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温孤怀璧端方君子的仪表,坦坦荡荡的说辞,等闲咂摸不出来他是在阴阳怪气,而叫他蒙混过去,打心里认为大师兄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小师弟着想。 就更气人了。 暴躁的魔气在体内流窜,大脑随时有千百根细针砭着。费清明一掌拍向八仙桌,就要抄剑对峙。奈何手臂和身子牢牢固定在楠木交椅上,是半天动弹不得。 解裁春想说两方争执的,全不在重点,又无意在紧要关头,白费口舌来训诫。扇巴掌都怕爽着他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因为他修行了娘道,抚养的孩儿成婚,位列高堂,当坐主座。” “呃?”温孤怀璧眉弓竖起。 “嗯。”费清明没脸见人了。 解裁春长话短说,她想出来对抗灭世之灾的计策,与费清明商谈。 业障缠身的邪魔,付之一笑,“我凭什么听你所言,应你所愿。” 温孤怀璧挑眉,压着嗓子,复述解裁春的言论,“我与他同行几年,深谙他冲锋陷坚,首唱义举的本质。对他的人品贵重,自有……” “可以了。”解裁春一手拍向温孤怀璧上下张合的唇,堵住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从源头处捂个严实。“得饶人处且饶人。” 温孤怀璧摘下她的手,在掌心轻啄。复扬起眼,挑衅地瞥了小师弟一眼。 费清明……费清明还是被绑在交椅上。 敬茶的礼仪不结束,死劲挣扎也下不来。 “你下山以来,和我同行这几年,就没有一丝丝感想?” 预备推进的计划,中途出了差错,本就在预料之中。饶是无上神祇,也没法做到事事顺心。何况她一意孤行,意图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凡人。 解裁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用一双腿踏过的大好河山,一双眼瞧过的淳朴乡情,行将毁于一旦,不觉得可惜吗?” “感想,我还真有感想。” 回应她的,是费清明一声冷笑,“路有匪患,烧杀抢掠。贪官污吏,尸位素餐。鱼肉百姓,欺上瞒下。土豪乡绅,仗势欺人。冲喜不成,大开杀戒。” “民间更有殉葬等恶习,屡禁不止。医女治病救人,受之恩惠,不加拜谢,反倒打一耙,以为法不责众,就成群结队,散播想当然的言论。” 言之有理,桩桩件件,她亲眼所见,全有依据。若非解裁春心性坚定,还真要被他拐了进去。 可要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她的心志,她也不会从破落的小山村,一步步踏上丹霞峡,隐于人后,搅弄风云,行至今日。 “事有两面性,太阳照射的地方,就一定存在着阴影。不能纳着凉,赞扬黑暗的好。暴晒了,又认为烈日纯坏。尘世的面貌,取决你看事情的角度。” “然,我不苛求于你。”解裁春坦然相告,“第一计划不成,尚有第二个方案。有备而患,当为上选。” 她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只顾着倾注全部的希望在某一人上。 没有费清明,还有她自己。死之权能在手,万千信仰加身。信徒广布,遍地金身。非是神女,胜是神女,与温孤怀璧对拜高堂,也可组成红白双煞的组合。 一个是信仰之力聚集一身,一个是凝聚了神明力量的修士。双神齐齐陨落,效果想必差不到哪去。 “你敢!”费清明怒火冲冠,就差拍案而起。疼惜子女的家长,怎会舍得自己在岸上走,要疼爱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跳下悬崖。。 过去种种,她说什么,他哪有一次不听从! 不仅一日三餐,亲力亲为,照顾得她很好。还经常慷慨地宽衣解带,按时按点,按人进双皮奶里嘬,吃得解裁春满脸通红。 “真的吗?”听到秘闻的温孤怀璧,一整个震惊。 “没有啊!”被扣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黑锅的解裁春,同样震惊。 做过的事,她认。没做过的事,可别瞎别冤枉她啊。她平常就耍耍嘴皮子,巩固巩固不正经的形象,让敌对者放下戒备心。 她和费清明之间清清白白,清澈过没过滤的雨水。 解裁春朝温孤怀璧点点太阳穴,示意费清明入了魔,也许脑子一并入迷瘴了。 活跃的心思一咕哝,料想是娘道和魔障叠加的后遗症。 世上修炼娘道的修士,少之又少。也鲜有人冒着杀身之祸,去记载入魔的修士心路历程。 更别提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合并在一处。当真是杀伤力十足,祸害无穷。 解裁春这头捋明白了思绪,陷入副作用的费清明,咬破了下唇。 整个人悲愤交加,深陷在儿大不由娘的悲惨境遇里。 在那子虚乌有的设想里,他以一己之力,辛辛苦苦奶大了孩子,没盼着小满能出人头地,加官进爵,为门庭凋敝的门第添添喜,只愿她此生欢乐安康就足矣。 怎料,小满出乎意料地完成的很好。 就是好过头了,喜迎爱情事业双丰收,居然连他一齐欺瞒进去。人一风格,就迫不及待地与觅来的如意郎君拜堂成亲,欢天喜地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小孩子贪玩,在外边偷香,随便玩玩就得了。 顶多一个卖勾子的小白脸,尽整那些不入流的玩艺。一张利嘴不思进取,整天琢磨些糊弄小姑娘的甜言蜜语,能贪图这种人什么呢? 小满玩腻 了,钱货两讫就算了,哪还能领到家里来,拜过祖宗,觐见高堂? 在血契引导下,洞察费清明想法的解裁春,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干巴到哑口无言。 真不愧是在卷轴里,能和温孤怀璧打得有来有回的人物。那叫一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预备倒杯冷茶,解解渴的解裁春,差点没一口茶泼到同行伙伴脸上,让他别为魔气所控,赶紧清醒一点。 但还是忍住了。 她喝完一杯茶,再倒一杯,递到费清明面前,让他消消气。气坏身子无人替,还有下一步策略等着他进行。 既然他不愿意做抵抗天火血海的前锋,就得做永除后患的后备。左右他魔性入脑,离了这番天地,就会自动横扫千军,直至这具躯体彻底腐烂为止。 正好替她铲除一个人。 解裁春按住了他的佩剑寄余生。 被敬茶的费清明,再坐不稳高堂。握着的茶盏陡然碎裂,招来神剑斩断红绸,血洗喜宴。 纸片虚化的宾客,刹那间血肉横飞,费清明面色如凝,“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和耍性子的家伙对话,简直浪费时间。解裁春该说的已然说尽,不欲多谈,从纸人里掏出乾坤袋,从绑定的空间里取出赛北金炼制的药水。 她信不过赛北金本人,对于她练就的药剂,还是能信任一二。鲜少会有专攻一门行当的修士,愿意砸自己家的招牌。 解裁春取了个杯子往里面倒,毫不遮掩地递给费清明,“与其留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喝了茶,快意恩仇。喝干它,你就能动了。” “就当面下啊。”温孤怀璧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一点不回避?” 费清明眼神如刀,一寸寸切着大师兄的脸,“我听得见,眼也不瞎。” 解裁春见气氛烘托到位,拍开温孤怀璧,让他一边去,别碍事。手里摇晃着杯盏,最后推了费清明一把,是使用浅显易懂的激将法。 “还是说,你更愿意一直绑在这里,跟着这张卷轴一起被焚毁?” 半是浑噩,半是理智的费清明,被忽然召唤至此,又遭到轮番的添堵。不由悲从中来,双目凄怆,“小满,你真的有心吗?” “有啊,就在这里。”解裁春一手点着他的胸,修剪完好的指甲片,直戳他心脏所在处。又牵着他的手,按在因龙珠重现生机的胸脯,“也在这里。” 她捧着那盏放凉了的茶,塞进他手中。 要他做个决定。 口头说得好像他有得选,实际留给他的,只有非此即彼的道路。 可笑这女子狡诈无情,满口谎言,洞察内情的他,居然还会因为她刻意为之的亲密举措,心生雀跃。 费清明面上缤纷多彩,似哭还笑,俯下脸,就着她的手,干干净净地喝完了那盏茶,一滴不剩。还用上了舌头。 本人气势如虹,如一柄等待着出鞘的剑。凶恶的目光不言不语,胜过千言万语。暗示等他得了活动的空间,给他使使绊子的人就有得瞧。 好似要喝的、喝掉的,并非是解裁春手中摇摆的茶水,而是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看得温孤怀璧当场就要给解裁春套个红裤衩。 “别再想红裤衩了。”解裁春抬着手,挠着习惯性又当爹又当妈的问道宗大师兄下巴,要他安分点。 温孤怀璧温顺地抵着她掌心,不再言语。 她转头问饮用完药剂,恢复清明的费清明,意下如何。 横在他眼前的两条路径,并不是单纯的非生即死的通达前程,而是一蹴而就的地狱,和永不超生的炼狱。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冷静下来的费清明,一扫混沌,重归正道弟子做派。 他通过血契的链接,领悟解裁春的筹算,解下寄余生,交付到解裁春手中,犹如交托自己的性命,“我选第一个方案。” 红白双煞的企划,必死无疑。与那一位开战,还有缥缈的生机。 与其说他选择哪个法子赴死,不如说他选择让解裁春存活。 而这种近乎剖白自我的话,神智清醒的他永远不会说。 “好。”事不宜迟,解裁春牵着费清明和温孤怀璧两人,三人并排而站,郑重地拜过天地,交换合卺酒。 站在正中的新嫁娘,囫囵地喝完两杯酒,有些晕头转向。 左边站着的费清明,弯下腰,迁就新娘身高,惯性将自己与对方对等地持平到同一个界面。手腕的力道不容有失,掰过她的脸。低下头,与朝思暮想的对象热吻。 口腔里的空气被剥夺,烈酒的热气冒了上来,蒸腾得脑子晕眩。 解裁春脚下踉跄,朝后退了几步,贴上肌肉膨发的胸膛。绞弄口舌的激吻含得更凶,舔得更深,依依不舍地退出檀口,还勾出一线银丝。 “要索我的命,永世不得超生。仅仅讨一个吻,不过分吧。”他预想中要做的事,远比这凶残百倍。 先下手为强么,罢了……身为大师兄,总归是要让着小师弟。温孤怀璧美目低垂。 见人得了空闲,见缝插针,右臂托起解裁春的臀,将人抱起来,紧跟着续上。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解裁春,又遭阻截。被含化了口脂,濡湿了盛装。遮面的绢扇被压折、拧乱了,花型的扇面一时握不住。 前后夹击,喂了两位饥肠辘辘的修士半饱。 摔杯为号,属于郎君一方的两个杯盏粉身碎骨。 费清明前往东南之巅,实行天葬,尸骨无存。温孤怀璧赶往西北之渊,溺亡不浮,永镇深潭。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5 首页 上一页 1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