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宴厅大门外,糜烂的灯火景色瞬间被笼上一层迷濛雾色。 魏烬愣神片刻,竟一时想不起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男一女的两道身影在雨幕前显现。 温新雨和范正成出现得不早不晚,刚刚好赶在大雨瓢泼前走到了宴厅门口。 厅内的交谈声不易察觉地淡了几分,无数道心思各异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似乎在思考如今的范氏何以有资格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 温新雨前一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年,早习惯于这种众目打量。 她本可以落落大方地昂首而入,但却并未忘记现在的主要目的,于是佯装成魏烬最喜欢的脆弱小白花模样,孤寂而隐忍地抿着嘴唇。 视线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大厅。 终于在某处,瞧见手持高脚杯、饶有兴致看着她的魏烬。 混合着风吼的雨声越来越响。 狂风骤雨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清洗重组。 温新雨按下内心的惶恐,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行动了。 第2章 寡妻持家,不容易吧。 晚上八点,宴会正式开始。范正成作为一家之主,自当肩负起社交应酬的职责。 他带着温新雨见过几个人脉,便令她自行交际去了。 温新雨没什么好交际的。 这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并不和善,她嫁了个死人,又恰逢范正成丧妻,那些腐烂的权贵不定怎么恶劣地揣测着他们的关系。 她现在只急于和魏烬接触。 但为了不崩人设,她不能主动凑过去,必须等魏烬来找她。 思索片刻,她决定找个隐秘的角落待着。否则人多眼杂,魏烬持着魏氏少爷的身份,自是不好接近她。 温新雨最终在一个罕有人经过的公共洗手台前驻足。 不过多时,魏烬果然来了,还标配般携了个小弟。 温新雨放下梳理鬓发的手,似是察觉到来者不善,矜持克制地向一旁退开两步。 魏烬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在女人的身上游走。 银泽粲然的水龙头中泄出水柱,卫生间内充盈着水流激荡的“唰唰”声。 男人修长偏白的指节穿过水柱,慢条斯理而装模作样地冲洗着,手指相互交错间,散发出来自上位者的骄矜傲慢。 静默之间,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温新雨的。 后者正偏着头,镜子里只能看见她一星的艳美侧脸,鼻尖挺翘,嘴角绷直。 魏烬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三年前的婚礼上,我便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范少奶奶。” “范长清死人一个,少奶奶如此曼妙动人,却整天守着牌位过活,内心好受吗?” 温新雨知道这是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了,特意掐出清冷的腔调: “范家待我不薄,有什么不好受的,不劳您忧心了。” “待你不薄么?”魏烬慢悠悠地,“那为何你嫁入范家后,便只能独身在外居住?连家都不允许你入住,也能称作不薄,——倒真是容易满足。” “若是没有范家,我甚至没有来此处读书的机会,新雨内心感恩戴德,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魏烬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而后恶趣味地开口:“可是少奶奶,寡妻持家,不容易吧。” 男人粘腻的视线在她身上缠绕,温新雨险些绷不出表情。 “魏少爷。”她只不愉地说了三个字,便缄口不言。 原身的性格与她全然是两个极端,多说多错,温新雨选择少说不错。 魏烬带来的蒜头鼻小弟在旁嗤笑:“装什么清高,十二环的臭水沟蝼蚁。” 温新雨简直震惊,她说什么了她,不就说了三个字,蒜头鼻怎么看出她清高的。 但魏烬显然很认可蒜头鼻的点评,更为意满地看着温新雨的侧脸。 清透的水流里闪过一抹幽蓝,魏烬并未察觉,只收回自己湿漉的双手,从旁抽过面巾细细擦拭,让眼神放肆地流连在温新雨的身子上。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魏烬语调全然听不出善意,似笑非笑,“范家如今的境地,恐怕已是穷途末路。少奶奶就不考虑——换根爬架么?” 爬架,是在嘲讽她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 拳头硬了。 还不能开口。 好气。 魏烬欣赏着对方怒而不发地模样,遗憾自己竟然迟了三年才发现对方身上的趣味。 “少奶奶,范家有什么好?不如——” 调侃地话音蓦地止住。 戛然而止,毫无预兆,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砍断了余音。 洗手间霎时安静下来。 温新雨心生奇怪,奈何倔强白莲的姿态让她看不见魏烬的动静。 须臾后,她听见一道脚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一顿一顿,好似有人正在艰难地后退; 又听见蒜头鼻喉间发出急烈而短促的“嗬”“嗬”声,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魇住,夺去了他发声的能力。 温新雨再忍不住,纳闷地转头—— 看见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画面。 魏烬还维持着那副闲散而游刃有余的姿态,唇角的弧度未平,然而他的口鼻眼耳、整整七窍里,尽数钻出一种细长扭动的、形体如黄鳝的生物。 那东西的表皮呈泛着光的幽蓝色,背部生着柳絮状的毛缕,轻盈地在魏烬的七窍里钻动时,毛絮飘摇,呈现出透明朦胧的梦幻姿态。 然而这时被它入侵的魏烬,双眼已彻底死气沉沉,圆润的脑袋上蓝带飘逸,宛若被寄生的珊瑚石。 这一刻,魏烬“如愿以偿”,成为了真正的,毫无生命体征的“爬架”了。 第3章 寄生 温新雨:“……” 她险些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谁能告诉她这个腰肢扭动的蓝色不明生物到底是什么,这是豪门强制爱剧本里应该出现的生物吗?!! 她在脑内混乱震惊时,曾经是魏烬第一积极小弟的蒜头鼻已经彻底崩溃了心底防线,终于在极度恐惧之下发出一声惊叫。 那一声“啊——”惊天动地,看来蒜头鼻很有唱男高音的天赋。 但—— 蓝色不明生物正往你那边延展啊! 快跑啊拜托这种时候还叫什么啊! 温新雨踩着高跟鞋,兔起鹘落地冲过魏烬身边,在和蒜头鼻擦身而过的一瞬,一咬牙毫不犹豫把对方一起拉走。 “跑啊——!” 蒜头鼻被拖曳着踉跄了几步,才后知后觉惊醒回神,一想到身后的怪物,霎时双腿发力,爆发出尤为惊人的速度。 好在他良心未泯,还不忘拉着温新雨一起逃跑,不过眨眼队形便变作他拖着温新雨一路狂奔。 温新雨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拖拽的风中飘带。没想到蒜头鼻还有这种爆发力,幸而她方才拽了他一把。 蒜头鼻一改先前鄙薄之色,此刻什么阶级差距贫富有别统统有如浮云,头也不回地喊:“你他妈看着瘦!怎么这么重!!” 温新雨很无辜:“我只有不到九十斤。”嘴上虽辩驳,但她不想死,两下甩掉高跟鞋,奔跑的双足几要生出疾风。 从洗手台到大厅的距离不过几十米,他们竟在惊骇之下,跑出一身烈汗。 奔出长廊的那一刻,宴厅内的贵客都讶异地看着他们,而后微微撇下嘴角,大概是觉得这种面红耳赤容貌狰狞的奔跑之态,实在不该出现在这种优雅之所。 像是密林中三两聚集的雀鸟,叽叽喳喳的、细碎恼人的私语从各个地方响起: “这真是——哎,范家也是被死了儿子逼昏了脑子,怎么会找个这样的……十二环的人来成亲。” “只有这种在外环长大的下等——咳,好吧,范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和我们家关系不错,也许我不该这样评价他的嗯,孙媳妇?可她竟然在这种场合随意奔跑,太失态了。” “她旁边的是谁?看上去有点像骆城的儿子。” “我觉得不是有点像。” “那就是骆城的儿子!他怎么会跟着那个外环人一起发疯?” “刚刚好像还是他跑在了范家那个的前面?天,这是怎么了?” 这时,厅内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骆珩——!你在干什么?!” 温新雨感觉到身旁的蒜头鼻惊惧一抖。 奈何更为吓人的存在就在他们身后的洗手池边,对比之下,就连来自父亲的熊熊怒火也变得不足为惧了。 “爸!”蒜头鼻看见驻足原地的父亲,登时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跑,“快走!爸!快走!” “快走啊爸!!这里、这里有怪物——!!” 人在情急之下,极容易丧失语言组织能力。 比如此刻的蒜头鼻,脑子里只记得叫自己的父亲逃离这个可怖的地方,却迟迟忘记说出原因。 虽然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就是了。 蒜头鼻的父亲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想来也罕遇这种丢尽脸面的情况,咬着牙一字一顿怒斥:“你、这、个、逆、子!” 奈何逆子此刻六神不安,只能在奔跑中盲目重复:“爸!快跑!!” 范正成本也想斥责温新雨几句,却见状聪明地收了声。 于是戏剧的中心瞬间变为这一对父子,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隔岸观火,偏偏碍于情面又要强忍着,强绷的嘴角近乎抽搐。 温新雨在这时来到范正成旁边。 因妆容掩盖,她脸色并看不出太多异样,只是开口时声音却发颤:“爸,我们、我们得走。” 车权在范正成手上,她无法独身脱离,否则她绝不会在这里多费唇舌浪费时间。 范正成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忘记我的叮嘱了?” “不、爸……”温新雨后背爬上一层冷汗,却难以三言两语将其解释。 她咬紧牙根,不着痕迹后退一步,下意识望向洗手池的方向。 而就在这一刻,她的余光瞥见了厅堂金色吊顶上的一片幽蓝。 短短一眼,直接让她气血上涌,大脑一瞬间接近空白。 她大概张开了嘴,可却好像失声一般发不出半个音节,直到看见那片“蓝”向前蠕动了一下,焦急才终于冲破深沉的恐惧,话音从腹部直冲而出: “头顶——!!” 可能是她惊畏的情绪过于饱满真实,这群从来看不起她的一环富绅们不约而同向上望去。 顺着温新雨视线,他们看见了那面千万重金打造的名贵吊顶。 还有……一片游动的蓝? 流光浮动的金色吊顶之上,一片荧光幽蓝从洗手池的长廊出口处迅速流入,像是童话里的海水汹涌地浸了进来,一点点覆盖住天花板原本的颜色。 最终这片幽蓝凝聚为一片圆盘,向前游动时会泛起波状的磷光,呈现出只有在特效中才能见到的唯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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