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回铁狮子的肚子下面,伸手进去掏,过了一会,那肚子下面就露出了一洞,他招呼我来看。我便走过去,把头伸进了铁狮子的大肚子里。 这里头是中空的,刻满了铭文。除此之外,我看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着无数电线和发电机,电脑后面有个靠垫和一条胡乱堆起来的毯子,散发着和小个子男人身上一样的臭味。其余还有水壶,吃空的罐头这些东西堆在角落。 小个子伸手去扒拉空罐头,“这些东西得丢得远远的,不然会引来老鼠。”他说着,“也不能给‘花花’们发现我住这儿。不过没有老鼠它们也不会来……” “你这……搁这儿是?” 小个子男人抱着空罐头,眨眨眼:“只要找到‘花花’的漏洞,这事就能结束。大伙就都能回来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手,那只手也缺了一根手指。手腕上带着一块表。他擦了擦表面,仔细辨认说。“对了,今晚你们住这儿吧。这片空地没有老鼠。”
第二十六章 :好客的本地人 小个子男人说自己叫陈星宇。他表现得非常像一个好客的河北本地人,揣着手带我们去找吃的。他说这儿还是有些东西的,但一般外来人看不到。陈星宇语调轻松,就好像我们不是走在一个大活人都没有的街道上,四周只有逐渐侵蚀过来的自然和破败的建筑物,而是在沿着北京路逛街。他走到一栋大楼后面,那里摆着几个散落的集装箱。几只差不多到腿肚子高的智能机械顺滑地溜过,和我在超市外面看到的影子差不多。 那些智械爬到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这点倒是非常像真正的猫,要是那些过去的影像没有骗我的话,猫确实是一种喜欢从高处俯瞰人类的毛绒绒小动物。 而这些智械既不毛绒绒,也不是小动物。融入周围环境的涂装,和裸露在外的关节更像是一种大虫子。 陈星宇走到一个集装箱前面,费劲地打开了门锁。然后从里头抱出来几个箱子。“来,我请客。妈的,离上一次有活人和我讲话都快过去半年了。” 箱子里头都是食品罐头。我翻了翻保质期,还好,没过期多久。陈星宇小心翼翼地把集装箱的门给锁上。 “其他东西都给老鼠嚯嚯完了。据说这儿应该还有个地下食品工厂在运作,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花花’们也不给我知道。但有时候我可以拿到一些罐头,这个地方也是它们领我来的。咋说,我感觉我也是被它们饲养着的,但那又咋样!来,帮我把这些扛回去。” 这地方确实挺怪的,我和夏衍互相看了一眼。或许他也有这样的感觉,这小子看着镇静,但其实心里也没谱。我偷偷捅他:“喂,这种事你遇到过吗?” “小看我,我遇到过比这更离谱的。”他说。 “切,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要去撒哈拉内海的旅行……”我还没挤兑完,突然肚子一阵痛,我哎哟哟地叫着弯下腰去。 夏衍一下子紧张起来:“喂,你怎么了?” “厕所,厕所,有没有厕所?”这种时候就顾不得面子,只能顾及满足生理本能了。 夏衍从我手中接过罐头箱子,跑去找走在前面的陈星宇。他脚高脚低地走着,而我此时只能负责蹲在地上捂住肚子,心里闪过一些不怎么样的预感。 我听见陈星宇说:“厕所?有有有,等会啊。就在这附近。我带你去。” 他继续像个好客的本地人,一路小跑给我带路,而我也忍着腹痛一路狂奔跟着。最终在一排房子后面靠近河的边上,我看到一个用几块板搭出来的厕所。 “就这?” “哎呀,公共厕所都没人维护了,这个城市的下水道也早就不能用了,凑合吧。”陈星宇说,“别小看这条河,它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呢。” 于是就背对着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蹲了下来。周围有鸟叫声,还有潺潺流水声,夏衍和陈星宇在不远的地方聊着天,我能听见他们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故意这样的,听得到声音就意味着他们俩待在原地没动,没有跑远也没有偷偷靠近。 不过,当我低头一看裤子,就知道之前不怎么样的预感成真了。那儿一滩红红的。 “他X的,怎么这个时候大姨妈来了呢!”我大叫了一声。 然后听到了夏衍惊慌的声音:“什、什么来了?” “去……我行李包里,有……”我有气无力地指点他。要说这个世界上女人变得特别少,大部分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全都是人造子宫里挤出来的。所以完全不知道女人的生理现象也挺合理。 但已经23世纪了,为什么还没有减缓这种生理现象的发明出现?就连卫生用品也几乎没有任何改观。堪比在太空站失重情况下只能用铅笔记录实验数据一样,都已经能上太空了却还只能用铅笔!人类都已经能造出自我进化的捕鼠智械了,还把自己玩了进去,却不能发明更牛的卫生用品,真是难以理解! 二十多分钟之后,我从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边上出来了。然后我听见陈星宇在问夏衍:“这你女朋友?” “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夏衍一本正经地回答。 陈星宇露出憨笑,我脸应是黑如锅底。肚子一阵阵痛,没兴趣和他们计较。 之前我大呼小叫地说想要洗热水澡。陈星宇说这也有办法。房车上没有洗澡的地方,夏衍说他这个样子自己也洗不成澡,要洗澡就得站起来,但他那个仿生腿加上他本来的身高,在房车里根本站不直。我说重庆重工也有考虑欠佳的地方。他说呸呸呸这叫空间最大化利用。 最后我们在房车边上挂了个帘子,围出了一个圆形。问题是热水怎么来呢,陈星宇抱着一个“花花”,对我们说这个“花花”被他拆掉了传感器和联网组,不会有集体意识,也不会到处乱跑。然后就看到他按动了“花花”肚子上的什么东西,好家伙,一道激光。 然后眼看着那个铁桶里的水就沸腾了。 “牛逼吗?”陈星宇问我们。 我和夏衍使劲拍手:“牛逼。” 陈星宇交给我一个戳了无数孔的锅子,锅子被捆在一截绳子上,我抓着绳子的一头,往下落,这锅子就落进了装热水的铁桶里。再抬手一拉,我就有了一个手动淋浴喷头。 于是我真的在这个以天为盖的地方洗了个热水澡。热水冲淋到身体上的感觉,竟然如此奇妙。仿佛它真的能抚慰心灵一样,先前所有的糟糕心情都在水蒸气中慢慢不见了。这甚至让我有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我还在新京城,在我安逸的小窝里。原来不管在哪里,热水冲澡的快乐都是一样的。 直到我听见夏衍吐槽:“怎么有人洗出来这么多泥水啊?” “说什么呢!”我把帘子一掀,怒斥道。 夏衍和陈星宇眨眨眼,然后一起背转了身。 “你女朋友真好玩。”一个说。 “都说了她是天上掉下来的。”另一个说。
第二十七章 :永远的沧州 于是这天晚些时候,雨停了,在狮城公园我们有了一个小小的临时营地。陈星宇和夏衍去公园外一条马路开外的树林子里捡了不少木柴,但这些木柴需要风干好久才能烧。我说你们是不是不对劲,然后就看见陈星宇又把他的那只“花花”给抱了出来。 经过他的精密操作,我们就有了一堆足够引燃和燃烧的柴火,或者说炭块。“简单来说就是这一瞬间的热量足够蒸发水分并且造成周围的低氧环境。”陈星宇絮絮叨叨地解释着,挺直了矮小的身板。于是我把柴火炉子贡献了出来,吃了一顿很不错的罐头晚餐。 陈星宇又掏出了一个玻璃瓶,我闻了闻,里面一股子酒香。“大姨妈的时候能喝不?”他突然想到。我抓过玻璃瓶说当然能,活血呢。就这么灌了一口下去,一股子热热的液体从喉咙口到食道再到胃里,整个人登时暖了起来。虽然肚子还在隐隐作痛,但这会儿有热乎乎的食物和酒精,感觉好了些许。 夏衍接过瓶子也喝了一口:“今晚不开车,可以喝。”他笑道。 “大姨妈到底什么感觉?”陈星宇两口下肚,脸上泛红。我说你真想知道?他点点头,说我求知欲强。 “就好像一把带锯齿的小刀在这儿划拉肚子。”我比划着,“疼着疼着血淋淋的玩意就慢慢地下来了。” 陈星宇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吼道:“不容易啊!妮儿!” 过了一会,老陈喝得更多了。他站起来,走到那头大铁狮子边上,用力拍了拍它的肚子。“你们知道不,这狮子……叫镇海吼,是咱们这儿的标志。咱们这地儿有两个宝贝,一个是这个!另一个是!京杭大运河!” “先说这个,这玩意是一千五百年前造的,一千五百年!在沧州古城里给人发现的,这个地方一千五百年前就叫沧州了,后来……三百多年前我们又做了个新的,就这个!比原来的还大!这个新的镇海吼,肯定也能再站个一千五百年!”他仰头看向天空,“一千五百年……什么概念啊?从黄金时代到现在,这样来回折腾五次,才够得上一千五百年呢。人呐,那会就能造这么大的铁狮子……那么多人来来去去的,这地儿也没有变过。往后的人肯定还会再回来,一定……” 他说到最后颠三倒四的,想来是酒劲上来了。 “沧州,一千五百年前的沧州,三百年前的沧州,现在的沧州,未来的沧州。这玩意……是我们留给未来人类的标记。” “总有一天……下一代人类,下下一代人类肯定还会回到这里,继续叫这儿沧州。” 晚上我睡在房车后面的床上,这一天格外漫长。上午我还在顶着即将落下来的大雨被狼追,寻思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荒野的某个角落里变成狼粪。中午就到了一个人大活人都没有的沧州,晚上已经开始在狮城广场载歌载舞,吃红烧肉罐头。现在大晚上的我居然还睡上了正儿八经的单人床,还洗过了热水澡。真是像梦一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半夜的肚子一直很不舒服,我辗转反侧。过了一会,我听见夏衍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了……锯齿小刀划拉肚子,划拉得难受?” 他睡觉的地方就在驾驶室,仿生金属腿卸掉了之后。他整个人就连上了驾驶座上的装置,吃喝拉撒都在上面。 “嗯。”我简短地回答,又一阵痛让我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热水,要热水吗?”夏衍的声音清醒了一些。 “有吗?” “有,等一下……”他没动弹,但床铺不远的一个电热水壶启动了。夏衍虽然只能在驾驶座上待着,但他好像能凭借自己的意识操控这辆车的各种部件,当然也包括生活区的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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