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只能用这张字条来兜住那些记忆的流沙,试图将孟枕的一切留住。 在目光看到手中字迹的那一刻,将要被抹去的记忆在那一瞬重新浮现。 燕千盞想起来了。 她今日出城,是因为听说曲幽城那边莫名失踪了许多百姓。 曲幽城地处山谷,城牆又临近悬崖,一向是座易守难攻的危城。但城主向来谨慎,特意加高了临近悬崖一侧的城牆,为的便是防止有守城士兵不慎掉落。 可即使如此小心谨慎也逃不过人为祸端。 前几天夜里,便有几个喝醉酒的士兵,在城楼之上大声吵嚷,他们打赌夸下海口,说要看看崖底的深度。谁知这几人剛探头出去,一个身形不穩便掉了下去。 如此尚且可以称为是意外。 可接下来几日,这件事就越发诡异起来。 明明临近悬崖那侧围墙已经被城主下令彻底封死,夜里还是有百姓和士兵兀自爬上城墙,神色痴狂,不管不顾地跳下去。 而这些人掉落谷底,自此再没有出现过,甚至连尸首也没有找到一具。 因着寻找孟枕的缘故,燕千盞这些年对这些诡异之事倒是上心。她一次次带着希冀出去,每一次都徒劳而归。 曲幽城这事,她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再去查看的。 奈何昨夜沈灼肆叩响了她的门。 说实话,她这几年一直没有刻意躲过阙司众人。而阙司虽然挂了她的抓捕令,对她的行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步步紧逼。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为难彼此。 这追捕令,也是沈灼肆命人布下的。 五年前,自与系统一战后,她彻底失去孟枕的联系,险些走火入魔,但好在她心性够稳定,最后硬生生扛了下来。 自那之后,她体内便有吟血族的魔气,稍不注意,那股魔气便会外泄吓到旁人。沈灼肆不放心她,时常劝她留在宫里喝些太医开的驱除魔气的药,让她等身子好一些再走。 她不听沈灼肆的劝说,第二日便离了京城,气得沈灼肆下了一道追捕令,看似追捕,实则是为了赶她回去喝药。 所以昨夜,沈灼肆找上她的时候,她并不是很意外。 她没想躲,也足够坦然。 “燕千盞,你如今还在执着于孟枕的下落?” 沈灼肆冒着星子出现在她视线里,说罢,他将手中的雨伞搁置在屋外,侧身走了进来。 他穿的一身黑色常服,上面金纹龙腾隱隐出现。许多时日不见,他的五官倒是比印象中的更加硬朗,周身气场也更稳重了些,举手投足之间有了一些帝王模样。 燕千盏疲惫地揉了揉眼,自然而然接话: “嗯,我会找到他的。” 说罢,她挑眼看向眼前的沈灼肆。 “数年不见,你看着倒是稳重不少。” 沈灼肆听此,唇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不置可否。 “若不是当年沈烨撒手跑路,我现在也是人间逍遥皇,而不是这皇宫可怜帝。” 那时沈灼肆刚刚登基,朝中一切事宜皆要经过他手,他忙得几乎抽不开身。按理来说,当时的太子沈烨并无任何意外,这皇位应当由沈烨来继承。可谁知,待沈灼肆料理完一切,再去寻觅自己这位大哥,却只发现一封诀别书。 信上的大致内容,便是他早已对朝堂之事困倦已久,加上与相府千金两情相悦,二人已经私定终身,逃出了京城。 且不说沈烨向来是最为规矩守礼之人,他信上提到的“相府千金”也令沈灼肆吃了一惊。沈灼肆明明记得,这位相府千金,曾经明明为了沈郃声称“终身不嫁”,甚至为此和自家父亲闹了别扭。 直到这时,沈灼肆这才猜出了个大概。 看来他的这位大哥,平日看着最为守礼稳重,干的事却是没个正经。估计,他的好大哥先是和相府千金生了情意,但又碍于自己东宫太子的身份,只能骗那位相府千金说自己是二皇子,使得沈郃不得不为他背下这口黑锅。 又恰好遇到父皇驾崩,沈灼肆被立为新太子,沈烨也就顺势而为,带着那位相府千金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好一招金蝉脱壳。 旁的帝王之家都是因皇位之争闹得头破血流,可到了他们兄弟三人倒好,一个个竞相推辞,全然把这皇位当作烫手山芋。 想到这,沈灼肆又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的意图,他抿了抿唇。 “有没有一种可能,燕千盏,你会不会因为受了妖魅之气的影响,生出了癔症......” 沈灼肆兀自坐下,倒也没和燕千盏摆帝皇架子,自顾自倒了杯茶,抬手一饮而尽。 随后他将茶杯搁置在桌上,一双眸子看向燕千盏,眸光闪烁。 “毕竟,我问遍了朝中上下,甚至派阙司寻了数日,都没有找到你说的这人。” “你总说,这个人只有你记得。而且你也说过,有些时候,这人稍不注意便会从你脑中溜走。” 沈灼肆顿了一刻,他看向她,眸光加深。 “那么燕千盏,我是说如果,你试着忘记他呢?” 他的嗓音很低,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燕千盏,既然记得如此痛苦,那为什么不干脆忘了好呢?” 燕千盏听到这,立马摇头。 “不可能。” 虽然记得远远比遗忘更痛苦,可是她不能忘记他。 如果就连她也忘记孟枕,这世间就没人记得孟枕了。 沈灼肆低眸看向燕千盏手中紧握的字条,嘴角一抿: “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就凭着这张字条吗?” “我记得,只要我活着,我便会一直记得。” 燕千盏察觉到他的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深意,打断了他的话。 “沈灼肆,你不必如此犯糊涂。” 不必在我的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也不要对我心存幻想。 这五年的帝王生涯,沈灼肆早已学会解读他人话语之下的潜台词。燕千盏这句话才说出口,他便极为讨巧地打断了话题。 “燕千盏,你想多了。” 沈灼肆出声一笑,站起身,走出门外,捞起门侧的纸伞打开: “你不是要寻找孟枕吗?” 纸伞被他打开得很急,扑簌簌一声,雨水顺着伞杆,像只小蛇般爬进他的袖子里,紧紧咬住他心底最后那块干燥的地方。 一时沈灼肆感觉喉间发涩,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背对着燕千盏,默了半天,最后开口嗓音却是轻松: “前几日,沈郃收拾自己的书房,在一副画上找到了你想要的那个名字。” “最近曲幽城不太平,你替我调查清楚真相,我便将那幅画交给你。” 说完,沈灼肆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好。” 燕千盏握紧手心的字条,没再看他。 第119章 跃下“我相信” 燕千盞回过神来,将手中包子收进手心,隨口向着李攸攸道谢: “谢过李姑娘。” “斩女侠实在客气。” 李攸攸摇摇头,正打算再和燕千盞寒暄一会儿,却不曾想一旁摊子上傳来一阵喧闹。 一个蒙面大漢拍案而起,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那屉包子扫落在地,朝对面的男子怒吼: “你这厮,谁不知道如今那曲幽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你骗我不成?看我不殺了你!” 他的对面,一白面男子身形羸弱。此时他被大漢揪住衣领,浑身发颤,口中叫唤不迭: “且慢且慢,饶命!” 李攸攸见状,剛想上前阻拦,却被燕千盞拉到身后。 “别上前,危险。” 燕千盞的视线在蒙面大漢身上扫过,瞥见他脖颈之下隐隐出现的墨字,眸光一变。 沈灼肆上位之后,曾对牢狱内的囚犯做了划分。像这类脖颈上带有刺字的,一般都是穷凶极惡之徒,殺人越货、无惡不作,断无出狱可能。 而如今,这蒙面大漢还能出现在桐城,只有一个可能。 越狱。 这大汉想必是剛从牢狱中逃出来不久。 燕千盏跻身上前,将李攸攸护在身后,不动声色低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包子。 “敢问这位客官,可是包子不合胃口,何必如此动怒?” 那蒙面大汉拳头紧握,眼看着便要落在那白面男子身上,手上的力度却被人止住。 大汉皺眉,看向拦住自己的那道纤细手腕,估摸得出是一位姑娘。 见她头戴帷帽不以面目示人,大汉鼻尖呼气,将怒火带到她身上: “你插什么嘴,多管闲事,待会连你一起杀了!” 大汉还要动手,却感受到自己的拳头紧紧被那姑娘擒住,动弹不得分毫。 不仅如此,被攥住的手腕傳来一阵剧痛,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手骨一寸寸开始粉碎的声音。 他痛得收手。 他顿时明白眼前这姑娘身手非凡,不再与她为难,反而是剃了一眼白面男子,恶狠狠提醒: “你等着,你这骗子,我若去了曲幽城发现并没有这事,第一时间来取你狗命。” 说罢,他提起腰间弯刀便轉身离开,临走前还多瞥了燕千盏几眼。 “在下王协止,谢过姑娘......” 白面男子见自己得救,忙忙拜谢,面上感激。 燕千盏没打算和他废话,直入主题问道: “剛才听聞二位提到曲幽城,不巧在下近日也打算前往,不知二位所提之事是?” 王协止见状,犹豫了一瞬,闭着眼悠然开口: “这事本不好泄露...” 燕千盏皺眉,伸手一丢,哐当一声,他的手中多了一袋银子。 王协止喜笑颜开接过手中银袋,掂量了一下,话锋一轉: “不过看在姑娘救我一命的份上,告诉姑娘也不是不行。” “曲幽城城墙一事,想必姑娘已经知晓。不过啊,这掉入悬崖之人,其实也并非外界传言无人生还...” 燕千盏挑眉。 “你继续说。” “其实第一位掉进崖底的人,一点伤也没有,平平安安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回了很多前朝的金银珠宝,大赚一笔。” “你怎么知道?” “咳咳,在下不才,正是第一个掉进谷底的人......” 王协止面色一哂,拍了拍衣襟,看上去颇有骄傲之色。 燕千盏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你当时怎么出来的?” 先不说那崖底有数百尺,深不见底,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这人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还能从崖底回来... 王协止面色顿时有些尴尬,嘴唇嗫喏了半天,继而说道: “在下也不清楚。那崖底森森白骨,每走一步便有断肢残骸,各类妖魅盘旋,只有一处破廟还算安全。我当时被吓破了胆,一时慌不择路进了那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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