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走了三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一道无形的绳索自身后悄无声息地缠上她的脖颈,缓缓收紧力道。 “不要惊动任何人,进来。”虚弱的声音钻进岑无月耳道里,挟带着森冷威胁,“——不想死的话。” 如果说现在才闻到门缝后面传来的浓重血腥气,好像有点迟了。 岑无月不想死。 她在想师父的第三条嘱咐。 【第三,不管是坏男人坏女人都绕着走,你一块小饼干玩不过那些心脏的。】 一天之内不孝弟子居然连犯三条门规。 真是师门不幸啊师父!
第02章 如果已经被掐住脖子,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反抗。 岑无月顺着颈上的力道倒退三步,冷静地开门入内,又反手合上了门。 最高级的天字仙人居内毫不意外地布有阵法,位置就在榻边。 阵法之上盘坐的陌生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岑无月的一举一动,像是只随时准备好扑咬猎物的野兽。 这位仁兄脸上身上都是血迹,五官不甚清晰,但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倒是很亮。 岑无月也有来有回地上下打量他的伤势,毫不掩饰好奇之情:“这是怎么搞的?介意我看看吗?” 一支飞梭倏地飞到岑无月颞部停留在那里,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能穿透她的皮肤。 飞梭的主人不善地道:“介意。” 岑无月不死心地换了个说法:“我帮你上药?” “药?”飞梭的主人冷笑一声,“我一路监视着你,你身上除了吃的还有别的?” 答案当然是有,师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让她好好藏着别让人发现的。 不过既然对方表现出明显不信的态度,就没必要多解释了。 于是岑无月干脆问:“你就是昨晚闯入城主府的‘贼人’之一?” 虽说是重伤逃跑,但这伤也太重了,肚子都给轰掉半边,纯靠强悍的灵力模拟、连接脏器,并缓慢修补。 话又说回来,如果这样都能不死,那师父说得对,修士真是命如小强、疯如野狗。 “‘贼人’难道不应该是弑主上位的现任城主?”飞梭的主人像是听见什么滑稽至极的话似的嘲讽笑道,“我乃上任城主之子,名正言顺的少城主,她的位置本该是我的。” 岑无月点头:“所以你来偷……哦,不对,拿城主的灵契偃?” 既然名字里有一个“契”字,自然是因为有这道程序。 完全结契成功之前的偃甲确实有可能被偷……哦不是,拿走更换主人。 岑无月调动神识扫过整个房间,却没有看见别的人形偃甲。 “我根本没有成功。”飞梭的主人愤恨道,“那女人早就知道我会去,特地放出风声来引我上钩,其实契偃早已制成,我一入城主府便已经踏入她的陷阱,侥幸才从她手下逃出来。” 岑无月觉得也不是很侥幸,完全是因为有她这块挡箭牌拖延了时间。 “如今她假称契偃丢失,封城严查,不过是为了借此机会一举将我斩尽杀绝。”银芒又向岑无月的太阳穴逼近一分,“你若是不想死,就最好找办法让我安全离开玄枢城。” “啊,我吗?”岑无月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辜,“你是怎么盯上我的?” “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飞梭的主人不以为意地说,“昨晚你正好出现在城主府时我就注意到你了,要不是你被抓的动静惊动那贱人令她分神,我还真没机会从那一招下脱身。我留了一丝神识跟着你,你和管事的谈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你帮忙追查,能让我安全离开的办法自然很多。一个月后是十年一度的止渊节,这样的大日子,玄枢城必定会城门大开,届时我自可以混在人群中出城离去。你要么想办法替我拖过这一个月的时间,或者去找个替罪羊上交顶罪,我不关心,那是你该操心的事。” 这位实在是太有表达欲了,表情也很丰富。 于是岑无月终于有机会成为说这句话——而不是被说——的那个人了:“你难道修有情道?” “你嘲笑我?”飞梭威胁地向前少许,而后它的主人才侃侃而谈,“‘灭情方存理,忘欲始近天’,不过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最爱鼓吹的‘正统’罢了。自古以来,飞升者个个不同,其中堕羽真人曲霄甚至是入魔后才无情道大成顺利飞升,又如何解释?” 岑无月记得曲霄,师父曾经提过他的名字。 听说他大开杀戒屠戮过的地方,附近河流二百年后仍残留有血色。 仿佛看懂了岑无月的心思,飞梭的主人不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飞升不了的人,便只能乖乖做别人飞升的垫脚石,天道如此,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这辈子的命不好。” 岑无月有些意外地仔细看他一眼,没有接话,问了别的问题:“昨夜和你一起的人呢?也要一起出城?” “死士?替我断后,八成已经死了。”飞梭的主人随口答道,“——行了别磨磨蹭蹭的,速去把城主府想要的‘贼人’交给他们。” 岑无月正要掉头出去,他又收紧那无形的绳索冷冰冰地威胁她一遍:“别想着找玄枢城的人把我的事情捅出去,我的神念还在你身上,尽管有伤在身,但捏死一个你是绰绰有余。” “好哦。” ——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这世上凡人总是比修士多的,而且多百倍、千倍。 能和修士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凡人们生命力也格外旺盛。 哪怕昨晚上被城主打架轰没几条街,今天大家也能毫无异常地继续开门做生意。 岑无月沿街走走停停,觉得哪儿味道对就往哪儿拐,一路边逛边吃。 直到脖子上的那根绳又警示地往里收了收,遥遥透出这丝神念主人的不耐烦与催促。 这一勒差点没把岑无月刚往下咽到喉咙口的炊圆挤出去。 她安抚地拍拍自己的脖颈:“急什么,吃饭要紧。” 吃完这一小碟炊圆,岑无月又干了一碗洋菜膏,起身结账时再要了一串炸年糕拿在手里,才接着往前走。 行过一处幽暗巷口时,她好奇地退回来往里探头一望:“那是不是你的同伙?” 绳索没有回应,岑无月主动入巷用手指一戳,发现对方果然如同飞梭主人所说已经死了,不过还挺新鲜。 她盯着这具也惨不忍睹的尸体看了片刻,从储物戒中掏出枚丸子弹进对方半张开的嘴里。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实打实的尸体便重新开始呼吸,接着是手指微微动弹,浑浊的双眼失焦地缓慢移动,最后落在面前的岑无月身上,嘴唇蠕动:“少……主……” 绳索惊诧地收紧了一下。 “别紧张,跟偃甲差不多一个意思,不是真能把死人救活。”岑无月笑眯眯地站起身,走出暗巷左右一张望,很快发现几个带着持矛偃甲在街上巡逻的弟子,并向他们走去。 几个玄枢城的弟子见岑无月靠近,面色严肃地打量她几眼,倒是没有凶神恶煞。 无他,岑无月有一张实在令人一见便顿生好感的脸。 她总是笑盈盈的,无害又无辜,看起来年纪又很小。 嘴角一弯,两个酒窝就如盛了蜜一般,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样的笑靥时,也会忍不住放松几分心弦。 ——更何况她手里还举着一串那么接地气的炸年糕。 “这位道友有何事?”为首的弟子问道。 “桑青师姐叫我帮忙留意和昨夜潜入城主府贼人相关的线索,”岑无月指指身后暗巷入口,“我在里面发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只剩一口气在,不知道是否和昨夜的事情有关,想劳烦各位替我通知桑师姐一声。” 几个弟子在听见“桑青”时已经面露信任,听到“满身是血”时则纷纷变了脸色,其中两个二话不说便向暗巷掠去。 这两人的身形很快,但更快一步的是那台偃甲,显然它才是负责危险工作的前行军。 不愧是玄枢城,偃甲术无愧天下一绝的名号。 岑无月侧身给几个玄枢城弟子让道,看着他们急吼吼地将里面残破不堪的血人用偃甲搬运出来,随后偃甲背生双翅,腾空而起,向城主府的方向飞去。 “哇。”岑无月羡慕地看着飞远的偃甲背影。 是的,修士也并不是都会飞。 他们或许能在地上跑很快,也或许可以跳得很高,但不是人人会飞。 为首的巡逻弟子匆匆走回,向岑无月拱手:“此人命悬一线,因此我自作主张先将他押回城主府治伤,道友可否同我一道在此处等桑管事来?” “好哦。”岑无月没有意见。 不如说正好。 神识所化的绳索也终于不再催命似的勒岑无月的脖子,跟死了似的那么安静。 更年轻的玄枢城弟子三三两两地散向四周,同周围的凡人商户询问情况,而为首那个年长些的巡逻弟子则留在了岑无月身边。 他看一眼岑无月手中炸年糕,露出一丝近似慈祥的笑意:“道友修道还不久吧?所以才戒不了口欲。” “也不能算久吧?”岑无月道,“不过我师父不管我这个。” 巡逻弟子露出怀念之情。 “趁着能吃的时候多吃一些也好,我辟谷已有五年了,虽然时常怀念,但既然求道,就总得抛弃些什么。比起那些……”他说到这里突然缄口,换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口腹之欲已是最不值一提的损失了,不是吗?” 岑无月眨眨眼睛:“倒也是。” 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要杀这人斩那情的,辟谷几年的牺牲确实看起来很微不足道。 “对了,不知道友是如何找到他的?”巡逻弟子纳闷道,“我们在这附近找了一上午,怎么从来没注意到过这条巷子?” “是因为他临死前激活了驱避阵法,叫靠近的人不自觉忽略此处,”桑青的声音答了这个问题,“你们修行尚浅,察觉不到也是正常。” 巡逻弟子恍然大悟。 “岑无月,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桑青的目光落在岑无月身上。 “师姐,我早和你说过啦,我视力特别好。”岑无月自信地比了两个大拇指,其中一边还戳着根炸年糕的竹签,“而且我师父还跟我说过,我的运气也特别好!” 桑青听完没发表意见,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岑无月叹了口气。 唉,说实话也没人信。
第03章 既然有了“活口”,接下来自然有人负责让他活下去、撬开他的嘴巴。 桑青检查过周围,又特地向巡逻弟子们询问一遍当时的情况。 “我发现他时,他已经是气若游丝。”最先入巷的巡逻弟子非常肯定地说,“再来迟一两刻钟恐怕就来不及了,好在这位道友发现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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