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亮丽的大红喜堂,衣衫半褪的新嫁娘,瘫倒在地。 她躺在光与暗的交界,抬起脸,眼睁睁看着喜气洋洋的喜宴,在自己面前对半切割。一半迅速淡化褪色,红烛变白蜡,婚庆成葬礼。 左手是锣鼓喧天的婚嫁,右手是于呼哀哉的丧仪。 她处在正红与纯白之间,灭世之灾应时戛然而止。
第140章 寄余生事情还没有完,还需得人来收尾…… 事情还没有完,还需得人来收尾。解裁春抱着寄余生,登上剑阁。 命修过与在原地打坐,“我等你很久了。” 解裁春来了兴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在命修眼里,过去、未来、现在,是命理延伸出的曲线,每个人的命途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闭目养神的过与,打坐凝神。跟前摆放着一张矮桌,还好心沏了茶,供来客饮用。 “你面对的敌人一次比一次强大,要想扳倒他们,只能不断精进自身,呼朋引伴,扩大队列。光靠这还不够,巧用计谋,打造防具,筹备武器,也在预算之内。” “拿到魔剑,你便有与接下来的敌人一战之力。” 是聪明的抉择,也为控制不了魔剑之后的暴走,埋下祸根 。 是,解裁春是能先行斩杀劲敌,在被魔剑控制之前,自我了断。她相信以凡人之躯,将一众修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有此定力。 但也肯定几乎以同归于尽的风险,赢得险胜的解裁春,被消耗光精力,断无再次封印魔剑的能力。 被漫才客封印的魔剑,由他心爱之人解封,并将其送上末路,何尝不算是一种因果循环。 她只是在耐心地等着它发生。 端正威严的剑阁,顶端被天火砸碎了一角。封存多年的魔剑暴露在外,肆虐着万夫莫挡的凶煞。解裁春往前走了几步,止住脚,“在你的预知中,来到这里的人有几成?” 她不需问来到这里的人,是她的几率有多高,左右她已然站在了这里,往事不可追。不当追。 “六成。”过与回答。 她活得太久,见过的纷扰太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不过是换个皮子重新演绎。有幸见证一场擎天之力的覆灭,无论中途对抗成败,都值得喝彩。 “那这六成里,我并没有真正的救世成功,否则无尽轮回也不会再次发生,对吧?”得到想要的答案,解裁春歪了一下头,神意自若。 “身为命修,在这关键时刻,难道不应该吐露些真知灼见,好供后来的人参考?” 过与手若莲花,端坐在地。 她见过不客气的,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果然人活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见到。 “放弃愚昧的设想吧,人生是不能重来的。对于别人,准确来说,是具有轮回之能的家伙来说可以,而你做不到。” 过与道:“重复修正,直到创造出满意的结局才肯罢休的美梦,并不由得你来做。世俗的旅人只能怀抱着痛苦和悔恨,一路前行。还是说,莫非你还想重现曲风镇的悲剧?” “关于轮回,往往存在两种说法。一种是由已知前程的回溯者,推动命运达到预见的场面。一种是无论如何扭转,都没有办法改变结果。你以为自己会是哪种?方外之人是哪种?” 犀利到堪称刻薄的评语。解裁春无奈,“言之有理,但我选择不听。”同样的,她没有选择解封逐鹿剑。 或许正有一人能够驾驭魔剑,真正做到逐鹿群雄,且不为它的魔性所惑,牢牢地压制住,为己所用,用余生消除它的危害。 可那人不是一定不是她。 剑是杀人武器,不论用什么精美的言辞粉饰,它都是为了杀戮打造出来的凶器。 存在的本身即意味着战争,小到人与人之间,大到区与区,一旦挑起,就不为人所控。万莫能阻止。 一开始就抱着也许会开战的心态,就永远不可能止住纷争。为了自我捍卫穷兵黩武,也就等同于认同实力强大者,就能随意侵扰、随便糟践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人心如隔肚皮,戒备、贪婪、抵触、纷乱,只要具有智识的生物一日在世,就永不会停下脚步。灭世之灾能遏制住一次,未必能遏制住三次、五次。 相反,只要尘世的血泪流不尽,凄切的悲鸣哭不完,毁天灭地的浩劫就会再次降临。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人们要考量的事了。 恩人费尽心思要保护的世界,她合当拼尽全力守护。 本来编写好的命络随着主事者的心意改变,过与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你……竟然……” “果然是这样。” 通过命修脸色判断实验成功与否的解裁春,由衷松了一口气。 “所谓既定的、无法撼动的命运,也并非是完全一成不变。只要一步一脚印,机关算尽,拨动纺织宿命的线。”纵使这一刻的她未能达成使命,也有其余的她能够续上。 便是现在得以验证的成果,想必是经过千千万万的她谱写而成。 本以为算无遗策,却沦为计算中的一环,过与愣了一瞬。 她见过不少狠心的人,大部分情况下,是对他人心狠。而唯有解裁春,待他人和自己一视同仁,该利用、剥削、算计、耍弄,手段一点都不轻柔。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逻辑……” 解裁春越过她,“你觉得小山村出生的正常人,能有自信在祸乱相踵的节点,站在剑阁禁地,听你说这长篇大论?” “你等会。” 过与叫住走到最后一个环节,挑选合适场合收束的解裁春,“是你的话,万事不走寻常路,剑走偏锋到独树一帜的你的话,兴许能为我排解烦忧。” “我平生为许许多多的人解过疑惑,而无一人来为我解开困惑,你可愿做这个好心人?” 命修应了她的疑问,本着礼尚往来的念想,解裁春点头,送佛送到西,不管这送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就当常规的超度流程。 过与缓缓道来。 她能有漫长的寿命,无边的筹算,全是依赖达成一致的命修们。众人聚集而成,挑中一心性坚定、法术强盛之士,施法赠予了毕生所得。 然而那人,并不是她。 她落选了,没能得到集体的肯定。 过去呕心沥血的付出,夙兴夜寐耗空的精力,瞬间翻转成了尖锐的嘲讽。讥笑着她恃才傲物,骄慢自负,误以为只要够勤奋,就能摘得胜利的桂冠。 那刺耳的尖笑声追逐着她,恐吓着她。一口气否认了她整个生命。 过与不甘心,不认命。 当修为高深的命修们,齐聚一堂,转移功力,她躲在一旁,动手窃取。预想的斗争、差错,没有一个能呈现,满堂命修风化成尘土,留她一人在世,窃喜不已。 顺利行事带来的喜悦,冲昏她的头脑。等到激情的潮水褪去,被冲上岸的海贝展露出形体。 一个小小的念头冒了出来,作雨后春笋,迅速成长壮大。突兀到她要忽略都不能,庞大得她不得不去注意—— 巅峰时期的命修,齐聚一室。 比她修为高的有,比她见识广的也有,难道真没一人卜算过,筹备挪移大法现场,好阻拦发生的事况。 假如有,那为什么没有人言说,而是沉默无语地将她放过…… 或许得来不正势必会酿造出苦果,偷窃生长在邻居院子的甜瓜,再吃香都免不了心虚。然而她不停地想,一味空问,世上已没有人能给她个结果。 残留下一个疑惑,至今未能解脱。同为命修的她们,为什么没有戳破。 属于命修的时代过去了,连提及都像一种无谓的传说。 坑蒙拐骗的修士居多,民间也多加效仿。哪怕她诚心给人算上一卦,也会被当做江湖骗子打出去。 没有人能与她有共同的语言,外人的经历在她看来,如一眼见底的水盆一般浅显。 过往的暗自窃喜,化作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生疼,不敢见人。又不自禁痛恨,咒怨着死去的命修们心机深沉,明知未来不好过,才让她得逞。 爱也好,恨也罢,涉过沧海桑田的河流,全随风流逝。 种种迷惑,沉淀成一种难以割舍的执念,只待一有缘人前来答疑解惑。 通晓谜底,拒绝揭开。不住地盯着谜面,期望下方遮掩的答案能改变。解裁春弹了下命修的额头,“你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还是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给自己取的?” 过也。过也。 是过,悔也。然再悔恨,也都过去了。 恰如命修对她的谏言,放弃愚昧的设想,人生不能重来。何尝不是对自己游说。 过与要忏悔、弥补的对象,已在她决意顺从本心,夺权得利,进而与同门师姐妹们撕破脸皮的当口,就与世长辞。 寿命趋近无限的她,又如何和已经投胎转世几百回,忘却前尘的魂魄们致歉。 “原来如此。”藏着掖着,不肯见人的心思,非是自己看不破,而是要别人来点破。过与取出贺归远寄放在她这的神农杖,交给解裁春。 她食指和中指合并竖起,分别点了左右眼。凝聚双目之明,转给欲与上人上人为敌,击杀防患的解裁春。 “学会运用它,你就能从无数败亡的命运里,捕捉到那缥缈的一线生机。” “多谢。” 解裁春踏进剑阁,重达几百吨的石门吱呀一声开始关闭。一道身形紧随其后,嗖地一下,在大门彻底封闭前冲进去。 沉重的落今门掩上厚重的门扉,数以万计的结界齐齐运作。割裂开空间,确保内里储藏的器具不会被外力损毁,同时保障了内部的纠纷不会影响到外面。 转移了全知之眼的过与,丧失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不管解裁春此战成或者败,脚下的土地会分崩离析,或是再造乾坤。脱离原定轨迹的尘世,已不再需要为其看相断命的修士。 她是时候去找当年的同门们亲自道歉了。 在世上踽踽独行的日子,大约是对她无期的惩处。 过与一掌拍向胸脯,迸溅出四溢的金光。每个尚且苟延残喘的生灵,从此便有了自主纺织命运的权力。 巍峨剑阁高百尺,一块砖掉下来就能让她当即身死。解裁春扣着剑柄,往地面 一掷,直言:“寄余生,在此现身。”准确来说,应该是…… “无尽轮回上人,该正式露个面了。” 应她所言,一道修长的身形从简洁大方的佩剑里慢慢显形。 脸上戴着一张没有花样的面具,简明单调,颇有主人的风采。佩戴纯粹是为了它的工具性,好遮住与长剑主人极其相似的半张脸。 露出的部位和费清明所差无几,只是额心多了两道纵横交错的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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