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淇:“……” — 副楼二层卧室,灯光亮了一夜。 丫鬟银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收拾了一晚上的行李,她可累得够呛。 “小姐,还不睡吗?” 天边泛起鱼肚白,座钟指向七点,赵穗芳终于放下笔,将写好的信件贴身收妥。 “睡不了的。”因为熬通宵,赵穗芳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羸弱。 银环:“时候还早,怎么睡不了?” 像是特意回答这个问题,房门被敲响,有声音响起,“表小姐,大太太那边打发人来问您起了吗?得空过去一趟。” 赵穗芳唇边噙着笑,“知道了,请回太太,我这就来。” 银环怔住,半晌才小声问:“小姐,你让我收拾东西,难道……咱们要搬出去了?” 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惶恐不安。 主仆二人自老家乡下搬进关家大宅,一晃这么多年,哪怕是银环,也将自己当作半个关家人了!乍有此猜想,怎能不担心? 赵穗芳沉默良久,淡淡道:“兴许吧,当主子还是当奴才,就看这一回了。” - 大太太信佛,用过早饭后,必有半个钟头焚香诵经。 赵穗芳到的时候,两个姨太太对视一眼,自觉告退。 经过赵穗芳身边,三姨 太忍不住心生担忧,出了门才问道:“太太突然叫穗芳过来做什么?要是昨儿那事,我都带着小七认错了,这与穗芳有什么相干?总不能连坐吧?” 二姨太盯着她看了许久。 三姨太:“我眼睛还没消肿?” “不是。”二姨太慢悠悠叹道,“我就是感慨,你那心眼子时有时无的,平日嘛惯会闹妖蛾子,真遇上考眼力的时候,就是实心的木头。怪不得太太能容你这些年。”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三姨太气结:“你!邓翠兰你站住!我还没跟你算昨儿的账呢!” 二姨太已经走远,挑眉笑道:“得,这会子又有心眼了。” 一墙之隔,外头的吵闹传不进屋子。 檀香清幽,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大太太跪在佛龛前敬香,赵穗芳低眉敛首,一如往常的乖顺模样。 “穗芳,你来关家多久了?” 赵穗芳:“回太太,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大太太似乎笑了一声,“时间真快啊,老话说,女大不中留,你在我们家,与正经小姐是一样的。我上回说的白秘书,家世清白,性情温厚,你也见过的。我预备同老爷提一提,趁着现在还太平,赶紧把婚事定了,你觉得呢?” 赵穗芳眸光微动,忽然跪了下去,重重磕头! “太太,穗芳知错了!” “知错?你错哪了?”大太太笑。 “穗芳错在不该痴心妄想,惦记着不能惦记的人!”赵穗芳紧咬牙关,泪水涟涟,“可是太太,您也年轻过,情之一字怎能由我控制?我斩不断对大少爷的情思,更不愿嫁给旁人。还请太太疼疼我,我可以给大少爷做小。” “糊涂!” 当啷一声响,琉璃佛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赵穗芳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信,双手举过头顶:“太太,关家养育之恩重如山,穗芳不敢腆着脸求您成全。您既已知道我的心思,我也再没脸留下。” “这是我写的辞别信,姑姑那边烦劳太太同她说一声,穗芳就此拜别。” 高举的信件迟迟未有人接。 大太太沉吟良久,忽然轻笑:“是真想走?” 赵穗芳心下凛然,面上不动声色:“回太太,穗芳不敢欺瞒,是没脸留下。”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只听大太太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朝佛龛俯首。 “罢了,起来吧。” 赵穗芳松了一口气,撑着发酸的腿起身。 “你和白秘书的事,就此作罢。”大太太顿了顿。 成了! 赵穗芳眸光微亮,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直到后半句落地—— “你对靖澜的心思,也不许再提。”威严的嗓音带着说一不二的严厉,“做小的事情,我不想听第二次。” 赵穗芳的心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攥紧。 “是。” 大太太闭上眼睛:“我乏了,回去吧。” 赵穗芳僵着身子出门,刚迈过门槛,就听后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 “穗芳,你是个聪明姑娘,打你七岁那年住进关家,我就喜欢你。如你所说,十二年了,你和关家女儿们没什么不同,都是我家的孩子。” “有时候机灵些是好事,所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时候,自作聪明就是笑话,你明白吗?” 赵穗芳紧抿唇:“明白。” “关家的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无伤大雅。但你要知道,我不喜欢孩子们有不干净的城府。”太太顿了顿,“珍秀糊涂,老五是男子。小七年纪小,爱听你的话。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清楚。你既然口口声声铭记恩德,自然不能以怨报德。” “不敢。”赵穗芳:“太太大恩,穗芳没齿难忘。” 里面传来一丝笑,带着凉意,“去吧。” — 酷暑盛夏,赵穗芳周身却泛着冷意。 银环追上前,小心翼翼:“小姐,咱们还要离开吗?” 赵穗芳轻笑:“不用了。” 不用离开,但也彻底断了明面上的路。 凭借多年观察,赵穗芳深知太太的底线。 正如她方才说的,关家子女之间有矛盾龃龉没关系,但不能坏了品性,不可嫉妒构陷,伤及根本。 而她唆使小七对付尤怜青,恰是犯了大忌讳。 经过昨晚那一出,赵穗芳知道自己装不了太久。 小七莫名针对尤怜青,除了帮赵穗芳这个表姐以外,别的动机都很难说得过去。 太太什么手段?与其被逼问,不如主动坦诚,以退为进,好歹落得个真心实意的名头,不至于被赶出去。 只是……推了一个白秘书,将来还有张秘书,王秘书。想要留在关家,她还得想办法! 兀自琢磨心事,连下了雨都不知道。直到头顶遮过一把伞,赵穗芳倏然抬眸,望进一双深如潭水的眼睛里。 银环不曾察觉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二少爷?好些天没瞧见您,这是从哪儿出来?” 关靖海一身藏蓝长衫,清俊面容带着书卷气,鼻梁上的眼镜沾了雨水,雾蒙蒙,也遮住了眸光。 “书房。” 赵穗芳后退一步,走出伞下,任由雨丝飘洒,“银环,我们走吧,不打扰二少爷温书。” 盛夏的雨来去匆匆,方才是细雨蒙蒙,片刻的功夫,天边云层响起闷雷声,阵雨将至。 主仆二人尚未走出花园,银环看了眼赵穗芳的脚,“小姐我去拿把伞,你在廊下等我。” 银环跑远,赵穗芳走不快,雨滴不讲理地砸落,那把伞又出现在头顶,这回声音响在身后。 “宁愿给我大哥做小,也不要嫁给我吗?” 赵穗芳僵住,没有回头。 “你都听见了。” “嗯。”他似乎在笑,只是雷声轰鸣,叫人听不清话语里是否有苦涩。 “药用完了吧。”他将一个包裹递了过去,“下雨天,脚还疼得厉害吗?记得按时用。” 不远处,依稀可见银环冒雨赶来的身影。 风急雨骤,伶仃的伞骨似乎经不起摧残,簌簌作响。 没有挡住的雨水拍在脸上,凉意透骨。 赵穗芳怔然,伞沿的雨珠如断线,打湿他的衣袖,她的裙摆。 “不必。”她走进雨里,头也不回,“我这种人,不值得。” 第16章 波折过后,总算风平浪静了一段时日。 二女没闲着,有空就琢磨灵魂互换的事。经过几天试探,两个人不仅实现脑中对话,还能在集中精神的情况下主动互换灵魂。 不过,频率不能太高,会有眩晕后遗症。 二楼卧室里,“怜青”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啃苹果:【诶,你有没有觉得咱俩隔空对话的距离越来越远?是不是跟神仙似的,功法越练越精进啊?】 正上方,三楼卧室,“蕴青”推开窗,将一个小篮子吊下去,里面放着各类杂志。 【给,你要看的杂志。算起来,咱们的距离和同一个房间差不多,应当证明不了什么。】 “怜青”一骨碌翻身下床,从篮子里拿出杂志,又将已经看完的小说放回去。 【那这样,我走远一点,慢慢试距离,看看咱俩会不会自动换回来。】 “蕴青”慢条斯理将篮子拽上来,重新将小说放回书架。 【好的,那我在房间不动?】 “怜青”:【嗯!】 二人对灵魂转换已经非常熟练。 顶着怜青的壳子,蕴青尽量保持端庄,从二楼走廊慢慢溜达到一楼,每到一处就在心里问:【听得见吗?】 顶着蕴青皮囊的怜青回答:【听得见。】 就这样晃悠到各处,蕴青越走越远,直到脚有些酸胀, 【也罢,再走远一点,正好帮你锻炼身体!】 怜青翻看各色杂志:【好。】 蕴青迈着小脚走进花园。 怕演技太差暴露身份,只要换了壳子,蕴青就会打发宝枕宝盈离开,留自己独处。 所以在小喷泉边遇见关蕴晗的时候,对方只瞧见“怜青”一个人。 “怎么是你?!这是我种花的地方!” 关蕴晗柳眉倒竖,一出口就是怨气冲天,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不大自在,嘟囔道:“哼!真倒霉,遇见你就没好事!” 蕴青莫名其妙:“你哼什么哼?学不会好好说话?” “??”关蕴晗瞪大眼睛,愣了几秒才怒道,“好啊!尤怜青!你果然是 装的,你居然翻我白眼?!” 蕴青冷笑:“花园这么大,人人都能来,写你名儿了?你嘴里瞎嘀咕,翻你白眼怎么了?” 关蕴晗惊讶,嘴巴张得能塞鸡蛋,“果然我表姐说的没错!你真会装模作样!别人面前老实,现在当着我的面就现出原形!” 她左右环视,见没人在周围,眼珠一转,冷笑道,“你不装了也好,我正要找你算账呢,你就送上门来了!你害得我丢尽了脸面,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她可是学校的橄榄球队员,虽然没多少经验,但收拾尤怜青这样的弱女子绰绰有余! 嘴上说不过,打了也痛快!反正没人看见,到时候她就先告状!谁怕谁! 关蕴晗信心充盈,边说边撸袖子,气势汹汹冲上前,扬起巴掌就要扇! 蕴青虽在怜青身体里,却没有丧失丰富的拳脚经验,当即往后一避,灵巧地闪到关蕴晗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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