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于到了屋顶,快雨感觉自己又行了,结果下来踩到瓦片难以保持平衡,差点摔下去时,还是不由自主变成了当下这样一番情景。 五十弦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好吧。” 他再度带着快雨飞跃起来。 冷冽的气流划过脸颊,却得益于托举自己的有力臂膀,快雨总算敢从对方肩颈处抬起头来。 转而,看到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面庞仍挂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快雨只觉太阳穴突突跳。 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安慰自己。 算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这么丢脸了,随便吧…… 她腾出一只环住五十弦脖颈的手,想要张开五指,趁此空闲机会,顺便存个档。 然而,才松开不久,五十弦就敏锐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还帮快雨把手重新搭回去,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提醒她:“不要乱动。” 快雨:…… 要不是知道五十弦看不到菜单栏,快雨都要觉得他意有所指了。 她只得应了声:“哦。” 两人绕开府中守卫,一路直达一座院落的房屋顶端。 快雨环视一圈,确定了这里的装饰与昨天看到的大差不差,遂点点头:“就是这里了。” “怎么做?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听看看吗?” “不。”快雨眼里漾出笑意,“直接闯进去。” “但是,在那之前……”她又狡黠地眨眨眼,补充道,“咱们稍微来开个小玩笑吧。” …… 几点烛火无风自动,幽暗的影子,在房中几度扭曲。 孟落英呼吸一滞。 她蹙眉,锐利的目光刺向温暖火色,良久。 半晌,见火光只是继续静默地融化白蜡,孟落英方才松下一口气。 近来,许是她太过紧张。 等大人回到云城,一切便也不用她再操心什么了。 将全部散乱书籍纸张收整至一边,终于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她卸下头饰,踩过地面软席,正要往床铺走去。 “嗖——” 一道尖利破空而来,穿透窗户,擦着孟落英的鬓角,正正好扎在她眼前的墙面上。其掀起的气流推倒零星烛火,只留了最远、却是离墙面最近的一盏灯,照亮不速之客送来的物件。 那赤色边缘的暗晶竟能充作飞刀,警告的同时,将轻薄的纸张完整带给收信人—— 孟落英亲启。 暗晶倏忽消散,信笺如枯叶,晃悠悠掉下来,落至孟落英早已僵直的脚尖上。 顿了好久,她才弯下身子,把信捡起,慢慢展开。 连她自己都未觉,指尖正在颤抖—— 收信之人,怨鬼缠身。十日之内,必生祸端。 第24章 几乎是下意识的,孟落英手腕猛地一甩,将信笺丢向唯一燃着的蜡烛。 可惜,那点儿微弱的温度还未抓住脆弱的纸张,一道流风涌入窗隙,仿佛谁人倏忽吹了口气,刹那便裁断了光亮。 周遭彻底融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仅余一处引人注目。 “谁?!”她姑且也算个胆大之人,由是现在,自小刻进骨髓的规矩和傲气依旧推着她更加挺直脊骨。 孟落英一手摸向书桌,捏起一支毛笔,同时,她面向窗户,肃声质问,如临大敌:“是你把〈诬秽信〉送来的?” 窗隙愈张,一个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其身影恰好遮蔽天空皎洁—— 她的脸庞背对明月,映衬晦暗,无端升起诡异与幽冷。 对方轻笑:“孟落英,孟小姐。看来你对方才送到你手上的东西十分眼熟啊?” “……你也是繁金教徒?”孟落英皱眉。 “也?”少女咬住这个似乎有些异样的字眼,只沉吟片刻,不置可否,“呵……不管怎样,你我皆知,〈诬秽〉是为何而用。” “〈炼咒〉需要日积月累的修行、百折不挠的磨练、坚定不移的意志,而〈炼金〉很简单,只需要人是活的,便足够。” 少女流畅地继续娓娓道来,可她的语调意外悲切,“但是,这些力量,并非来源于修为或者灵力灵气,其根本,来源于……诅咒。” “〈繁金道教〉应运贪欲而生。用诅咒装点门楣,用诅咒欺骗众生……与此同时,自身又要承担着诅咒降临己身的惩罚,这些磋磨,就被称之为〈秽〉。” “所以,有人便想出了这样一种办法:不如把诅咒带来的坏处全都转嫁给别人好了。于是,就有了〈诬秽〉的出现。对吧,孟小姐?” 孟落英眸光忽闪:“是,所以呢?” “〈秽〉只会拿走他们的部分东西罢了。比起我们所承受的一切而言,这点痛苦算得上什么?” 少女耐心解释:“……世间没有任何一人非要无端经受某样痛苦不可。既然下定决心使用这份力量,当然要由本人来负责。” 孟落英叹气,然而那唇角上扬至三分,她矜持地用衣袖遮掩讥讽:“若真有人能这么善于为他人着想,那他必然不会加入繁金道教。” 少女无言,随即,她突然开口:“孟晚钟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孟落英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你的血亲,孟晚钟,他也收到了那封〈诬秽信〉,你对此亦毫无感觉?哪怕只是一点点,没有考虑到他吗?” “……他?” 这个字,被孟落英含混得有些轻蔑了,她自知失态,很快调整回来,仍是那副从容模样,“关于我的一切,我都自会解决,还请阁下放下无所事事的好奇心。” “……” “阁下不请自来,究竟所谓何事?” 见对方吃瘪,孟落英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掌握主场,“如此不礼貌的客人,身为主人,我向来不太喜欢。可若作为同道,我倒愿意指点一二。” 大概见孟落英居然真的有点想要帮她解决疑问的意向,少女索性发问:“……发动〈诬秽〉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用这种范围广、影响大的方式呢?” 信件的内容,早就传入定云城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将信将疑。 无论如何,铺垫舆论,到最终盖棺定论的时刻,才会令所有人惊异——那些收信人所付出的“代价”,定掀起满城风雨。 哪怕繁金教徒就此收手,恐慌的余韵终将笼罩定云城。 以后众人心底都会存下一定防备,再想搞什么小动作,也许就更为困难了。 孟落英眼睫微垂,似笑非笑:“你在为我们的所作所为设想未来,是吗?你认为,我们目光短浅?” 少女立即否认:“我可没这么说过。” 孟落英冷哂,轻触笔尖,其墨水沾染指腹,晕开污渍,她却混不在意:“反正,恰恰不如你所想,我们正是在考虑到未来后,才决定这么做的……因为,长生之术,总要有地方继续进行。” “怨与恐惧的集合,能逐步化作阴气,它可是滋生鬼怪的养料。” 少女睁大眼眶:“……!” 孟落英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仔细观察对方被阴翳覆盖的神情,孟落英姑且猜测,她应是把不计其数的鬼怪和整座定云城融合到脑海中的同一画面里。 “……你们的目的,是想把这里变成又一个离岸乡?” 少女自言自语,紧接着,才再度大声质问,“我知道,谋划者不只有你与杜瓴两人,幕后主使是谁?” “……你知道?” 听到对方这么问,孟落英一愣,随即眉眼更弯,仿佛终于抓住对方什么把柄,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你对此根本一无所知,你不是繁金教徒!” 少女浑身一僵,她像被戳破心思,立即心虚地遏制住胸口的起伏。 “对于繁金道教讲得这么头头是道,应是从哪个教徒那里道听途说来的?” “可你真的仔细看过那封〈诬秽信〉了吗?” 孟落英一步步上前,缩短与窗户的距离,又挥动毛笔,缓缓在左手掌心涂画,“妄图假扮繁金教徒,结果还是打听得不够多啊……哈。” 少女岿然不动,眼神却倏忽锋锐起来,应是对孟落英步步紧逼的架势生了警惕心。 “错把无礼的闯入者当做道友,是我的问题。而作为孟家家主唯一的继承人,我自当清扫。” 孟落英扬起左手,一股暗红的阴冷之气凝作浑浊水刃,似即刻就想砍向少女。 “砰——” 少女眼疾手快,急急将窗户合上。 窗框互相碰击,发出震天的一声响。 暗色的水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结结实实迅速爬了满窗。 孟落英压根儿没把这种小把戏放在眼里。 急水锋利,疾驰而去,如刀剑无眼。 奇怪的是,那少女的身影模模糊糊藏在暗晶墙面后,不动不摇,稳如泰山。 孟落英蹙了眉头。 “哗——” 击穿暗晶,犹似凿开凝冰,碎裂之时,连带着原本的窗户也一同破溃。 碎屑与水珠反射月光,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华丽的大雨。 “雨幕”之后,深夜未褪,窗外景物依旧,唯一变化的,只有那少女的身影—— 已然消失不见。 对方如鬼来去,不留痕迹。 孟落英却仍心有不甘地追到房外,举目四望。 * “……吓死了。” 快雨被五十弦带着落到一处僻静地,脚踏在坚实的地面,她总算拍拍胸脯,“还好你动作快。” 五十弦眯起眼睛:“那可不。” 他自鸣得意,若有尾巴,估计都要翘到天上。 快雨无奈,同时心底还在整合刚刚得到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起初,快雨只是怀疑孟落英与繁金道教有联系,如今一瞧,倒坐实了她的猜测。 定云城,或许会在他们的计划里,成为下一个离岸乡。 哪怕表面没有被破坏,最终也必然要成为鬼怪暗地里栖身的巢穴,内里腐烂。 还有幕后推动这件事的主使,他们口中的“大人”……不知道究竟是谁? 刚巧思考到这里,快雨想起方才孟落英的态度,令她十分在意。 难道……这位幕后主使是所有真正的繁金教徒都应该知道的人吗? 既然如此,五十弦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快雨不经意仰头,正好和他对上。 五十弦似乎已经盯着她很久,倒是脱离沉思的快雨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还在想云城的事情吗?” 快雨点头,又倏尔张了张嘴,静默两息,还是出声问道:“五十弦,你究竟是什么人?” 五十弦一顿,接着,摘下叆叇:“我就是我啊,一个繁金教徒,一个游历四方、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骗吃骗喝’的……骗子。” “我不想和你猜谜。”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2 首页 上一页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