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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姆称呼那个人为乔，他说乔是这里少有的活了数千年却仍然热爱生命的巨人。 乔正屈身，看向阿莱瑞亚背上的两个小人，他巨大的眼睛犹如水潭，说话时带出一阵足以将艾达刮跑的飓风。 艾达死死抓住阿莱瑞亚的鬃毛，感到自己脑后的发丝都已被风吹得凌乱。 “伟大的神明大人，您真的来了，生命之神啊，我一直都渴求能见您一面，您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兰姆已经对您说了很多吧？当您知晓拥有永生的我们却厌恨生命时，您是否觉得伤心呢？” “不，”艾达说，“但我确实感到意外，因为其他忘却之地的住民也不会死，他们看上去很快乐。” 伊桑正在替艾达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才刚理完，又一阵风刮了过来。 “因为那里的住民不是被您创造出来的，他们生于没有死亡的地界，从不死中诞生，自然也适应不死。而我们则不同，您是以外面的人们作为蓝图创造出我们的，别看我们个子巨大，我们的内心就和外面的他们一样纤细，像我们这样的心，是很难承受住永生的。”乔回答道，并用手按向自己的心脏部位。 他也在这时才注意到他者的盯视，“水潭”中的“黑岛”向旁挪了挪，他看向伊桑。 “哦，这位也来了。”乔一点也不惊讶，“这就是您传说中的恋人吧，我们所恐惧的那位外来者？” “外来者？”艾达原本觉得她不会惊讶任何关于伊桑的身份揭示，但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时，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了。 “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着其他世界，远比我们高等的世界。”乔说，“我们调查了数千年，才终于确认了这件事，我们认为您的恋人便就是来自于那样的世界。我们还怀疑，来到这世界的不止它一个，至于它们来到这的目的，我们还无法确认。我们只能通过它们的行为猜测，它们之所以为我们的世界带来无尽的轮回，是为了让我们的文明停留在原地，以解除我们对它们的威胁。” 高等世界，轮回，威胁……乔的话令艾达头痛。 但她旁边的少年，“外来世界者”，马上便明白了。 “威胁？”伊桑面无表情地反问，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一种令艾达觉得陌生的冰冷，“不，你们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乔有些生气，“那你说说看，你们安排轮回的目的是什么？” 伊桑：“那不是你可以过问的事。” 眼看着这位巨人和这位“外来者”就要打起来的氛围，艾达赶快安抚伊桑道，“不要生气了。”她真怕黑液把这里“血洗”了。 伊桑：“我没办法不生气。” 艾达：“因为他的话吗？” 伊桑：“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弄乱你的头发。” 艾达：“？” 艾达怔愣着，目睹着伊桑又一次抬手，为她打理头发。 乔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他退后两步，捂住了嘴巴。 “神明大人，是我失礼了。”乔说。 “倒也……还好。”艾达说。 静观着他们的兰姆这时说道，“神明大人，请由我和乔带您去参观这座城市吧。虽然这里已远不如从前，但对于失去了过往记忆的您来说，我想这里还是值得一看的。” 艾达赞成，“外来者”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阿莱瑞亚背着他们，在两个巨人的引导下，开始参观整座城市。 这座庞大的都市里聚集了无数艾达没有见过的东西，像是会唱歌的盒子、能供千里之外的人通讯的装置、虚拟的浮现在眼前的幻象…… 对她而言，这些全都像是“魔法”，但两位巨人坚持说，这些绝不是魔法。 兰姆说：“它们是我们运用科技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像是你们世界的钟表、纺车，在被发明出来前，闻所未闻、不可思议，但在被发明出来后，哪怕是最无知的人，也会懂得如何使用它们。” 艾达：“那我们世界的‘科技’同你们相差得也太远了吧。” 兰姆：“因为你们的时间停滞了，我的神明。不断的轮回就是一种生命的静止，无法向前、技术自然也无法革新。” 艾达沉默地听着兰姆的这番话，她感到心脏为之一动，有一种熟悉的惋惜，就好像她曾经也为此哀伤过。 他们继续参观这座城市，又看了不少神奇的东西，最后，他们来到了地下室，见到了巨人曾说过的飞行器。 兰姆：“您过去来到这的时候，最喜欢这件器具了。” 艾达拍了拍阿莱瑞亚的毛发，让那野兽带着它向那飞行器具走去几步。 巨人们如此庞大，能承载他们的器具更是大到不可思议，她骑在阿莱瑞亚的背上，绕着这器具走了好久，才将它整个打量完。 “它……真的能飞吗？”她指着那巨大的东西，问兰姆。 “这是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带您体验，这器具虽然积了灰尘、也已陈旧，但仍然能使用。神明大人，您喜欢在空中飞翔的感觉吗？” “我有个认识的人喜欢，我拿‘神力’为她做了翅膀。可如果没有‘神力’。她就无法飞翔，我也是，每个人都是。” “神力啊。”兰姆露出一种悲哀的表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艾达打断他的开口。 她知道，兰姆想说，那神力也是外来者带来的能力。这是当然，神力和轮回息息相关，既然轮回是外来者带来的，神力又怎么可能不是？ 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也许从来不该是“神力”，而应该是……面前的这种“科技”。 不知外来者们看见巨人的世界时，是否会为之感到一分震惊？ 她回头看向离她最近的“外来者”，少年也在看那器具，可他神色平静，就如牧羊人出门看见羊。 艾达心中，刚才那种哀伤又一次降临，这次比刚才更加剧烈，她痛苦地在野兽的背上弯曲了身体，伊桑立刻扶住了她。 “艾达？” 他呼唤她，带着深切的爱意，却令她更加痛苦，因为她猛然意识到，巨人们说得一点没错，伊桑是“外来者”，来自某个高等的、远远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世界……然后，她意识到了她的渺小，不仅是她自己，还是这整个世界的渺小。 对自我微小的认知，在她的头颅里爆炸，带来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难道有谁能抵挡住这种痛苦吗？如果虫蚁们知道生命的一生除了觅食、筑巢、繁衍外还能有其他选择，它们还会爱它们的生命吗？它们还会觉得它们每天在做的事有意义吗？ 而她此刻便感到，他们就像是那虫蚁，他们所认知到的生命，在另一种存在面前，是一文不值的！ 痛苦之后，是一种完全空白，她什么也忘却了，什么也不思考了，她呆滞地望向前方，任凭伊桑怎么呼喊她，她也不做回应。 她的脸涨得通红，因为她连呼吸也忘记了，接着窒息带给她一种新的痛苦，她感到有谁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嘴上，这是“亲吻”，她没有意识到，她当然也忘记了什么是亲吻，但是她的窒息终于缓解了一些。 她重新开始呼吸的时候，也重新开始思考了……这一次，她忽然发现她知道了很多事。 很多她不该知道的事，很多她早已遗忘的事，伴随着这次“新生”，回归进她的大脑。 她立刻调转阿莱瑞亚的方向，朝城市的中心进发，并大声说道，“兰姆，叫所有人来，有多少人叫来多少人！” 神明的差使十分管用，很多人都来了，包括那些一动不动、身上爬满青苔的、向死的巨人。 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城市中央的广场，等待着神明的下一个指令。 不久，神明发令了，“我需要你们躺下，组成字母，协助我写下一封信。” 兰姆问：“给谁的信？” 艾达说：“不知道。也许是叫‘外来者’，也许是叫‘光’，也许是叫‘神明的神’。又也许……” 他们写完了信。 - 致你， 无所不能的你， 故事之外的你， 俯瞰我们的你， 静观着故事上演的你， 亦或者是正在读这行字的你， 来见我，我已想起一切。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写为神时的事了。 哇，终于写到这了。 终于可以说，快完结了。
第101章 神们（一） ◎“我？走进去？怎么可能！你不知道那座尖塔里有怪物吗？”◎ “海的另一边是什么？” 海洛伊丝不知道第几次听见奥莉维亚问这个问题了。 她顺着这位生命之神的注视，跟着看过去，在她们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海洋，海洋上蒙着一层浓雾，阻碍了视线，她们无法通过眺望确认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她们唯一能在海上、在雾中看见的就只有一抹高耸的影子。 那是一座尖塔的影子，它位于海上，好像自从他们诞生开始，那座尖塔就存在于那里。 奥莉维亚也在看那座塔，“你说，那座塔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这回有人回答了她，“是钟楼，”听见她们的讨论，走过来的杜波依斯说道，“我有一次游过去看了，在那座塔的脚下，我听见了它的内部传出的指针挪动的响声。”他张合着嘴，模仿着发出了几下声音。 “什么？你游过去看过？”爱尔柏塔看见他们聚在一起，也走了过来，她刚巧听见了杜波依斯的这句话，她震惊在了原地。 其他人也是这个反应，奥莉维亚连忙追着杜波依斯问，“你是怎么游过去的？那里的海域深吗？你遇到危险了吗？” 杜波依斯皱眉，“你的问题太多了。”接着他一个个回答道，“就那么游过去的呗。深？好像是，但我可擅长游泳了，没什么感觉。至于危险嘛，我没有遇到，不过越往里的海洋就越安静，到了那座尖塔附近的时候，我连一点海声、风声都听不见了。” 奥莉维亚：“然后呢？你没有走进那座塔里看看吗？” 杜波依斯瞪大眼睛，“我？走进去？怎么可能！你不知道那座尖塔里有怪物吗？” 奥莉维亚：“怪物？” 杜波依斯：“对啊，‘三大告诫’中不就有这一条吗？” 杜波依斯所说的“三大告诫”，指的是立于神界的三座石碑上写的话。 它们分别是：人间命运不可干涉，梦中不可忽视，塔中怪物不可接近。 同尖塔一样，这三座石碑自他们诞生起就存在于此，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写下了这些碑言。 爱尔柏塔对这几句话坚信不疑，杜波依斯也比较相信，海洛伊丝看上去时而信时而不信……而奥莉维亚自己则是一点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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