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伯母冷笑:“怀瑾有多久没回家了?他还当自己是尤家人吗?你口口声声说他在上海,他人呢?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还不见他?” 怜青皱眉:“哥哥有公务出差,不日便回。我已经去电给他,这两日就到。”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留在上海?还想赖在关家住?要脸不要?!” 大太太脸色微冷:“尤太太,不好这样对孩子说话吧,您是做长辈的。怜青要愿意住在关家,我更欢喜。” 尤伯母语塞,脸色青红。 “关太太,我们家的孩子还是自己管教的好。”尤伯父突然开口,“如今婚也退了,说到底,怜青毕竟姓尤,自古以来,未出嫁的姑娘断没有自己做主留在外头的道理。万一哪天要是和人无媒苟合,我们尤家的脸面也不是别人能担保得起的。” 上升到如此地步,便是关老爷也不好多说。 尤伯父:“怜青,我已经订了明天的车票,你收拾东西,和我们回去。” 他一锤定音,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怜青,似乎这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倏然,怜青径直坐了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尤伯父,周身气势仿佛都变了。 “我不回去。”她说。 与此同时,对面的“蕴青”攥紧了衣角,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在加速。 她又与蕴青互换了灵魂,这回是蕴青忍不住了。 尤伯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乖顺得像透明人似的侄女,竟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 “伯父,您年纪大了耳背吗?” “怜青”抬眸,似笑非笑重复,“我说,我不回去!” 尤伯母不可置信,指着她鼻尖骂:“你要造反吗?!你什么意思?” “怜青”皱眉捂住鼻子,嫌弃道:“口水喷我脸上了,您真不讲究。” “死丫头说什么呢!”尤伯母气个仰倒,“我们是你长辈,天底下就没有长辈不能管教晚辈的道理!这次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怜青”慢条斯理拨开一个橘子,“您这么急着要我回去做什么?看我嫁不了关家,便想随便找个人家将我娶了,彩礼多寡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是退了婚没人要的姑娘,能卖出去就不错了,是这样吗伯母?” “你……” “我哥哥在上海,家里就一个寡母,原先你还有几分忌惮,现在我退了婚,名声难听,便是我母亲有怨言你也不怕了。我们一家还不是由得你揉搓,是也不是?” 众人大抵都能猜到怜青回去后的境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这般赤裸裸地说了出来,丝毫不给自家留脸。 尤伯父脸色难看:“够了!我看你真是少了教养,明天你必须回去,绑我也会把你绑回去!” 尤伯母气不打一处来,滚圆的身子 猛地朝怜青冲来,抬手便要扇。 “怜青”猛然起身,灵活躲过的同时,还将她绊了个狗吃屎。 “哎哟!!”尤伯母嗷嗷痛叫,这会子才发现怜青腿脚的变化,立时嚷嚷道:“当家的!要死了,这死丫头把脚放了!!” 尤伯父来不及说话,“怜青”冷笑道:“伯父伯母,我敬你们是长辈,所以让你们三分。时代变了,现在是民国了。你要讲道理,我就同你讲道理,你要想动手,我也略懂拳脚!” “那你告诉我,哪条律法写着可以不受长辈管教?!”尤伯父气急。 “按民国律法,公民年满十六便是拥有自主行为能力的人。一则,我家有母亲和兄长当家做主,你只是我的伯父,无权干涉我的行为。二则,伯母先对我使用武力,我正当防卫,并无过错。你若想用封建礼法压我,那么我便告诉你,我连婚都敢退,也不怕和你对簿公堂,就看伯父你丢不丢得起这张老脸!届时,不说全上海,就是豫章那边都会知道你对我们二房打着什么算计的主意!” 尤家二老气得几欲昏阙,尤伯父更是脸色涨红,深呼吸好几次才缓过来。 “好!好!好!”尤伯父颤声道,“封建礼法压不倒你是吧?!我们尤家在上海还有些宗族在,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治得了你!有本事你再也别回豫章,别见你母亲!” “怜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正要不管不顾挥上一拳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嗓音。 “伯父,我还在这里,便轮不到您来管教我妹妹。” 第30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月白长衫,撑着半旧的泛黄油纸伞,自细雨中缓步而来。他手中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赶来,脸上虽有憔悴,却因着眉目疏朗,并不影响清俊的气度。 迎着诸多目光,青年举止有礼,先问候关家长辈,而后才看向自家人。 就在青年与尤伯父说话的间隙,关家小辈神色各异。 “蕴青”差点脱口而出:“哥……”很快便吞了回去。 赵穗芳瞥了她一眼,复又垂眸。 浑然不觉的关蕴晗眼睛发亮,凑到她耳边道:“表姐!这人长得真好看!” 这话被一旁的关蕴珠听见,嗤笑:“花痴。” 关蕴晗涨红脸,小声反驳:“难道你觉得丑?” 关蕴珠视线转了一圈,敷衍:“还行,比新近那几个电影明星要好上几分。” “比起我呢?”关靖淇干咳两声,挺直胸膛整理领带。 关蕴珠面露鄙夷:“你?送你四个字,想不想听?” 关靖渝叹了口气,拍拍自家三哥的肩膀:“听我一句,别问。” 关靖淇不服:“嘿!我还就问了!哪四个字?英俊潇洒?略胜一筹?” 关蕴珠冷笑:“是自取其辱。” 关靖淇气笑了:“好你个老四,打娘胎出来你就跟我过不去,有这么贬低亲哥哥的吗?” 关蕴珠翻了个白眼:“你没事吧?在咱们家还想兄友妹恭?” 关靖淇语塞。 细想想,家里这么多兄弟姊妹,只要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妹,就没有关系好的。小六和大哥不必说,老三老四从小打到大,老五小七玩不到一块儿! 关靖淇气得够呛,转头就看见别人家“兄友妹恭”! “老五,你看看人家的妹妹,能不能拿咱们家的跟人换?” 关靖渝无奈笑道:“三哥,别说傻话了。” 顺着关靖淇的视线看去,另一边的确要和谐得多。 尤怀瑾出现,尤伯父自然失去立场,心里再愤怒,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自家侄子三言两语就将所有话头堵住。 简单料理完诸事,尤怀瑾的视线落在自家妹妹的身上,只是他不知道,真正与他对望的是另一个姑娘。 此时,顶着怜青躯壳的蕴青:【怎么换不回来了!!】 对面角落,怜青集中精力,尝试数次均以失败告终,无奈:【不知道,我像往常那样试了,不行!】 蕴青在心里叹气:【又出故障了,看来灵魂转换得慎用,刚才太过愤怒,总想着替你出气,一下就换过去了。只能像上次那样等它自动归位了。】 怜青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担忧道:【也只能这样了。】 “蕊蕊?”尤怀瑾出言道。 蕴青呆了半秒,反应过来:“哥?怎么了?” 尤怀瑾定定看着她,片刻后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把东西收拾一下,去我那住。” 蕴青:“啊?” 她微瞪眼,悄悄看向对面。 【怎么办?】 怜青顶着蕴青的脸,焦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心思急转间,忽然开口道:“哥……额,尤大哥,我同怜青相处日久,感情深厚,实在舍不得,能否让我送她一程?” 尤怀瑾的视线在二女之间绕了一圈,旋即含笑道:“自然可以。” - 宝枕和宝盈在里间收拾行李,二女和尤怀瑾等在外间。 气氛诡异地平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而实际上…… 蕴青:【坏了坏了坏了,我脑仁都快爆炸,还是换不回去……】 怜青:【……要不,再辛苦你演一下我?】 蕴青偷偷瞥了一眼尤怀瑾,后者立刻察觉并回问:“看我做什么?” 蕴青立刻摆手:“没什么!就是看哥哥好像瘦了!” 尤怀瑾缓缓蹙眉,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蕊蕊,你上次见我还是去岁除夕。” “啊?”蕴青打哈哈:“哎呀我开玩笑的,看你太累了关心你嘛。” 尤怀瑾并未揪住话题不放,反而轻笑道:“你性子倒活泼不少。” 蕴青警铃大作:“!” 【你哥也属狐狸吗?!我看这戏难演!】 那边的怜青简直大气不敢喘:【要是实在遮掩不过去,我就跟他说实话。】 【还是别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信不信另说,可别把咱们当撞邪了。】 怜青虽不觉得哥哥会糊涂至此,可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还是要尊重蕴青,况且她没有告诉关靖澜,自己也不能擅自做主。 【嗯,蕴青,你受累了。我同哥哥许久不见,你少说话,应该发现不了……】怜青心里也没底。 蕴青正想问她与兄长的相处细节,尤怀瑾又开口道:“你这次冲动了,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伯父伯母真叫尤氏族人过来,你岂不是要吃大亏?” 此话一出,蕴青顿时将谨慎抛在脑后,立时反驳道:“吃亏?哥哥也认定我会吃亏?我方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按照民国律法,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况且我人在关家,他们要敢硬来,我是没嘴还是没手?不会喊不会挣扎吗?” “还是说,哥哥也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此番也是要把我送回豫章?若果真如此,我也是要跟你翻脸,跟你斗到底的!别以为我会怕你们!” 她越说气势越盛,直把眉头挑得高高的,大有一副不服来辩的气魄。只是她没注意,对面的人只是含着笑,温和地望着自己。 “说完了?” 蕴青狐疑扫视他:“嗯,你想说什么?” 尤怀瑾笑道:“说得好。” 蕴青:“?” “你才来上海数月,便有这番变化,我很欣慰。”尤怀瑾缓缓道,“方才那一问,是我担心你。你头脑很聪明,可是性子一向内敛,在家有母亲护着你,出门在外却怕你吃亏。不过,瞧你伶牙俐齿的劲儿,就知道我是白担心了。” 蕴青有些心虚,干咳两声:“偶尔,偶尔。还是受关六小姐的影响,她教的,她教的!” 被指到的怜青:“!” “啊,对对。”怜青扯开嘴角,尽量摆出蕴青常有的笑脸,“我教她的。” 尤怀瑾看着对面的“关六小姐”,心头萦绕着一股怪异感,面上却不显,只笑着颔首:“多谢六小姐对小妹的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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