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见燕千盏头上仍披着盖头,手在燕千盏背后推着,步履微急,似是在赶什么时辰。 “嘁——”暗色中隐隐约约传来稀碎笑声,不一会儿,这笑声多了些,音量也大了些,“嘁嘁嘁——” 燕千盏向来五感敏锐,此时后背传来一种被凝视的直觉,隐约猜到有东西在暗处打量她。 那眼睛,越来越多,一双、两双、三双…… 燕千盏扬眉,眸中笑意被盖头遮住,一闪而过。这胡府,有趣得紧。 “吱呀——” 婚房内也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照在屋内陈设上,隐约可见一灵牌立在案桌上。 婢女看着屋内,恻恻一笑,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转身关了房门。 燕千盏走近那案桌,拾起灵牌一看,其上用朱墨写着“李攸攸”三字,字迹扭曲,通体鲜红,旁边还绘着鱼尾。 燕千盏抬手打量片刻,反手捏了个诀,灵牌上的字迹消失不见。 这些鬼魅,总是喜欢杀人诛心。往往先恐吓得人心神不宁,再喰骨食肉,享受着人们死前的绝望与挣扎。 细看,地上血迹斑斑。那血污,痕迹凌乱,蜿蜒缠绕,从燕千盏踏入房间那刻起开始流动,蔓延至床底。 这些血污看似毫无章法,细一打量,竟是以血画地,就地绘成噬魂阵。如今,燕千盏的魂魄气息进入阵法,更让噬魂阵如饮鲜血,运行更甚,阵眼发出的红光越来越亮。 “吱呀——” 木门作响,再次被谁打开。 原本凄冷的房间登时回了些暖意,地上噬魂阵的血光也黯了下去,燕千盏背后的窥视感伴随屋外诡异的笑声消失了。 燕千盏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戏谑中带些无奈。 燕千盏眸色不变,嫁衣下的双手已暗暗压在绮霜剑上,顷刻间便能提剑。 透过盖头的间隙,她看见,玄青织金降龙朝靴停在了她面前,一双手自桌上拿起喜称,将她的盖头挑开。 此时月色皎洁,面前少年一身黑衣,长身玉立,一只手秉着红烛,另一只手中还拿着喜称。 少年面如冠玉,轮廓分明,长眉之下是一双寒星的眸,素白的银光映进他的眸中,留下浅浅的月牙,黑发冷眸,真是一副好皮囊。 少年发丝用玄色发带随意束起,额前碎发凌乱,在暖色的烛光下显得毛茸茸的,将他周身的疏冷气质褪了些。 燕千盏的视线落到少年手上,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本应是极好看的,但十指及手腕皆缠麻布,交缠之处仍隐隐渗血。 少年垂眸看向燕千盏,扫过她的耳畔红痣,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嘴角上扬,眸中闪过狡黠,抬手将喜称与盖头摆放到一旁。 “在下沈澈,单字灼肆。” 第3章 少年游出现两个沈灼肆 三皇子沈灼肆,深受圣上喜爱,是茶楼说书先生常提起的人物,燕千盏闲时也有所耳闻。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膝下仅有三子五女,其中大皇子沈烨沉稳儒雅,被立为太子。 而这三皇子谁人不知,是宫内最为金贵的主子。其母熙贵妃出身将门,性情直爽,又与圣上青梅竹马,盛宠不衰。 因着这份宠爱,圣上对沈灼肆也器重得紧,自小悉心栽培,原是照着培养太子的方向去的。 只可惜这沈灼肆命格独特,自小便常常招引邪魅鬼怪,稍不注意,便有性命危险。 当朝国师凌清子,道行高深,看了他的命格,也曾放言此子命格奇珍,对鬼魅修行大有裨益。 幸得当今圣上将沈澈送至国师处,拜其为师,得其庇佑,这才得以平安长大。 立沈澈为太子本不合礼法,加上其命格易引鬼魅,自保尚难,太子之位自然也落到了沉稳的大皇子身上。 眼前的少年一袭黑衣,手上持的红烛滴答燃着,透过摇晃的烛光,那双眸子注视着她,眼尾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姑娘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的嗓音清冽疏冷,此时尾音带上笑意,语调漫不经心,如冷茶青酒醉人。 燕千盏顺势将身上嫁衣褪去,露出自己原来的豆青羽缎。似是怕李攸攸逃跑,这嫁衣设计得非常繁重,穿上很难行动。 “砰!砰!砰!” “嘶——嘶嘶嘶——” “我们刚才都听见了,沈灼肆可是在这里面,老七你别想独吞!” 门外鬼魅嘶叫,用力碰撞着木门,尖利的牙在木门上刮下长痕。纵然如此,这木门看似残破欲裂,却始终未被撞开。 这少年,竟不知何时设了一个结界,将门外隔绝,令这些鬼魅不得进入。他似乎还故意把声音传了出去,叫这些鬼魅知道,沈灼肆在这。 “闭嘴!” 门外传来刚才那婢女不耐的声音。 “原先设下的噬魂阵也不知被谁破坏,现如今还跑进来一个沈灼肆,若大哥这次未能占了那姑娘的身,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被唤作老七的婢女声音狠厉,言罢,又伸出利爪向木门重重刺入,有想把屋内人挫骨扬灰之势。 门外鬼魅们默了片刻,过了片刻,随后哄笑起来。众鬼之中不知是谁,大声狞笑道:“老七,你可真是大哥的一条好狗,待我们闯进去,吃了沈灼肆,到时候谁是大哥还不一定呢。” 少年听着门外的动静,眼中戏谑,看向一旁的嫁衣,拿起打量片刻,声音压得很低:“针脚不错。” 末了,他看了眼燕千盏。“别动。” 顷刻之间,结界破碎,大团黑雾一冲而入,盈满整个房间,让人视野不清。一片鬼气中,数多白骨利爪从黑雾中伸出,嘶叫着刺向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提起嫁衣,扬眉露出笑意,提声嘲笑:“当真是黑煞,蠢笨至极。”他转身一翻,动作利落,向挂着灯笼那院子快速移去。 “这小子带着那女的跑了!” “吃了他!” 众黑煞叫嚷着,声音凄厉带着怒火,白骨更加锋利,在空中狠命抓着,向少年追去。 那婢女双眼全黑,手上白骨染血,狠厉叫道,“拦住他!不能让他破了大哥换身的阵法!” 说罢,婢女暴露本形,呈现一团巨大的黑影,瞬移过去,带起一阵阴风。 燕千盏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提手破了结界。方才木门结界破碎的一瞬间,那少年又在她身上捏了个结界,这才让她端坐屋内也未能被鬼魅发现。 这胡府,果然暗藏玄机,方才黑煞冲出的片刻,她用灵脉测了一下,如今胡府众人,竟无一生气。 胡府上下,竟无一人存活。 她趁乱取了缕黑煞气息,放纵气息寻去,那缕煞气消散在一假山处。 这场祸事的真身竟匿于此地。 燕千盏收起手中的灵息,用那抹煞气遮了自身气息,提剑寻到假山附近。 四外草树丛杂,一片青苍,现如今已是初冬,这片林子却绿意盎然,丝毫不见季节更替的痕迹。寻常假山用来饰景,而这假山嶙峋排布,高立直下,似是想遮住什么。 燕千盏皱眉,绕近假山挡住的那片树林内,顷刻之间,一股浓烈的恶臭传来,让人作呕。 她掩住口鼻,低眸望去,只见地上摆放一庞大的死物,如今尸体腐烂模糊,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姑娘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少年的那句话夹杂笑意,攸然出现在她的脑中,让她一愣。 胡韦铜向来喜欢显露财富,前几年听说他寻了个路子,从驯兽场那里买了一只黑虎,精心喂养,以虎自喻。 她刚才只当少年意指她明知冥婚还要前来,现下看来,却不全是。 她抬眼看向地上腐臭的庞然大物,想必就是胡韦铜精心饲养的那只虎了。思虑片刻,她提剑向虎背处刺去,动作轻松,力度却不小。 果然,虎背之下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如今被剑刺下,虎尸旁边的石洞打开,显露出一方池塘。 那池塘血水弥漫,一尾双头红鱼在其中游得欢快,偶尔池水涌动,可见其中肉块浮起。 “李姑娘聪慧,竟能寻到此地,不过,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身后袭来一阵阴风,带着腥气,动作狠厉直逼燕千盏命门。 燕千盏侧身后退,柳腰灵活微倾,躲过那股凌厉的掌风,侧腕抛出绮霜剑。绮霜剑似有感应飞射到燕千盏手中,剑光闪闪,剑气带起空中飞雪,凌厉地刺向来者。 那东西急忙退步,脚尖侧点旁边的假山,躲过一击,还未松口气,刚才那带起的雪又化作一道凌厉的剑气,再次迎上它。 它脚步趔趄,被剑气刺伤的肩膀冒着黑气,眼中的得意消失,面上阴狠:“你不是李攸攸” 燕千盏这时才看清来者面目,肥胖的脸上五官肿胀,脸色青紫透着死气,正是胡韦铜。不过他脖颈处断裂,此时血迹干涸,看来死了有些时辰。 这鬼魅,竟借了胡韦铜的尸体行事。 燕千盏没回话,提脚向胡韦铜踹去,胡韦铜钝钝避开,嘴上骂骂咧咧,提爪又向燕千盏脖子袭去。 燕千盏侧脸躲过,却见胡韦铜得逞一笑,随后那爪子骤然从手臂上断开,溅出一些褐色的黏液。 那黏液眼看着就要溅在她身上,她眸色一寒,单手捏了个诀,空中霜雪瞬间凝聚,形成一道银色的屏障挡在她身前。 胡韦铜眸中震惊,正要再度袭击,面前的雪障砰然碎开,它还未看清,只听剑声清越,绮霜剑透过纷扬碎雪向它刺来,剑势凌厉。 它暗叫不好,发出一声极为怪异的长鸣,转身要逃,那剑气直逼它的灵穴而来。它聚念护住灵穴,那剑气却寸寸逼近,剑力越发强劲。 可恶,面前这少女面带病色,一副未亡人的模样,为何实力竟如此恐怖。 不过片刻,剑气发力,精准刺入它的灵穴。它跌倒在地,积攒多年的煞气瞬间消散。 燕千盏冷艳的眉眼在此刻越发鲜活,她低眼看着地下扭曲的胡韦铜,语气冷淡:“你本为祈财红鱼,为何自堕鬼魅” 胡韦铜在地上扭动着,竟是感觉不到自己的一丝煞气,它表情不甘,想再提爪,却只有一双肥胖的手在地上胡乱抓着。 它抬头狞笑,双目漆黑,语气幽幽:“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可是双头红鱼啊……”刚才它发出的那声怪异长鸣,正是在召唤另一个自己。 也是因着这双头的优势,它才能让这些黑煞对它言听计从。 燕千盏眸色微变,这红鱼诡计多端。 “哦?你是在找他吗?本王替你寻到了,可有赏赐?” 暗处有什么东西圆滚滚地被踢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胡韦铜身边的管家模样,脖子也已断裂。 那管家满面肿青,看得出来经历搏斗,身上多处创伤,被绑成圆球,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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