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承望:“嗯。” 此时已入夜,屋里光线昏暗,白秘书打开电灯,想了想又说,“六小姐一直没用饭,房门被反锁,佣人打不开。老爷,六小姐毕竟不是七小姐,她脾气硬,这么饿下去可不行。” “哼!饿几顿死不了!” 毕竟是老板家事,白秘书不好再劝,简单汇报了几件公事便要离开。 “等等。”关承望叫住他,脸色几经变化,冷着脸说,“打发人去叫太太,让她把饭送进去。” 白秘书抬头打量,犹豫道:“您不是不许太太见七小姐吗?” 关承望瞪他:“那怎么办?让她饿死?你以为她做不出这种事?” 越想越气闷,关承望点了根雪茄狠吸一口。 “这倔丫头!那年她才十三岁,我不许她出国,她就一个人逃出家门,差点就上了游轮!什么狗脾气!和她妈一样!” 白秘书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见这些骂骂咧咧,一面偷觑着关承望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道,这脾气可不见得是像太太。 把事情吩咐好,白秘书回来复命,临走时,看见关承望瞧着书桌上的全家福发呆。 白秘书静静看了好一会儿,说:“老爷,您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怎么偏要说些刺心的话呢?对太太是这样,对六小姐也是这样。” 知道女儿兴许另有隐情,可偏偏谁也不要先低头。 而夫妻之间呢,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苦苦从泥潭里掏出来的月亮,自始至终不曾褪下清冷,眼看是永远要和他做一对疏离的怨偶。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插嘴?!”关承望没好气,偏过头叭叭抽烟,哼道,“我怎么不是这么想?我就是这么想的!父亲管教女儿,丈夫管教妻子,天经地义!” 白秘书:“……” 不再多言,白秘书自请告退。 — 佣人再次敲响房门,端着热了三遍,色香味俱无的饭菜。里面无人回应,只好搁在原地。 一门之隔,蕴青一手抓鸡腿,一手咕咚咕咚喝绿豆汤。 怜青布好菜,一面劝道:“慢点吃,别噎着。” 蕴青毫不客气地啃完一只大鸡腿,意犹未尽。 “抱……”差点又说抱歉,怜青赶紧改口,“早知道多带点吃的过来,我以为你没胃口。” 蕴青摆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才不为着怄气伤害我自己的胃。” 怜青看了眼外头,听见佣人离开的脚步声:“估摸是回去报信了。” 蕴青嗤笑:“老家伙以为我饿着呢,随他去,我吃不吃饭他也管不着。” 怜青脸上总算露出个笑的模样:“你这样想就很好。” 蕴青脸上的血痕淡了下去,林医生开了药,这会儿正用纱布敷着伤口。怜青仔细瞧了瞧,松了口气:“幸好没破相。” “破相就破呗,一张皮囊有什么打紧。”蕴青揶揄,“再说了,我时不时就得用你的脸,漂亮得很。” 怜青被她逗笑,“你这张嘴!” 吃过饭,怜青收拾好碗筷,并不急着走,犹豫片刻道:“蕴青……” “打住,你不会又要道歉吧?有那么多大洋赔我么?”蕴青警告道,“行了,快回去吧,我这里舒坦得很。老头子关我禁闭能有什么用,又拿我没办法。” 怜青垂眸想了想,说:“蕴青,我不是道歉,我是想说……要不咱们再换一次?” 蕴青盯着她,笑出声:“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帮我跟老头服软吧?” 怜青摇头:“不全是,我就是觉得,你自小吃了不少暗亏,以至于到现在越发不想跟家里人解释什么。可你不解释,别人就要利用这一点来害你,不值当。” 蕴青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道:“所以太太突然转变态度,也是因为你。” 怜青头更低了:“嗯,对不起,我又擅作主张了。” 蕴青摊开手。 怜青老实地掏出一块大洋,叹了口气。 蕴青一边抛着大洋,一边笑道:“我又不怪你,灵魂互换是相互的。既然你在我的身体里做的决定,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没什么不好。” “不过,我就是想说,有些解释挺没意思的。”蕴青仰躺在床上,眸中倒映月光,“家里一亩三分地,又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还真有律法管着不成?所谓断案,无非就是凭感情做事,谁对谁错,不看证据,只看人的心长在哪边。” “他们当真就相信老七是无辜的,错全在我身上吗?不是的。”她漫不经心道,“他们就是想要我听话、服从、乖驯,哪怕是装的。” “家里七个孩子,除了大哥二哥,自老三起,我们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就一块儿长大,你应该听底下人说过闲话吧,他们说我是最不服管教的刺头,越打越要对着干。”蕴青哈哈笑。 怜青却笑不出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他们都会示弱,你怎么不学着呢?” 这样蛮横得长大,看似张扬,谁知道要跌倒多少次。 “示弱给谁看?”蕴青唇角微勾,眨眨眼,“给老头子?给太太?还是给我哥啊?” 不等怜青回答,蕴青摆摆手,打了个寒颤:“咦,不说他们怎么想,反正我自己会恶心。” 怜青垂眸看脚尖。 老三老四能找二姨太,老五老七也有三姨太,他们就算受了委屈也有地方倾诉。 唯独蕴青,她的母亲是当家太太,既不能委屈别人,更不能偏袒她。 有时候,父母儿女的关系看着近,可在日复一日的隔阂之下,也就远了。 小小的种子一晃眼就长成亭亭玉立的树苗,它习惯远远地生长,早就挪不动根。 蕴青说这话时语气很俏皮,怜青忽然觉得看见她的另一面。 “喂,你什么表情啊?不会觉得我很可怜吧?”蕴青伸手在怜青眼前晃了晃,怪叫道,“千万别啊,我好着呢!试问天底下有哪几个逆子可以跟我似的无法无天?” 怜青噗嗤笑出声。 蕴青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道:“回去吧,别操心了。” 怜青没有动,仍旧道:“让我试试吧,不说为了别的什么,就当为了让你早点出去。” 这话倒让蕴青犹豫了片刻。 虽然关在家里也不打紧,但是与其白白耽误时间,不如早点出门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行,随便你吧。” 当晚,彼此还在睡梦中,惊醒时就发现又换了灵魂。 第二天,佣人再次敲响房门送餐。晚餐到时,早餐和午餐原封不动摆在外头。 佣人暗自吃惊,连着吵架被罚那日算起,这可是三天没吃饭了! “小姐,小姐?” 无人回应。 佣人等了片刻,心底忐忑,试探地拧动把手,“咔哒”一声竟然开了! 再一看屋内的景象,只见床上隆起一个小鼓包,佣人再次喊:“六小姐,给您送早饭了,昨儿一天没吃饭,今天再不吃当心胃里难受。” 停顿片刻,仍然没人回应。佣人大着胆子揭开被面,这一看可不得了! “哎呀,不好了,来人啊,六小姐昏倒了!” 佣人中气十足,喊声传出几层楼,底下人慌脚鸡似的到处报信。 不一会儿,老爷太太、两个姨太太都到了,没出门的几个小辈也一同来凑热闹。 二楼,缩在怜青壳子里的蕴青站在楼道里听动静。 宝枕:“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蕴青觑了眼被人群围拢的三楼房门,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乖乖,我也不知道这是闹哪出啊。”她摇头感叹。 第19章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蕴青就见怜青顶着自己的脸,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模样。 林医生仔细检查一番,斟酌道:“六小姐兴许是饿伤脾胃,需要多休息,恢复元气。” 关承望松开紧皱的眉头,“志成,去送送林医生。” 白秘书:“林医生,请。” 林医生是关家的家庭医生,对家庭成员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白秘书付完酬金,瞥了眼乱糟糟的屋内,悄声问:“林医生,六小姐不用输液吗?” 林医生含糊道:“不用,多休息就好。” 白秘书原地琢磨片刻,轻笑摇头。 另一边,“昏厥”的“关蕴青”终于幽幽醒来,似乎不明白周围怎么围满了人。 死死掐住手心,蕴青生怕自己笑出声。 关承望习惯性斥责:“关蕴青,你真是不拿命当命是吧?!饿死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大太太:“关承望,她才刚醒,你能不能分场合说话?” 关承望:“我是一家之主,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大太太偏过头,不理会,只端过一碗小米粥,舀了一勺吹凉,喂到怜青的嘴边。 “当心烫。” 众人只见“蕴青”乖乖张嘴喝粥,不发一言、要知道放在原来,她必然不甘心,非要顶嘴不可。 三姨太同赵穗芳对视一眼,后者眸光微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三姨太眼珠一转,柔声道:“还是老爷管教有方,看小六乖巧多了。这么些年,咱们几时见过小六服软啊?对了,小七,上次没道的歉,这会儿赶紧给你六姐补上。” 二姨太和关蕴珠冷眼旁观,母女俩心照不宣,俱都知道三姨太的每句话都在火上浇油,处处激怒蕴青。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会子,连粥碗都要打碎好几个。 谁料,“蕴青”却一动不动,只当三姨太的话是耳旁风, 关蕴晗不情不愿道歉,心里自然不平衡。从小到大,只要惹了祸,自家母亲就只会教她哭闹撒娇楚楚可怜,虽然总是关蕴青受罚,可她这个赢家却并不觉得心里舒服! 一次两次就算了,事情过去了,怎么现在还得这样? 关蕴晗烦透了,动作便敷衍,蚊子哼哼似的说了句对不起,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你道的什么歉?”怜青突然问,“你心里觉得我应该对你道歉是吧?” 关蕴晗一愣:“是啊,我能道什么歉?你伙同尤怜青坑我,我……” 后半句被三姨太狠狠掐灭,“小七!住口!” “翻篇了,不提了。”三姨太垂头,声音放缓。 透过蕴青的视角,怜青切实感受到了那股憋屈。 对方最擅长用委屈当武器。 关承望气闷,“小六,你又摆出这副样子 做什么?” 他还要再说,却见“蕴青”苍白着脸,眼眶似有泪意。 众人一愣:“!!” “爸爸想说什么?要我反过来道歉,大度原谅妹妹对吗?”她仰着头笑,“我想明白了,我可以道歉,我认错,什么错都认。你们要关禁闭,打断我的腿,或者让我下跪磕头求饶,都可以,随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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