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处走出的少年长眉若柳,发丝被苍色发带高高束起,额前几缕碎发微乱,眸中清澈明亮。 他身材极为欣长,一袭银灰劲装,腰束烟纹腰带,其上只简单的挂着一枚墨玉,自带贵气。 少年扯了一下手中缚煞绳,手指修长,那管家又痛得哼了哼,只一味的求饶:“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胡韦铜见状骂骂咧咧:“让你躲好偷袭,你怎么被抓到了?” 管家痛哼,咬牙道:“这可是沈灼肆,你能忍住不吃” 它当时见这人在府中四处晃悠,悠然自得,一时没忍住跟了上去,再细看命格,竟浑身紫光。 这样的人,百年来,它只听说过宫内那位三皇子有。以往这三皇子总跟在国师凌清子身边,叫众多厉害鬼魅邪物眼馋不敢下手,现在他独身一人,正是好机会。 谁能料到,这竖子诡计多端,看着人畜无害,打起鬼来这么厉害,现在想来,当时四处晃悠,估计就是为了引它上钩。 阴险! 管家心里暗骂,面上疼痛不减,继续痛得哼哼。 胡韦铜面色恼怒,本是同鱼生,偏自己这分身就是个没骨头的劲,好生让它丢脸。 少年银灰衣衫在雪中极耀眼,他用锦帕擦去手上血迹,剑眉星目,向燕千盏弯眼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姑娘刚才招式漂亮,在下沈澈,表字灼肆,可否得知姑娘尊名?” 他的声音清朗,笑意清冽。 燕千盏闻言却愣了愣,眸中闪过错愕,随即浅浅抬手回礼应道:“民女燕千盏。” 眼前这个银装少年是沈澈的话,那刚刚替自己引开众多黑煞的少年是…… 而且她分明记得,那少年手指麻布缠绕,伤口仍不时渗着血,而这位却是手指白净修长,不见什么伤口。 她仿佛又想起黑衣少年那双戏谑的眸,浅浅带着笑,那笑意中带着疏离慵懒。 “姑娘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4章 诛妄念“不巧,在下正是走狗孟枕。”…… 胡韦铜聚拢手心,几次试图凝力反击,可惜灵穴已碎,现下是半分煞气也无。它现在恐怕连手下那些黑煞都打不过。 它放弃了挣扎,索性仰面躺在雪地里,喘息声很重。漫天雪花掉进他浑浊的眼中,让他感觉到了些寒意。 真是好大的雪啊…… 这样的雪,它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一旁的管家被缚煞绳捆得动弹不得,只哀声叫唤着,余光不时打量着沈灼肆的脸色,暗暗凝起煞气,一副奸滑做派。 沈灼肆见状,剑眉微蹙,再次扯紧手中绳子,“还不安生!”管家吃痛,顿时散了手中煞气,发出哀嚎:“三皇子饶了我吧……” 燕千盏目光瞥向它,声音有些冷:“你们今夜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管家支支吾吾,眼睛不自觉的瞥向地上的胡韦铜。 这时,地上的胡韦铜突然开了口,它闭着眼,声音微弱,看上去已然放弃挣扎。 “胡韦铜贪财,先是以虎自喻,后来不知又从哪听到的邪术,买我过来,日日以肉饲养,久而久之,他自然家财万贯,日入数金。” 可它沾了肉腥,是注定成灾的。 双头祈财红鱼,千金难求,本是祥瑞之物,若好生以草木饲养,自是不愁富贵。可若沾染一点血腥,那其便会生出杀戮念想,胃口越来越大,直至堕为魔物。 胡韦铜自视甚高,觉得寻常鱼食与他身份不配,又听旁的权贵道肉泥养鱼更有增益,便让仆人日日以肉饲养。 果然,赌坊生意越发兴隆,他更加高兴,自然没注意到,府里的下人每天都在减少。 他起初以为只是偶然。 直到连负责喂鱼的下人也消失不见。 他派了管家去查看情况,可管家只是神色慌张地回来告诉他,与鱼同养一方庭院的黑虎,死了。 他自然大怒,一脚踹开低着头的管家,臃肿的脸上青筋暴起:“一群狗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着急赴身虎园的他,自然没有看见管家脖颈处的血痕。 直到进了虎园,他才慢慢发现不对劲。黑虎尸体干瘪,周身浸血,不像病死,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捕食一样。 他慌了神,目光瞥向一旁的池塘,见红鱼还在,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下一瞬,他面色惨白,嘴唇喏动半晌,膝下一软瘫倒在地,尖叫出声:“来、来人啊!” 池塘内血水搅动,偶尔可见断肢残臂,下人的尸体散落旁边,血迹斑斑。 这时有人拍了拍胡韦铜的肩。他吞咽口水,颤颤巍巍回头,看见管家似笑非笑,朝他露出血口。 “你不是以虎自喻吗?现在,黑虎被我吃了,轮到你咯……” 胡家上下,没有一人逃过这场悄无声息的杀戮。 许是胡府死气太过浓烈,竟引得一群黑煞前来争食。 好在黑煞天生蛮力,不爱动脑,它仗着双头的优势,成了它们的领头。 随着时间流逝,它逐渐发现,附身死尸让它的煞气大大削弱,因着没有自己的肉身,它甚至走不出胡府。 于是,它找到最适合自己附身的李攸攸,打着胡韦铜儿子冥婚的名头,打算在今晚布噬魂阵夺了李攸攸的身,届时成功,它便不用再困于胡府之间。 可是,它虽料到黑煞蠢笨,可谁知就连李攸攸被调换这样的大事,那些黑煞也没发现。 精心算计,终究棋差一着,落得满盘皆输。更何况,今夜还出现沈灼肆这一变故。 叙述完这些,地上的胡韦铜忽然睁开眼睛,眼下闪过狠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管家身边,抬手搅入管家灵穴。 它刚才假意解释一切,正是为了这蓄力一闪。 一团绕着黑雾的团状物被胡韦铜握在手里,它邪笑着将其放入自己灵穴中。 管家眼睛睁得很大,满脸不可置信。它不相信,另一个自己会对它这么狠心。 胡韦铜抬腿便要逃,动作迅速。它余光扫到被捆绑的管家,目光鄙夷,疾声唾弃道:“拖人后腿的废物!” 燕千盏见胡韦铜作势要逃,眸中升起寒意,提起绮霜剑便跃墙追了上去。 沈灼肆见状,瞥了一眼管家,眸中不解,发出叹息:“喂喂,你对自己都这么狠吗?” 管家咬了咬牙,面色雀紫,没有再说话。 沈灼肆若无其事地拎起绳子,全然不顾管家被勒得酱紫的脸色。“走吧,我们去看看。” 到底是谁想看啊! 管家脸色酱紫,如果它是人的话,估计这会已经被这缚煞绳勒断气了。 燕千盏脚下点风,身姿轻捷,追在胡韦铜身后。她逐渐发现,胡韦铜逃去的那个方向,不就是刚才挂着灯笼那方院子吗。 燕千盏想起那位黑衣少年,刚才他被众多黑煞追杀,现下不知情况如何。 胡韦铜踉跄地奔进悬着灯笼的院子中。它早作了万全准备,在院中也布了一个夺身阵法,若计划有变,便让黑煞聚在这个院子中,到时候强行开启换身阵法,谁踏入这个院子,便是有去无回。 可眼前的景象让它心下大惊。 满院的白骨断肢,一向嚣张的老七也只是垂着头,颤颤巍巍地坐在角落。地上的阵法,早已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它怒火中烧,冲向婢女模样的老七,揪起她的衣领,双眼欲裂,大吼道:“让你看好的阵法呢?废物!” 谁知老七只是恐惧地向上抬头,看着那屋檐边的灯笼。 胡韦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灯笼光影暗淡。细看,里面黑雾萦绕。那些黑煞被人随意地封进灯笼里,此时全都蜷缩在一起,没了刚才的叫嚷气焰。 “咚——”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砸在它的头上,力道不重,更像一种挑衅。 它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小的瓦片碎块。 它恍然抬眼向屋顶看去,黑衣少年身姿卓然,墨发落雪,挑眉含笑看着它。 “怎么,她现在已经退化到如此地步了?连你都搞不定?” 这话不像是对它说的,更像是对着……追在它身后的燕千盏。 胡韦铜忍下心里慌张,注目看向屋顶上的少年,声音试探:“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它们叫嚷着要吃我,我嫌它们聒噪,封进灯笼里了。” 少年声音染上笑意,目光盯向它的背后看,燕千盏正提剑刺向它。 该死,刚才被这少年分了神,竟没发现燕千盏已经追到它背后了。 胡韦铜咬牙切齿,侧身一闪,堪堪躲过。胡韦铜的身体已经渐渐承受不住它的煞气,开始力不从心了。 思绪突然聚集,拥有封鬼之术,性情不定,这人……难道是南盼楼那位楼主 南盼楼,虽然楼中只有师徒二人,但奈何楼主实力高强,非黑非白,向来行事不定,既除魔也杀人,是朝廷一直想拉拢的势力。 不过外界传言,其徒弟倒是一位出名的废物。 近日更是听说,因着徒弟投靠了朝廷,楼主与徒弟反目,现下正四处寻杀逆徒。 胡韦铜心下一动,心生一计。 它躲闪不及,身中数剑,眼看着要再次被燕千盏刺破灵穴,它拉起一旁蜷缩的老七挡剑,随即看向屋顶的少年大声道:“楼主,我可一直对您心存敬佩啊!” 它看见少年饶有兴趣扬眉,心下发麻,面上强行挤出诚恳道: “楼主救我,我不能死!” “那朝廷走狗,我前几天听过他的踪迹……” 黑衣少年扬眉,不为所动,随意向后一倒,卧在屋顶上,自顾看着明月。他伸出手指,接住落下的雪花,指间包扎渗出些许血迹。 随后绮霜剑刺破胡韦铜的灵穴,它再次看见燕千盏的眉眼,如清风明月。 思绪骤然飘散,它失力迎面倒下。地上堆雪掩住它的面颊,它的手在地面胡乱抓着。 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寒冷流过它的掌心。 随后它耳中灌雪,模糊不清中,少年嗓音透过冷雪,清朗入耳: “不巧,在下正是走狗孟枕。” 南盼楼那位以废物相称的徒弟、投靠朝廷的叛徒,孟枕。 燕千盏提剑立在它身旁,低眸看着它,目光透彻,揭破它刚才撒的谎: “刚才一路走来,胡府草木养得极好。你的鱼池旁边也摆放着上好的饵料,你不过是仗着死者无声,将事实扭曲。” 它说胡韦铜以肉泥饲养它,让它成魔。可鱼池旁边的饵料上等,且用了大半,一看便是经常使用。 胡韦铜爱财,喜爱显摆,可也是规规矩矩地喂养红鱼,不敢冒犯。 是这红鱼自己生了贪念,擅自大开杀戮,又将自己堕落的缘由推给死去的胡韦铜。 死者无声,当然无法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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