情绪。 “应医师先前在城郊外,不过一粒药丸便使小女火毒尽散,我自然是对应医师感激不尽。”古良弼拱手作揖: “只是应医师行程匆匆,留下的治毒方子只说是以金瑶光混以篙草、甘申煎水分食,可保即墨全镇人民三年安康。鄙人私以为略有不妥啊......” “哦,你要独吞这些金瑶光。”应去劫不耐烦地打断了古良弼的长篇大论,“上官定安知道你要干这事吗?” 古良弼肥硕的脸颊肉抖了三抖,扯出个笑:“上官大人久居庙堂,不了解民生实事,轻重缓急......” “哦,他不知道。”应去劫再次打断了古良弼的话。 贺卿生差点笑出了声,十分好奇这场闹剧的结局。 她小师弟知道自己被骗后尚且有些不忿反应,小医师面对恩将仇报的知县,表现的如此淡然。 贺卿生怀疑他是被欺骗惯了,面对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都懒得放在眼里了。 古良弼身边的随从警惕地看着应去劫,只见对方神色依旧冷漠,看不出一丝抗拒之情。 他随手放下背篓,仿佛那不是救命的神药,而是一筐不值钱的烂白菜,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放这了,让你的人滚开。” 漆黑如墨的眸子不带一点情绪,平静如水地望过来,古良弼却忽地升起一抹凉意,不自在地避开了对方的注视。 他点了两人去拿过药篓,里面层叠的金色花瓣,确实是应去劫教他们辨认过的金瑶光。 得到的过程太过顺利。 他预想的争执和打斗都没有发生。 多年贪官养成的警觉让他直觉不妙,想暂且扣押应去劫,但硬是没敢开口。 几息之间,青色的身影已经悄然不见了踪影。 下属出声提醒:“大人,轿辇备好了,夫人和少爷也正在夹道等候。” 古良弼压下了心中怪异的感觉,左右解了火毒,举家逃离肃朝。 彼时就算是皇帝追责,也责不到他身上,这些贱民的生死管他屁事。 -- 应去劫踢开了一个小石子,将怀中揣着的玉佩提了出来,见到原本莹白无暇的玉佩下角氤氲了一块血色,他幽幽道:“戏好看吗?” 贺卿生施施然飘了出来,坦诚道:“不好看。” 没头没尾的冲突,一点都不戏剧性。 应去劫:“你又骗我。” 贺卿生感觉他的话跟在撒娇似的,心下暗道,他果然是被骗多了。 应去劫没注意到她古怪的神色,继续追问:“你跟着我做什么?是要杀我吗?” “不是,杀你做什么。应医师生得俊俏,我牡丹花下死,做了鬼也想风流风流。” 应去劫并不搭理贺卿生的调笑,仔细打量手中环形白玉。 其上刻着绮丽繁复的锦纹,鲜红血迹已经渗进玉石内部,不突兀,甚至有几分锦上添花之意。 他摩挲了几下,指尖一片寒凉,思忖片刻:“你先前冲我而来却被弹开,现下借这白玉佩却能近我之身。是你要寻机夺舍我,还是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滋养厉鬼魂魄?” 贺卿生还没有回答,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思绪。 为首的男子身着鹤纹官袍,环 视四周,见应去劫周身空荡,立即翻身下马,行礼道歉,一气呵成,自带了几分洒脱意味。 “应医师采药辛苦,是本官疏忽,错放古良弼等鼠辈叨扰医师。” “上官大人言重,古大人尚未走远。” 应去劫见了上官定安后就突然整个人蔫了似的,兴致缺缺,他随手指了下方向道:“沿此路西南方向。” 贺卿生发现了,和应去劫此人说话,往往是你提了冰山一角,他便能自然补全了未尽之言。 他猜测的多种事情可能,也往往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种。 还挺省心。 “多谢应医师,来日必重谢。”上官定安又行了一礼,带着手下人马匆匆离去。 不到半刻钟,上官定安便逮到了鬼鬼祟祟正要抄小路出山的古良弼等人。 古良弼还想反抗,但是寻常的府邸侍卫,哪里是御赐潜龙卫的对手,交手三两下便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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