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在她这个方向,殿内虔诚的人们也都朝着她的方向跪着,可即便她就在他们眼前,他们也好像看不到她一般,只管双手合十对着神像拜了又拜。南山呆站半天,总算想起往前挪一步,伸着脑袋看这尊足有三丈高的神像。 神像双眸低垂,悲天悯人,却与霁月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华丽的金身一眼看去煞有气势,可再仔细看,又觉得那金身好似活的,正要紧紧箍进神像躯壳。 南山莫名觉得有点恶心。 “……看完没有?”守心还捂着鼻子站在台阶上,“我真是要被熏死了。” 南山回神,赶紧跑回去,几乎是她出来的瞬间,守心便已经忍无可忍地将门关上了,顺便也将熏人的香火气关回了前殿。 两人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你们这儿的香烛是用什么做的,也太熏人了。”回去的路上,南山忍不住问。 守心有点打不起精神:“和你们凡间常用的那些差不多,只是我们这儿的香客太多,味道才浓成这样。” “刚才你说东夷子民对霁月仙君有多虔诚时我还不信,这回可算是信了。”南山感慨一句,正要再说什么,脖颈上突然传来灼热的疼痛,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痛处。 守心警惕:“又耍花样是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疼……”南山呼吸发颤,捂着脖子虚弱地跌在地上。 “……都说霁月仙君不限制你自由了,你要是想溜出去就直说,没必要装模作样。”守心一边怀疑,一边又忍不住去扶她。 南山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捂着脖子的手指缝隙里,也隐约渗出银光。守心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不对,下一瞬南山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婚床上,守心正手脚并用,夸张地给一身蓝衣的霁月演示刚才发生的事,南山看向窗外,光线果然没有任何变化,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动静引来那边二人的目光,好奇的神情有三分相似。 “你醒了啊。”守心往床边一趴。 南山坐好,抬手摸了摸脖颈,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好像之前的灼烧之痛只是错觉。 “是青丘的魂引之术,”霁月缓缓开口,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有人强行启用,才让你痛楚难忍。” “不可能,溪渊早就帮我解……”南山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又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术?” “魂引之术。”霁月好脾气地重复一遍。 南山愣了半天,突然发怒:“溪!渊!” “阿嚏!” 溪渊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对上灵晔漆黑如墨的眼眸。 “我真的尽力了,”溪渊摊摊手,“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找到她,切断了我与她之间的联系,我若再强行使用魂引,只怕人是找到了,南山的命也没了。” 灵晔声音低沉:“还有别的办法能找到她吗?” 溪渊笑了一声:“连堂堂冥界少主都没办法,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青丘破落户又能有什么……” 话音未落,灵晔手中长剑直指他的喉咙,挥出的剑气在他喉结上激出一道清晰的伤口,转瞬便流了许多血。 溪渊没有后退,只是似笑非笑地提醒:“少主可要想清楚了再动手,我若活着,南山就算倒霉身死,魂魄好歹也会被魂引之术送到我面前,少主身为阴阳河未来的主人,不论是送她投胎还是找个躯壳拘着,都算是有个结果,可如果我死了……” 灵晔冷冰冰收剑:“她不会死,我会找到她。” 溪渊笑了一声,眼看他转身离去,突然说了一句:“魂引消失在极东之地。” 灵晔倏然停下脚步,回头审视地盯着他。 “东夷。”溪渊勾起唇角。 灵晔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一言不发离开。 “看在昔日青丘和冥界的交情上我提醒你一句,如今的东夷死气弥漫,早已不是当初的世外桃源,三千年来多少大能去寻机缘,皆是有去无回,少主可要三思而后行,别到最后人没找到,还把自己搭进去。”溪渊抬高声音。 可惜灵晔将他无视个彻底,转瞬便踏虚而去。 溪渊啧了一声:“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他伸了伸懒腰朝相反的方向走,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等缓过来时,唇角的血已经滴在了手背上。 溪渊定定盯着手背上的血看了许久,最后视线落在了杂草堆里那瓶没用完的缠梦解药上。 “孙!南!山!” 因为某人故意在发心誓时把‘魂引’说成‘引魂’,南山捶着枕头骂了他几千句,守心听得胆战心惊,默默躲到霁月身后。 “仙君,凡间女子……骂人都这么脏吗?”他小声问。 霁月被他问得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你要是坚持跟她成婚……”守心纠结一 瞬,忧心忡忡地提醒,“记得以后少得罪她。” 霁月:“……” 南山骂累了,才想起屋里还有人,连忙整理一下头发坐好。 “……我已经让魂引印记沉睡,短时间内不会再影响到你了。”霁月温声道。 虽然知道他是邪祟,还是不怀好意的邪祟,可看到他一副温润公子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才的泼妇骂街,南山挠了挠发烫的脸,直接在床上跪下了:“南山谢谢仙君的救命之恩,今天幸亏有您,不然我真要被那个小人给害死了!”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霁月颔首。 南山擦了擦眼角:“不不不,我是真的很感谢您,先前……先前我还以为您是什么坏人呢,心里特别怕,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您真是慈悲为怀的大好人,您对我的恩情犹如再生父母,从今天起我也会像东夷子民一样尊敬您的!” 霁月失笑,半张脸没进阴影里:“你没事就好。” 说罢,看了守心一眼,守心赶紧将南山扶起来,霁月又简单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屋里又一次只剩下南山和守心,一大一小对上视线,守心立刻绷紧了皮:“我可没得罪你,别骂我啊……” 南山:“……有吃的吗?” “你又饿了?”守心惊讶。 南山:“不行啊?” “没有不行,就是觉得你饿得也太快了。”守心一边嘀咕,一边给她弄饭去了。 南山倒回床上,默默看着侧前方的窗子。 自从来了这里,她都睡了几觉了,血日依然高悬于头顶。时间的流速好像都停止了,只有她一个人还遵循原有的习惯……如果她再待得久一点,把原有的习惯也忘了,会不会被这里彻底吞噬? 一想到这种可能,南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第一次羡慕灵晔准时吃饭准时睡觉的习惯,如果她当初她能跟上他的步调,至少在这里还能预估一下真实的时间吧。 唉,真是的,怎么会突然有点想灵晔呢,他要是在的话,早就带她杀出去了吧。南山翻个身,生出无限忧伤,最后连守心送来的供品都没吃几口,好在悲伤总是短暂的,她只低落片刻,便已经打起精神,准备第二次的逃跑计划。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回她绝不能再冲动行事了,南山心底盘算半天,最后决定先熟悉这里的环境,再做其他的打算。 “你真不跟我一起出去玩?”做好了计划,南山换上守心给她的衣裳,第五遍跟他确认。 守心眼馋地看一眼大开的院门,摇头:“我不去,你去吧。” “走吧走吧,我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有人陪着。”南山再劝。小邪祟虽然很可能有两副面孔,但她目前只跟他熟悉,他要是愿意一起出去,她心里还有点底。 守心还是拒绝:“我真不去,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没意思,那你也别去了。” 南山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跑了。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她一边跑一边摆手。 守心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一刻钟后,南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守心惊讶。 南山看一眼自己的衣裳,虽然做工很好,但也简单质朴,没有什么太出挑的地方,她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我一出门,他们就认出我是仙君夫人了?”她郁闷地问。 守心想了想:“东夷总共就这么大,大家都互相认识,这么多年来就你一个生面孔,他们认不出才怪。” 南山再接再厉,这一次将脸都包起来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阿娘来了都未必能认得出后,自信满满地出门去了。 然后又一次灰头土脸地回来。 “针对我,一定是针对我,”南山面无表情,“你的仙君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比如说把我屁股染成红色的、我看不到你们却能看到那种?” “……仙君没那么无聊。”守心无语。 南山不死心,又试了几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她本来还想着先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再想办法买条船跑路,可也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怎么了,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份,对着她又跪又拜的,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买船的计划是不得行了,好在还有个小邪祟在身边,经过她持续不懈的套话,终于知道了东夷的码头在什么方位。 现在只要等到天黑,她就能趁其他人都在睡觉,摸过去偷一条船离开。 计划很完美,她甚至又出去了几次,只为了更好的摸清路线,还跟守心请教了一下划船的技巧。一切准备妥当,就只等天黑了。 南山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饭吃了好几顿,觉也睡了三五次,等得霁月又来了两回,她热情接待又热情送走,亲爹都没这个待遇,等了那么那么久,血日依然高悬。 南山第七次睡醒,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太阳,决定搏一把。 “你又要出去玩?”守心眉头紧皱,“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也值得你出去这么多趟。” “好奇啊,那跟我一起呗。”南山大度邀请。 守心有点心动,但还是摇摇头:“我不去,要去你去吧。” “行,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南山照例说一句。 守心嘴角抽了抽:“你前几次也是这么说的。” 南山假装没听到,从大门出去后,背起早就藏在石狮子后面的包裹便径直往码头跑。 她出来这几次,已经把路线摸熟了,即便是大白天,也能轻车熟路地避开人群,在各个小路上顺利穿梭。 一路畅通地来到码头上,几个渔民正坐在一处聊天,她把包裹往上抬了抬,弯着腰蹑手蹑脚从下方沙滩跑过,挑了离他们最远的一条船爬上去,手脚并用地解开了绳子。 今日顺风,浪虽然大,但船只还是顺利地入了海,等到渔民们发现船丢了时,船已经在海上变成了一个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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