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宗育人无方,门下弟子无凭无据对我大师兄口出狂言乱泼脏水,立下挑战书,如今打不过又想耍赖皮,这就是无涯谷曾经第一大宗门的脾性!” “满口喷血!” 地上跳起来一个人,他身上外披的道袍被鞭子挥开几道口子,渗着鲜血,脸也灰扑扑的,看上去分外惨淡,但他的眼里却火光高涨,喷薄欲出: “分明是你们青山门血口喷人污人清誉在先!” “哦,”执鞭人掏掏耳朵,“那你说说看,我们污蔑了什么,尘素?” 尘素噎了一下。 “污蔑了,污蔑了……” 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忽然不说话了。 这种肮脏的谣言不该从同光宗的弟子口中说出。 仿佛预料到了这个反应,方陌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大步上前搂过尘素:“我记得上次无涯谷对试,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亲昵地压低声音,“我记得我断了你一条腿骨,怎么,就好了么?” 尘素的呼吸静止了一瞬。 他竟然还敢提对试。 那是尘素第一次代表同光宗参与无涯谷的对试。 当时的他很期待,想象太美好,于是现实痛击时就显得分外残酷。比赛到一半的时候,尘素已经清楚,自己不会赢了。 他相信方陌也很清楚。 他以为对方要速战速决,却没有想到,摸清楚自己底细的方陌非但没有快速解决战斗,反而换了一种打法——不致命,但足够折磨。 也足够让尘素丢脸。 就像扇人巴掌,起初只是疼,一掌又一掌地扇下去,脸皮破了,牙齿断了,面目全非。 偏偏尘素是个不愿意认输的性子。他可以被打败,但是绝不会主动投降。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尘素的一条小腿被剑风扫断,同光宗的诉求终于传到了擂台主持的耳朵里,慢悠悠地叫了停。 尘素像条血淋淋的败狗一样被拖下台,眼底倒映着方陌,还有所有人的眼神。 他抬头,方陌背后,青山门的弟子们笑嘻嘻的,七嘴八舌地看着他,昔日今日的画面重合,一口气横在胸膛内,几乎要将尘素撑的吐血。 ——那份耻辱。 还有愤怒。 白日高悬,尘素却仿佛吞了一块千年寒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退一万步讲,”方陌又放开声音,“吵架吵不服,就用拳头说话,你们两个对我一个都被打成这样,这种三流实力,凭什么进入书塔?” 同光宗被特邀入书塔学习的消息早就风传全城,这个来自无涯谷的老旧门派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却是以这样充满争议的方式。 目前最广为人知的版本,和狴犴宫有关。 尘素身后,尘凡咬牙隐忍,耳边的议论如同潮水,浸的他浑身刺痛。 不是的。 不是的。 他们是徐道长最后才选中的,根本不能代表同光宗的能力,同光宗有资格进入书塔,不是的! “你看看你身后地上的这个废物,”方陌的鞭子一下一下点在尘素的手臂,缓慢地抬起脚尖踩住尘凡的肩膀,一点点加力,几不可闻的骨裂声响起,“记住了,像你这样的人,只配加入这种宗门,一辈子被人踩在……” 他脚下一空。 方陌刹住舌头,猛地抬头,旁边不知何时站出一个穿着黑白道袍的高大男子。 什么时候来的? 男子身量颀长,白棕色劲装,像是哪个不知名的热心侠客,只不过眼睛跟没睁开似的,总显出几分促狭。 他单手扶起尘凡后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糖葫芦。 方陌眯了眯眼。 这他娘的谁? “大师兄……”尘凡低声,痛的眼红。 被打时为了不丢人,愣是咬碎了牙也没吭声,此刻见师兄如见亲人,哽咽一下,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青山门的欺人太甚……” “眼泪憋回去。” 尘凡不敢哭了。 陈师兄扭头,看着警惕拉满的方陌,微微一笑,无比和善:“这位小道友,有什么冲突可以沟通解决,何必动刀动枪的?” 方陌眉尖一挑,“倒不如你自己问问,看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师兄岂能猜不到他们说了哪些,此刻连眼神教育也省去了,客客气气道,“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总不能是专程找人说的,如今纠结这个也无益,我看小兄弟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权当一场误会,如何?” 方陌不认得普陈,他不清楚眼前这人的来历,只清楚一件事。 他很不爽。 原本只是想挑衅一下就放人走,但是陈师兄这样一说,他就不乐意了,笑了一下,脸上的刺青愈发显得邪气:“好啊,放就放。” 手离开尘素的那一刻,长鞭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锋利的风声,如同甩尾的毒蛇一样从天而降! 陈师兄默然而立,规规矩矩等着长鞭,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人群窜出,“啪!”,趴倒在地,结结实实挨下了那一鞭。 方陌顿时蹙眉,可他来不及细想,就听地上响起痛苦的呻吟。 “啊——” “……” 房璃捂着流血的伤口,脸上的叆叇不知何时摘下,眼皮耷下遮住浅棕色的瞳孔,毫无遮挡的容貌此刻苍白似月,冷汗涔涔,竟是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鲜血染红街石。 “道长……”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方陌,“我一介弱女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对我下手?” “……” 方陌简直目瞪口呆。 哪里来的野人? 陈师兄意义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房璃一边说话一边呕血:“青山门,青山门竟是……” 方陌受到惊吓,不自觉退了半步。 天地良心。 明明是这女的自己跑出来接这一鞭的! 而且他只是想试探那个道士,根本没准备下重手,怎么可能吐这么多血? 尘素反应最快:“青山门的育人之风狂放至此,大庭广众之下不仅挑衅他人,又出手伤无辜百姓,还有没有天理了?” 房璃:“还有没有天理了!” 方陌背后,青山门的弟子们惶惑无比。 “……” 方陌一咬牙,百口莫辩。 因为尘素他娘的还真没说错。 房璃身上的灵力低微孱弱,腰间既没有佩剑也没有宗门的配饰,就是个无,辜,百,姓。 房璃绘声绘色地吐血,大有把五脏六腑呕出来的意思, 巴不得把“惨不忍睹,楚楚可怜”八个大字纹脸上。这厢动静愈来愈大,本来只是人流,渐渐围拢成一群。 目光的聚集让方陌压力倍增。 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想让同光宗加上尘素丢脸,可没想扯上青山门! 拂荒城是东南中枢,又正值开坛,多少大能隐士,多少人脉眼睛,再任由这个女人胡作非为下去,青山门的形象恐怕不保。 想到这里,方陌牙关一紧,整个人都不妙了。 他握紧鞭子上前一步,肩膀上忽然按下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带着元婴灵力的嗓音骤然降下,压住了场面: “一场误会罢了。” 靛青衣摆如同过风竹叶。 房璃抬头。 这人生的白。 白的令人惊叹。 眉眼如勾画,单单只是抬眸,仿佛千万流光汇聚,风华绝代。 颊上两点痣,像是失手抖落上去的神笔,俊美无俦,妖冶的令人吸气。 ——竟有人能长成这样! 方陌回头:“未然师兄!就是这些人……” 金未然摁下方陌,用表情让他闭了嘴。 他大步上前,蹲下,仔细地扶起房璃,望着她睫毛上的泪珠,诚恳道: “这位姑娘,门下弟子一时眼花,手抖了,抱歉。” 房璃摇摇头,凄楚道:“道长言重了,一介草民,怎敢责怪?” 陈师兄用脚尖轻踢:见好就收,再演过了。 金未然拿出钱袋,骨节分明的长指探入袋口,:“门下弟子之过,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好旁观,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拈出几枚品相极好的高阶灵石,晃的周围人眼睛都花了。 灵石不少见,但是纯粹的高阶灵石相当罕见,相比金银,不仅值钱,关键是对修行有益。 即使是凡人,揣着几枚这样浓郁纯粹的灵石,不说延年益寿,至少能祛病消灾。 青山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破财,和解。 两人相隔几近,金未然望着她轻颤的睫毛,温吞地笑了一下。 ——宛若溪流泛金,美的震慑人心。 房璃懵懂地接过灵石,借着角度掩盖猝不及防戳了下麻筋,金未然压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可欺的女子还藏着这样的手段,手臂顿时脱力,整个钱袋连带着零散的灵石,摔进房璃的掌心里。 房璃含泪:“手抖了,抱歉。” 金未然:“……”
第26章 进城三日,房璃全款拿下同庆楼天字号包间。 雅间内,她心如止水地看着一个个沈腰潘鬓、姿容姣好的堂倌流水线似的上菜,菜和人无一重样,仿佛回到了那些年纷华靡丽的宫廷生活。 秀色可餐。 眼睛,脾胃,心情,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尘素脸色微青,尘凡略显局促。 最后一位习惯了房璃的脾性,闭眼假寐中。 “来来来,都吃都吃,别客气。”房璃执箸,另外三人一动不动,她顿了一下,恍然道,“哦,对,诸位都差不多过了辟谷吧?瞧我这记性。” “……” 袅袅的美食香气中,陈师兄给另外两位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外伤。调息过后,房璃忽然道: “下次痛就喊出来。” 尘凡一怔,茫然地看向她。 房璃咬着筷子,“拂荒城里人物太多,青山门为着门派形象,想找茬就要找理由,怎么样都不能做得太过火,他们就是捏着你这种不肯给门派丢脸的蠢犟种,如果你当时大喊大叫,吃亏的反倒是他们。” 尘凡听得似懂非懂,尘素绷着脸,一点也没有理会的意思。 陈师兄:“璃姑娘说得对,拂荒城牵系甚广,不是小打小闹的地方,你不仅仅是你,还代表着一个宗门的脸面与态度,你们以为师兄就想吃闷亏吗?” “同光宗被特准入书塔本就足够引人注目,倘若今日真与那青山门的动起手来,落在旁人手里的便是把柄,今日别人让你痛快,是为着来日让你不痛快,明白否?” 尘素阴森森:“那旁人欺侮上来,就任由被踩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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