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么另一个人即使什么都忘了,也不重要。” 最后复复将她交给了那个提着刀的男人,珠子落在男人掌心,她在珠中瞪着眼睛看着这陌生男人,她还没问复复为何要交给,更没有问复复自己要怎样从这珠子中脱身。 等她回头看去时发现复复盘在一座年久风化的塔上,虽现了真身却又隐去了神态,一如当年帕峦寺后院初见时的模样。想起往事心中一酸,待复复离去才反应过来忘记问怎样脱身。她不仅忘了这件事,更忘记了问当年她和温忠发生了什么事、忘记了问她为何红着眼怒冲出来,她总是这样,忙着照顾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而落下许多事。 复复已经离去,南蝶知道这可能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夜晚,忽然一阵强光打在南蝶眼睛上,原来是那个叫宋世文的人正躲在被窝里举着手电筒观摩珠子,南蝶盘腿坐在珠子里闭上眼躲避光源。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珠子,如果是文物是不是得上交?” “难道是什么舍利子?” 南蝶一一听在耳中然后暗骂了一句:“笨蛋。”也不知道她还要被这个笨蛋带在身上多久。 南蝶就这样一直跟着宋世文,但大多时候宋世文都将珠子揣在兜里,只有他独处时才会悄悄将珠子取出来观摩,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收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这天南蝶醒来发现眼前又是黑乎乎一片,她便知此时肯定是在宋世文那个笨蛋的兜里。不见天日的时候她就只能听着宋世文和其他人聊天,听他们讲述一些开荒时的野间趣事,据她掌握的信息宋世文一行人开荒是要带领当地人种橡胶树。她还发现自己还在泐人文化圈中,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景泐,但也安抚了她的内心。 不过她发现如今泐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寺庙和佛塔都被推到了,服饰的布料和形制都发生了改变,机器成批制造的印花布料取代了以前的手工织布,交领上衣也变成了琵琶襟。看的她一阵伤心,记忆中的家乡已经离自己远去,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祖先正统文化的本来面貌。 这天南蝶枯燥无味的生活终于多了一丝趣味,宋世文邂逅了一个叫依叫的泐人小姑娘。 她静静听着宋世文和依叫的对话,听着宋世文支支吾吾半天说说不清楚一句话,她便知道这个笨蛋喜欢上了人家小姑娘。 “宋世文,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她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果然,到人跑开,笨蛋宋世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就在宋世文邂逅心动姑娘的这晚,南蝶意外从珠子里被放出来。起因是宋世文晃晃悠悠意外晃进了依叫的寨子,无意间将珠子对准月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从珠子中吸出,重获自由。 “你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她坐在椰子树上看着宋世文又邂逅了那个叫依叫的小姑娘,并成功借宿。 南蝶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曾经的王宫遗址,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人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几乎问遍了所有鬼魂,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相宛的,但几乎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召比,你无法投胎做人,那能去哪里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她偶尔会去看看宋世文和依叫婚后的生活过的怎么样,后来她忙着寻王兄和沈季修的下落就很久没有去,等她再去的时候发现宋世文消失了,只有依叫一个人背着一岁的孩子整日疯疯癫癫寻夫。 “我要去北京找宋世文。” 北京?南蝶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北平城现如今又改回了北京城,宋世文是北平人?南蝶还是习惯称为北平。 宋世文走后依叫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南蝶看着她心中隐隐觉得要出事,后来果然出事了,依叫养了恶鬼,被赶出了寨子。她已经猜到依叫想做什么,宋世文如果只是回了北平,没有做对不起依叫的事也就罢了,如果做了,那这个笨蛋怕是死路一条。 南蝶再见到宋世文的时候他正被附身在依叫身上的恶鬼抵在树上划开皮肉,如果她再晚出手救他一秒钟,他马上就会被开膛破肚,挖心掏肺。 她救下宋世文后好鬼做到底将他送回了北平,她做人时从来没到过北平,没想到做鬼时却来了。比起北平城给她的震撼,宋世文的老父亲给了她更大的震撼。 “宋世文竟然是宋玉镜的儿子!”南蝶目瞪口呆的飘在病房里,这真是理不清也割不断的缘分,当年宋玉镜救过她好几次,她救了一次落水的他,如今她救了他儿子一命,也算是报答完了。 已经两鬓斑白的宋玉镜坐在病床边流下浊泪:“这是怎么了,那片土地是她口中最美好的家乡,可我宋家人去一个倒霉一个。” 她?南蝶知道这宋玉镜说的正是她本人,看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 “你儿子做了亏心事遭报应,可不能怪到我家乡头上。”她独鬼低语,没人能听到。 “虽然你是我领养的,算不上我宋玉镜真正的血脉,但我到底是心疼啊。” 原来不是亲生的,是养子,南蝶看了一眼宋玉镜又看看他老伴儿,疑惑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而是要领养。 104 第3章 ◎缅甸遮天蔽日的雨林里葬着沈季修的白骨◎ 南蝶在北平打听了一圈沈季修的消息,依旧没有鬼认识他,她飘荡在北平城里盯着一个个路人看,也没有长得与他相似半分之人。 入夜,一辆开往西北的绿皮顶上,一个听了她故事的男鬼安慰她:“或许再世为人他的容颜早已改变,又或者他真的去了外国他乡,活得好好的,又或许,他成了外国鬼。” “那你呢?为什么飘荡在这里大漠里,不愿意去投胎。”南蝶看这男鬼的身上是一身残破的军装,顶上的帽徽和当年的宋玉镜一模一样。 “我既不愿投降也不愿像他们一样落荒而逃,只得东躲西藏逃到这里,虽然输了,可是我不愿离开这片土地,你懂吗?” 虽然这大漠孤鬼说的很隐晦,但她已了然于心:“如今天下太平,你如今投胎以后便是盛世人,可以安安稳稳名正言顺的生活在这片你割舍不下的土地上,多好。” “看来,你还是没懂。” “噢?”南蝶躺下看着满天星空,她又怎么不懂了。她想到宋玉镜,他换了一身军装也活的好好的,看来,宋玉镜心里并没有这大漠孤鬼那么多情怀。 “我有个朋友,他曾经和你一个阵营,后来转投,如今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导致终生不育。当时所有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抛下他撤离,谁能想到后来那一众人里只有他活到了今天。”她那天在宋世文的病房飘了一天一夜才听到宋玉镜说出当年的事情。 “当然,我可没有要劝说你的意思,只是分享。” 那鬼轻笑着摇头:“我是不能了,我无法面对。” 天亮之前二鬼在一胡杨树前分别。 “我哪都不去,就让我永远藏身这大漠戈壁里。” 这是那鬼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如果永远找不到沈季修,她是不是也要永远飘荡在这世间。 中国的东南西北她都找了一圈,圈子里都传开了,一个叫南蝶的老鬼,再找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沈季修。 南蝶坐在一棵大柳树上,看着夜晚的北平城,不,应该是1999年的北京城。 “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的我们哪会想到有一天我们的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我还活着如今都七十多岁了。” 她在等今年的初雪,1976年开始每年她无论在哪里都会赶回来看北京的雪。 “沈季修,你家乡的雪我已经看了二十三场。”她伸出手,雪花一片片穿过她的手落下。 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世纪就会过去,大家似乎都很期待新世纪,其实她也很期待,从世纪初到世纪末她也算是全程见证过。如果她没死,不知道能不能活到2028年,那样她刚好一百岁。 1999年12月31日 南蝶在一楼顶上看着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等待跨年和跨世纪的钟声敲响,他们年轻、疯狂,纷纷诉说着对新世纪的期许。 “真美好。” 要是这群人知道在他们如此开心激动的时刻旁边正有一只孤魂老鬼偷偷看着,不知是何心情。想到这里她移身飘走,怕自己真给他们带去晦气。 她闭眼飘在空中,脑中回想了一遍这几十年来发生过的事情,有些她能想起来,有些早已忘记。 脑中停留的最后一个片段,是那年她扭伤了脚,沈季修要去给她找医生,她开心等了一夜,后来没有等回来他。 “或许你真的做了外国鬼?又或者投胎成了个金发碧眼?” “沈季修,算上做人做鬼的时间,我找了你56年,现在是2000年1月1日,我准备投胎做人了。” 钟声敲响那一刻,她听见了全城喜悦的欢呼声,她解开复复下在她身上不被地府鬼差发现的咒语,放下所有,往生轮回。 宋潭溪猛地睁开眼,一口气呛出来后她大口呼吸着,抬起双手发现自己正穿着病服躺在医院里。 “我不是刚投胎吗?这么快就长大成人了?” 游历前世这一个梦做的太久太真实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南蝶还是宋潭溪,直到发现她醒来的家人全部跑进病房对她嘘寒问暖时她才想起来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沈齐山就是沈季修!” 她冲出病房茫然无措寻找着,她不知道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沈齐山会不会也在这里。 由于长时间没有下床,没走几步她就摔倒在地。 “水水,别急,他在。” 宋世文走过去将她背到背上:“摔疼没有。” “爷爷,你放下我吧。”她没想到爷爷一把年纪居然还能背的动她。 “安心,我背的动。” “爷爷,我不想回病房,我想出去透透气。” 宋潭溪坐在轮椅上,宋世文在后面推着她,一路上爷孙俩沉默不语。 宋潭溪只觉得世间因果轮回太神奇,兜兜转转,南蝶最终成了宋玉镜的曾孙女。 这么说来其实宋玉镜和南蝶在新世纪里见过面,毕竟宋潭溪出生时宋玉镜还在世,第二年才离世。 “爷爷,曾爷爷他……”本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总感觉怪怪的。 “此灵都是祖宗因,因果历然随谁聚。”宋世文拿出一张照片交给她。 她接过一看,是年轻时的宋玉镜。 “是他。” 宋世文将她推至一座亭子内,坐到她对面:“我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救我的女鬼最后会成为我的孙女,更没有想到我的孙女前世与我养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3 首页 上一页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