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金州,不会抗拒任何一个对它好奇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但你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快雨。” 男人的指尖轻轻抵上肩膀,又半是亲昵地拨弄她发丝间流动的空气,温和而诚挚地建议,“瞻前顾后、举棋不定……让太多理智占据上风,只会拖延真相到来的时间。” 快雨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太过冷静,又怎么能兼容与时俱增的好奇心? “如果实在害怕,那么,就让我来成为你的后路之一。而你,无需被任何思绪牵绊,做你想做的就好。” 快雨干咽两下。 她明明在直直望着远处矗立的树干,可眼尾的余光里,一片似深渊般沉黑的颜色自始至终不忘扭曲地纠缠过来,妄图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那即是五十弦叆叇下的眼睛,现在,竟已经完全不加遮掩地流露出来。 他想要她,他想要她疯狂。 “你觉得怎么样,快雨?” “呵……”快雨怔愣许久,最终吐出一声冷嗤,却仍是言笑晏晏,“五十弦,能让你说到这种地步,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可不是那种内心一旦被看破就无能狂怒的人。 不如说,不必多费口舌,就能拿到可令自己留有转圜余地的“武器”……她简直求之不得! 离岸乡一事,快雨已经清楚认识到,哪怕自己有着存读档的能力,可在必要时,没有足够的力量,她也依旧无法百分百有信心跨越阻碍。 这是她,为自己的好奇心寻找的底牌。 “嗯,得到什么?”五十弦又一下坐回去,推了推叆叇,面露苦恼。 “你不会还没想好吧?”快雨大皱眉头,难以置信,“哈啊……?” 真的有愿意全力支持他人达成目标,而因此忽视自己需求的人存在吗? 就算有……感觉这种特质也不可能安在五十弦身上呢。 “是哦,看到你太激动了,一时兴起,还真没来得及想。” 看到快雨狐疑的神色,五十弦转瞬又笑开,“怎么可能,玩笑而已。” 他的语调倏忽严肃起来:“嗯……我将作为你满足好奇心的手段之一,与之对应的,你也要在必须的时候来帮助我才行。” “不,不是帮助。”五十弦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他垂下眼帘,“是来救我。” 快雨喃喃复述:“……救?” “对,来救我,我需要你。” 五十弦抬起的手掌靠近快雨,似想再度攀附而上,然而,他也意识到这个动作未免太过逾越,在空中顿了两秒后,又悻悻收了回去。 而他的眼神极为露骨,缱绻地倾诉间,那股粘稠的目光再不肯放过中意的目标。 “我也不是万能的,总有做不到的事。万一,就有这么一天呢……快雨,你应该也不忍心对我置之不顾吧?” * “或许……” 穿着蓝白衣衫的小厮跑得气喘吁吁,他停下来扶着膝盖,一边回答同伴的质疑,“或许那位半仙还没走呢?” 小厮一抹额头汗珠,抬眼搜寻间,终于在路边找到了站在红衣男子身旁的少女。 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看表情与距离竟还有几分亲密。 明明上午这两个算卦摊位都还是一副竞争对手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好像成了朋友? 但小厮此刻已经顾不得多少了,他慌忙冲上前,闯进他们的谈话:“半、半仙,可算找到您了!” “……?”快雨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强制沉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要不是这位仁兄一直盯着她不放,她都要以为他是来找五十弦的了。 “是的,就是您!” 小厮欣喜地就要哭出来,“还好找到您了,今天我们小姐在您这里算了一卦后,回到府里说是无论如何都让我们把您请过去。” 快雨思索半晌,终于点点头:“……我想起来了。” 上午摆摊时,前后来找快雨的三个客人里,有一个最令她印象深刻—— 只因那位小姐虽举止端庄,但眼底青乌实在明显,脸色也憔悴,表情更没什么波澜,一看就心情身体双不佳。 其实也称不上算卦,因为快雨确实不会,她只是回答了那位小姐的一个问题——那在云城散播的奇怪信件,里面书写的诅咒是否为真? 快雨略一沉吟,只模棱两可答道:“若在信中规定时日内解决那所谓的诅咒,你的心结便也可解。” 没想到,这位匆匆甩钱离开的小姐竟还真的相信,甚至愿意把她请过去。 “额,可我……”快雨摸摸鼻尖。 她其实很想说自己不太会,但是之前算卦的钱拿得又很心虚。 “求求您了。”小厮察觉到快雨有些不愿,就差给她跪下,“您就去帮帮我们小姐吧!” “欸欸欸!还没过年呢,别这样!”快雨慌忙拉了一把小厮的衣袖,把他拽起来,“我去,我去就是了。” “不过……我得带一个人,你们不介意吧?”快雨指了指她身旁抱臂看戏的五十弦,不小心嘴瓢了一下,“我的同伙……啊不是,我的搭档!” 五十弦笑意更深。 “不介意,当然没问题。”小厮连声答应,“那么,我来带路。” 第23章 如今,已是第二次看到这奇怪的信了。 快雨原本正阅览上面熟悉的内容,眼尾余光却禁不住扫向一旁。 那姜家的小姐姜宁月恹恹倚靠在桌边,如今坐姿稍显随意,倒是与在外沉稳的形象有些搭不上了。 她按揉额角,嗓音苦恼:“这信是三天还是五天前送到我手上的,记不太清,反正这段时间,尤其晚上,我老是能隔着窗户瞧见一小块白影在晃。”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因为开窗以后它就立马消失了,或是我遣下人去探,他们回来也说什么都没有……” “直到昨天,我终于察觉到,那个白影根本是在向我的窗户靠近。因为它在昨晚,已经大到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此时,快雨拿着的纸张被五十弦接了过去,她捏捏空荡的手心,接话道:“如果换其他住处呢?” 姜宁月摇头:“没用的。我昨晚就是歇在我娘亲院里,她说我疑神疑鬼……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似的……” 她神色茫然无措,又轻颤着吐出口气,似在努力平复。 快雨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便转头看向五十弦:“这封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你盯了很久了。” “嗯,该怎么解释……” 注视那信笺,五十弦淡淡勾起的唇角,语调间则带了几分不悦与厌弃,“这张纸确实被人下了诅咒,但我说的诅咒并非口头上的,而是实打实的,能影响心智的诅咒。” 快雨眼睛一亮,凑近询问:“是只要接触它就会沾上诅咒吗?可我接触了不止这一张……好像也没多大问题?” “嗯,因为信只对特定的人有用。”五十弦的指尖从那张纸的结尾划至开头,“你看看,这里面的内容,与你之前看过的一封,有什么不同?” 欸? 快雨上下一顿打量,却也始终找不出什么不一样的点来,最后只道:“除了名字,不都一模一样吗?” 五十弦眯起眼,满意地点点她的额头:“真聪明,答对咯,就是名字。” 快雨:“……?” 五十弦拨下叆叇,让它卡在鼻尖,使她刚刚好便能与那双漆黑似深渊的眼睛对视:“换句话说,是〈真名〉。” 快雨屏住呼吸。 真名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人曾经这么告诉过她了。 五十弦轻飘飘叹气:“想方设法用真名来搞小动作……除了繁金教徒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快雨只是听着,不再说话。 她悄无声息将视线转移到五十弦腰带处的暗纹,若有所思。 “怎么?”五十弦见快雨对着自己发呆,不由哑然失笑,俯身至她耳边小声辩驳,“可不是我做的哦。” “……我知道。” 快雨无语地敷衍回去,随即扭头,对着姜宁月如此认真说道,“我大概有些头绪了,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如此一来,昨晚偷听那一段也不算白待,快雨能借机定位到怀疑的对象,也足够了。 姜宁月闻言,上前拉住快雨的手致谢,感激不已。 五十弦却皱皱眉头。 …… 告别姜宁月,走至街道,抬眼只见天色渐深。 五十弦这会儿站定,目光拂过沉沉燃烧的晚霞:“你已经有目标了?” 那炽烈的光芒,本要擦亮万丈天空,然而,昏黑无尽,亦无限,轻易便可将其逼退至狭窄的一角。 快雨一时没感觉出身后的人离自己远了些,她径自迈步,自顾自答道:“……算不上目标,只是一个猜测吧。” 半晌,没等来回音。 但对方又突兀喊了声她的名字:“快雨。” 快雨便不由自主停在原地:“干嘛?”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就愿意这样轻易相信?” 快雨转过身。 那人一身赤衣,身材轩昂,容貌惊人,单单站着,霞光比及也逊色几分。 然则,立于残阳消沉之处,他不再像初升旭日,反倒如即将湮灭于灰烬里的火苗,莫名带了丝颓败的奄奄一息。 若那人是花,估计已经快枯萎了吧。 “你不打算再多多关注一下我吗?”从叆叇下刺透的幽怨几乎要化为实质,牢牢钉于她的血肉里。 轻而易举,便能收获快雨心跳的数个空拍。 “……” 所以有的时候,快雨真的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你难道很希望我怀疑你?明明比起被怀疑,值得相信才是一件好事吧。” “值得相信……” 他来来回回咀嚼这四个字,很快从其中砸吧出了滋味儿,指着自己,欣喜若狂,“那你很相信我咯?” “对啊。”快雨笑眯眯回应。 心底却默默补充上两个字—— 暂时。 五十弦已经上前乐呵呵推起她的肩膀,两人一起顺势向前走去。 快雨后颈一僵。 只因那人在她耳边低语:“那以后,也要这么一直一直相信我才行啊。” * “哇啊!不不不——!” 快雨猛地环紧对方的脖颈,欲哭无泪,“还是就这样吧,别放我下来了!” 孟府屋顶上,她被五十弦托在怀里。这么说也不准确……如今应该是她挂在五十弦身上,像个风筝一样摇摇晃晃。 潜入孟府的计划是快雨想出来的,计划真正的实行者却是五十弦。 他有武艺傍身,由此可谓来去自如。而普通人快雨只能像个挂件一样被五十弦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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