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璃:“不是看不到,不信吗?” “……”陈师兄不去看她的眼睛,木然道,“人命关天。” 房璃“哦”了一下。 “照目前的线索看,八九不离十,跟柏如鱼有关,”她说这话的时候正穿过小花园,洒扫打理的小厮婢女忙忙碌碌,房璃保持着正常音量,周围眼观鼻鼻观心,无人吭声,“柏小姐或许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异常,所以才会吩咐人锁门,还围上那些蒺藜。” 陈师兄:“前提是柏 如鱼。” 小厮不敢耽搁,捣腾步子引着两人来到蒺藜小院,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小姐,道长们来了。” 等屋内的声音细细响起,方才拿出钥匙,捅开了锁。 刚开了条缝,两个人就风一样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旋即大力摁上了门。 小厮:“……” 屋内黑的一如既往,房璃昨天提醒他以后,陈师兄便着重注意了起来,提早开了灵目。 他承认来之前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此刻站在这里,那点期待如同埋进沙堆的火苗一样湮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凉意。 心脏“咕咚”一声沉下去。 房璃:“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柏小姐好像早就醒了,又好像并没睡,她的声音清晰如缕,送入耳中:“你没带那发光的东西吧?” 陈师兄闻言,面容微紧地捏了捏手指,房璃则有问必答:“没有。” 骗人的,蓝玉她从不离身。 只不过叫那乞丐安分了一些,没有那扰人的光了。 柏小姐松了一口气,听见脊背轻压床杆的吱呀声,“你们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看病吧?” 房璃灵机一动。 “柏小姐真是蕙质兰心,”她上前一步,“问题是有的,不过看病也是主要的,上次走得太匆忙,连脉都没来得及把——那边站着的。” 陈师兄眼神一瞥。 “还不快去拿把椅子,我好给小姐号脉。” 脚步窸窸窣窣的动了,片刻后,房璃听到了木头搁在地上的声音,她指尖游在黑暗里探了又探,摸到冷硬的实质后,她放心地拖到屁股底下,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纱帐中伸出一截皓腕,房璃摸了摸,轻声道了一句“得罪”。 陈师兄看不懂他这个师妹在想什么。 因为听上去,她似乎真的开始认真把起脉来了。 房璃:“昨天的案子,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避开了适才的提问,转而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果不其然,柏小姐一下紧张起来,即使隔着密不透风的黑暗,都仿佛能看到她那猫一样因为紧张而微弓的脊背:“案子。” 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说明心存戒心。 “那不是我干的。”柏小姐很快说道,“你是想说那个菜农的孩子吧,家里人告诉我了,荒唐!本小姐这半年都病在床上,药碗都拿的费劲,还有人泼这种脏水,真是荒唐!” 听上去很气愤。 “小姐息怒,”房璃不轻不重地接上话,“案子肯定要查,我们现在主要的怀疑方向,是您。” 柏小姐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 “……您身上的魔物。”房璃大喘气。 “……” 这回轮到陈师兄反应过不来了。 他茫然地望着房璃的方向,太阳穴突突疼。 不是。 就这么说出来了? “哦。” 柏小姐冷淡地往后一靠,“具体说说。” “我们怀疑您已经被邪魔附身,因此时常会出现记忆断带的情况,所谓惧光症也来自于此,附身于您的魔物并不是活物,而是已经死去的灵魂。” 柏小姐似乎觉得很新鲜:“邪魔也分死活?” “魔物和人一样。” 这句话一出,陈师兄简直想把她嘴捂上。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房璃在同光宗的八年到底学了些什么? “……魔物和人一样,都是贪嗔痴聚集化于天地的成物,出自于人,也终结于人,”房璃,“世人都知道,倘若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心有不甘,那么那些执念就会化作魔气钉入灵魂,怨灵会逃脱地府的纠查,久缠于世。” “正常的魔物,或者说魔修,不会害怕见光,”绕了一大串,房璃终于将铺垫好的吐露出,“附在你身上的是一个死去的人,柏小姐。” “……” 陈师兄将灵力灌进七窍,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榻上人的反应。 良久,她轻轻地吸了口气,嗓音冷静,没有起伏: “那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真相。”房璃道,“我需要为你脱罪,柏小姐。”
第25章 柏如鱼是柏府已逝的长女,也是湘玉夫人的亲生女儿。 柏墨临是柏府现存的嫡女,生母于五年前逝世。 说起柏府的两位夫人,关于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市井里早有无数个版本。 他们颠来倒去的猜测柏老爷的偏宠,分分计较柏夫人的优劣地位,谁红,谁不红。 一个才女发妻,一个商才小妾,说没有矛盾,谁信? 他们说,说了又说。 一直说到两位小姐出生。 柏墨临和柏如鱼在同一个冬天降临,前后只隔了几个时辰。 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不幸,这两位自出生始关系就十分不妙,柏如鱼看不惯柏墨临的柔弱虚伪,柏墨临受不了柏如鱼的跳脱无矩。如果只是两看相厌冷冷淡淡,也就罢了,坏就坏在她们不止两看相厌。 柏墨临和柏如鱼热衷于给对方下绊子。 今天你在后院学琴,我便跑去将凳子腿锯掉;明个她在苦思算术,她又必定会来发出噪音扰乱思绪。掐完小腿掐大腿,两个人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较劲,关系始终未曾破冰。 豪门贵府,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养活大片茶余饭后,两位柏小姐的关系人尽皆知,但两位柏小姐的恩怨却无人知晓。 新的女人代替旧的女人,内容却只是改头换面,嫡女庶女新仇旧恨,悬在那舌尖之上,藏在那市井之中,翻滚腾浪,永不得安息。 直到柏如鱼死了。 取了个如鱼的名字,却没能像小鱼儿一样从水中得生,下人拿着捞网赶到时,池塘里只剩一具青白的尸体。 池塘边上,是浑身湿漉漉的柏墨临。这件事情犹如一颗炮弹,在拂荒城炸开来。 众说纷纭,嘈嘈切切,最流行的版本,是柏墨临与柏如鱼,嫡庶之争势同水火,豪门的孩子早熟,谁知道一次秋千,一次嬉水,不是杀机乍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柏墨临扮男装潜进学堂。再到后来,柏老爷和大夫人意外薨逝,柏府之中,只剩下两个女人。 新的故事开始了。 -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不过是一个府里死了几个人而已,”柏小姐不凉不酸,“反正那两个孩子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你们看着办。” 陈师兄:“夫人告诉我们,如鱼小姐不会成为你的心结。” 死寂。 “那当然,我不喜欢她,非要问为什么的话,”柏小姐想了想,冷淡苛刻道,“柏如鱼太优秀了,什么都压我一头,我不喜欢她。” “……” - “房间里的是柏如鱼。” 离开蒺藜小院后,房璃简明扼要的总结。 陈师兄没理,看上去在思考某个沉重的问题。 房璃:“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让二小姐,承认自己是‘柏如鱼——你在干嘛?” 陈师兄意识回笼,“哦”了一声,“我在想为什么。” ——他为什么看不到魔气了? 陈师兄边走边垂眸,盯向自己的掌心。 修为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灵。 通天域不乏有百年修为消于一旦的故事。但那只是故事,这么多年雷打不动的勤恳修炼,突破瓶颈的挣扎顿悟,又怎会骗人? 陈师兄握紧手掌。 “床边没有鞋,这是最可疑的,生病又不是残疾,不可能一双鞋都没有,恰恰说明了不对劲。” 陈师兄反应过来:“你把脉就是为了这事?” 房璃:“到时候可以试探一下柏二的态度,如果两位柏小姐真的有过节存在杀人嫌疑的话,那魔物一事,基本上敲定了。” “……” 前头引路的小厮终于忍不住了,苦着脸回头,看上去都快哭了: “道长们,算小的求你们了,我还没活够,下次聊这些小声点,行吗?” “……” 陈师兄心不在焉,房璃便让他跑腿买支糖葫芦,自己在偌大的府院中闲逛,想找到那 一口池塘。 逮住人一问,才知道自从淹死人之后,池塘就被填了。 心中装着事,方向都忘了辨,回过神时房璃已经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角落。 这府邸实在大得很,走着走着容易神游,地面上落叶堆积,忽然头顶黑影一晃,等房璃意识回笼,只听“扑通”一声。 ——什么东西重重的掉了下来。 伴随着轻轻的抽气。 房璃一顿,慢慢走上前,耐心等待地上那人撅着屁股爬起来,等他慢悠悠整理好自己红似丹枫的衣袍,转身,吓得俊脸一扭: “汝娘也!” “齐公子,”房璃耐心提醒,“书香世家,不可有粗鄙之语。” “……” 齐公子泰然自若地理了理衣领,仿佛上一秒魂飞魄散的不是本人。 他闲庭信步往深院中走去,被房璃一道冷酷的嗓音击停在原地: “齐公子是要去看望柏小姐吗?” 他回头,露出一个嗤笑:“笑话,柏墨临的病关我什么事?” 房璃点头:“嗯,那齐公子这样偷偷摸摸翻墙进来,是为了偷东西?” “胡说八道!” 他急急迈着步子上前,压低声音:“我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关心昔日同窗,齐公子上善若水,心地之宽广常人所不能及也,对吧?” 齐公子呆了一呆,哼道:“对。” “那你快去吧,善良的齐公子,不过我得提醒你,”房璃道,“柏小姐病重,已然见不得外人,最多你站在门口或者后窗说说话,看她能不能听见了。” 齐公子又呆了一呆,这次呆的时间有点长,半晌才道:“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房璃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仁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如齐公子所言。” “关你什么事?” “……” *** 街上堵的水泄不通。 “诸位看好了!” 长鞭带着劲风甩下,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带出一道血弧。 执鞭人身披青山门靛青道袍,眼尾下方各两道方形文身,发色透红,轻狂地勾着唇角,居高临下望着蜷缩在地上的同光宗弟子,吐掉糖葫芦的竹签子,对着围观者拍手扬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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