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打趣:“看着不上心,真要定日子就这样着急,恨不得明儿就抱媳妇。” 这话臊得怜青抬不起头,他如此仓促,说是着急,实则不过是早成晚成都要成,随便点一个日子罢了。 嫁妆是一块儿带来的,聘礼这边也准备好了,眼瞧着大太太真在考虑月底,蕴青说道:“五月太早,尤家大哥还没回来呢,怜青娘家人本就不方便来,总不能让唯一的亲大哥错过婚礼。再者,父亲和三哥五哥还在广州,万一赶不上也麻烦。” “在理。”大太太点头,看向怜青,“蕊蕊,还是以你的意思为先,你想定什么时候?” 怜青:“太太,九月初十吧。” 不早不晚,正好等到大哥回来。 婚期定下后,关靖澜那边没说什么,该安排的照样在安排。 重要的事情敲定,怜青过上了蕴青口中的生活——起床,吃饭,锻炼,看太太们打牌。 起初几天,蕴青怕她受委屈又不好说,时时看顾着,等她适应了规律的生活,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早出晚归。 怜青好奇蕴青的活动,后者揶揄:“实在好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怜青:“去做什么?” “说不尽呢,打网球,去唱诗班,看电影,听戏,骑马,爬山,听音乐会,参加各种名媛小姐的派对……怎么样,想不想来?” 怜青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微笑道:“林医生说我的脚还不能走太远的路。” “没关系,等恢复好了我就带你去。” “嗯。”怜青点头,好奇问:“电影是怎么样的?也是戏班子演的吗?” 蕴青失笑,对上她晶莹的眸子只觉可爱,忍不住逗她:“不是,是一群小人在放映机里面演。现在流行外国片子,像四姐那样赶时髦的,还托人买了电影明星的相片杂志收藏,你瞧她的打扮,完全是女主角歌莉娅的模样。” “真的吗?好有趣。人怎么钻进去演的呢?”怜青想不太明白,跟着又肯定道:“四小姐的确很漂亮,也有明星派头。” “你可别当面夸她,否则她非要去好莱坞闯一闯不可。”蕴青促狭道。 怜青:“好莱屋是哪里的屋子?” 蕴青越发笑得喘不上气。 怜青大概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不恼,跟着笑道:“你再捉弄我,我可不给你修眉了。” “哈哈哈哈不笑了。” 蕴青擦掉眼泪,盯着怜青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前两天的情形。 实际上,怜青与关蕴珠碰面的机会并没有很多,应该说,与其他人也不多。 第一天见到的小姐们各有各的事情,四小姐忙着交际,蕴青有自己的活动,赵穗芳陪着三姨太,就连预防着找茬的七小姐每天也要去国中上学。 怜青这才明白蕴青说的那句话,家里孩子多,太太可没空关照每一个人。 二姨太很喜欢怜青,每天都要拉她去打牌。这是人家的好意思,怜青自然要领情。 那天,蕴青回来得早,正好看见太太们并赵穗芳在打牌,怜青抱着二姨太的猫在旁边看,她不大会打,只能乖顺地观摩。 太太们打累了歇息,开始拉家常,怜青不懂关家的底细,只能帮着织毛衣的大太太理毛线球,还要防着小猫扒拉。 不知怎么,蕴青莫名站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知道,怜青实则很自洽,融不进话题没关系,听着就好;不会打牌没关系,看着就好。就像现在,她当然羡慕蕴青丰富多彩的生活,却也不会因此心生不忿,反而十分真诚地表达羡慕和夸赞。 此时此刻,蕴青盯着她那双眼睛,突然道:“算了,不等你脚痊愈,太久了。就这个礼拜天,我带你出去玩。” 怜青有些意外:“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我让大哥把车和徐管家借给我,你只管跟着我玩就是了。” 怜青下意识要推辞,却又想起蕴青的话——要习惯释放情绪。 内心仿佛有个小人在说:你明明很想去见识多姿多彩的世界嘛! “好。”她深吸一口气:“那就跟着你玩。” 蕴青:“这才对嘛!” 第10章 预备出门这天,怜青被按着打扮许久。 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蕴青眼前一亮,笑道:“好看极了,我看你能去好莱坞闯一闯。” 宝枕:“好来屋是什么?” 怜青与蕴青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宝盈从箱底拿出一只首饰盒,“小姐,珍珠白真丝裙配这条项链正好。” 蕴青好奇:“什么样的项链?” “是我们太太送给小姐的。”宝盈掀开盒子,露出翡翠的莹润华光,果然与怜青雪白的皮肤十分相衬。 蕴青看向镜子里的美人,夸赞道:“哪来的仙女儿?项链美,人更美。我得让徐叔找个照相师傅来,给你留张影,才不辜负我们尤小姐的美貌。” 怜青脸皮薄,经不住夸,对着镜子看了看,犹豫道:“这样看电影合适吗?” 她担心用力过猛,太隆重,反倒显得俗套了。 蕴青并不敷衍,仔细端详后才说:“发尾烫几个卷更摩登,改天带你去找理发师傅整一个。” “像你这样好看的小卷吗?”怜青期待地问。 “当然!” 两个姑娘装扮一新,兴致勃勃出发,登车时才发现还有人一块儿出门。 看着端坐在车内的关靖澜,蕴青白眼翻到天上 去:“哟,大哥也跟我们看电影去?” 关靖澜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慢悠悠扫视二女,“你借我的车,我这个主人就坐不得了?” 嘴上这么说,人倒是往里挪了个位置。 蕴青毫不客气挤了过去,又往身边拍了拍:“怜青,上来。” 怜青冷不丁抬眸,正好撞上关靖澜的视线,下意识避开。 “两位小姐,我说说今日的安排,有不满意再改。”前座的徐伦被临时征召为女士们的导游,很是愉悦,“咱们先去光明戏院看电影,再去南京路照相。晚饭可去礼查饭店、远东饭店、麦赛尔饭店,哦,还有一家新开的俄式菜馆,在霞飞路,看二位的口味,我再下订。” 怜青听得晕乎,眼巴巴看着蕴青:“我不懂,你做主吧。” 蕴青:“晚饭再说吧,辛西娅小姐今晚有婚前舞会,我带怜青去玩。晚一点来接我们就是。” “六小姐也要去罗斯先生家?”徐伦有些意外,转而看向关靖澜。 “也?”蕴青视线跟随着望去:“大哥也被邀请了?” 关靖澜神色冷淡:“嗯,生意上有往来。” 蕴青不再多问,转而向怜青解释婚前舞会的来历。 俄国人的名字普遍很长,罗斯原名是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罗斯托夫斯基。为了方便称呼,简称为罗斯先生。 罗斯祖上那辈就在中国做生意,本人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与上海商会众企业颇有来往。女儿辛西娅自小在中国长大,曾与蕴青一同去法兰西留学,学成归来便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嫁。 “婚前舞会在西方很流行,被邀请的都是相熟的好友,我与辛西娅关系好,她早就想见见你。”蕴青说着便掏出两张请柬,其中一张写着尤怜青小姐敬启。 “辛西娅小姐知道我?”怜青惊讶,接过请柬仔细翻看。 蕴青笑道:“我说要让她见识真正的东方美人,可不就盼星星盼月亮,再三叮嘱我要带你去。” 怜青脸颊刷地涨红,下意识找镜子观察仪容,疑心自己打扮不得体,叫人失望。 才打开手包,里面掉落一个小油纸袋,正好砸在蕴青腿上,又顺势滚落,快着地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抱……抱歉。”怜青脱口而出,想起什么,睁大眼睛看向蕴青,模样越发无措。 蕴青忍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块大洋! 怜青头更低了。 关靖澜捏着油纸袋,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怜青迟疑两秒:“糖。” 蕴青坐在中间,干脆接过油纸袋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摩尔登糖嘛,这还是前天给你带的,怎么还留着?” 见纸袋回到蕴青的手里,怜青放松下来,“宝枕喜欢吃,知道咱们要出门,特意央我买一点。怕挑错,干脆带了几颗。” “不用留,我认得。”蕴青往嘴里扔了一颗,又喂一颗给怜青,纸袋剩下最后一颗,想了想,“大哥不吃糖吧?” 象征性问一句,蕴青把纸袋递给徐伦,徐伦正要伸手接,却听冷淡的嗓音响起,“吃。” 蕴青:“?” 徐伦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脸颊,“哎哟突然牙疼,多谢两位小姐的好意。” 将纸袋递给关靖澜,蕴青眼神复杂,“你确定?真的很甜。” 关靖澜面不改色地扔进嘴里,片刻后,眉头微皱。 蕴青嘲笑:“哼,我说了很甜,非要吃。” 怜青也好奇地瞧着他,一不留神被人逮住视线,赶忙偏过头看向窗外,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关靖澜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慢悠悠将口中的糖顶到脸颊处,避开甜腻味道对味蕾的冲击。 “还行。” 蕴青轻蔑一笑:“切。” 死鸭子嘴硬。 车子到了光明戏院,送完两位小姐,徐伦回来开车。 “少爷,我看尤小姐性情很好,长相也漂亮,太太小姐都喜欢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吧?”徐伦看着关靖澜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很多玩笑也敢开。 关靖澜看了眼腕表,摩挲片刻后松开,“性情好?是装出来的也未可知。” 徐伦一怔,这才想起初见尤小姐时的样子。他向来思维简单,比不得自家少爷缜密,“她不知道绑架是六小姐策划的,那会儿刚从土匪窝出来,估摸着是被吓到了。” “是吗?”关靖澜轻笑,“受惊吓的人可不会张牙舞爪地同我谈判,逼我去救自己的妹妹。” “说明尤小姐与六小姐一见如故,很是担忧对方的安危。”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也是最能说得过去的。 关靖澜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闭上眼睛假寐,手指规律地敲击窗沿,“嗯,但愿吧。” 徐伦琢磨出意思,忍不住问:“少爷还是疑心她?可婚期都定下了……” 关靖澜睁眼,语气冷淡:“娶谁不是娶,只要她拎得清,装就装吧。聪明些,反而省事。” 徐伦隐约觉得这样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11章 另一边,怜青不知自己被未婚夫怀疑,她正为第一次看电影而悄悄兴奋。 影片里的流浪汉穿着滑稽的服装认真煮“皮靴”,把鞋钉当鱼骨头,鞋带当通心粉,直到他迈着夸张的步伐模仿芭蕾舞动作时,戏院笑声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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