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门…… 两眉中间为印堂,印堂之上是天门穴。天门穴,也是魂魄出入的口子。 江一木心中有了猜测,眸光渐沉。孟娘子的问题很重要,倘若死者近日表露出心疾的征兆,那么凶手定会盯上这位将死之人的行踪,待他心疾发作后吸取亡者完整的魂魄。 “妹妹,他并非没有异常。” 大家闻声纷纷回头,不知小倌连鹤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或许他一直在那,只是无人关心。 连鹤那句话是对孟渡说的,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缓缓走到死者身旁,垂下头道:“死者叫李哲,是我同乡。我们都是蜀州人,众神所弃、民无噍类的蜀州……”连鹤顿了顿,看向众人,正色道:“李哲前些日子干活时突然心痛难忍,若不是被我发现带回寝屋,这条命早就交代了。这些天他都在卧床休息,除了我之外,没有旁人知道他的病。” 韩应春问:“既然有心痛病,为何不说?” 连鹤幽幽道:“若是说了,这凤仙坊还能容得下他吗?” 众人一时无言。 江一木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药粉的苦辛味。气味很淡,几乎不可闻,但他对药味敏感异常,特别是从未闻过的草药味。 江一木在李哲的尸体前蹲下,凑近闻了闻,眉间微微蹙起。只是很短的功夫,药味竟更浓了。 孟渡看在眼里,提裙上前,在江一木对面蹲下,也凑近尸体闻了闻。 末加药粉的气味淡得几不可闻,即便是她自己对此药十分熟悉了,也很难捕捉到空气中这一点微薄的辛味。 没想到江郎中居然还有一只狗鼻子。 孟渡默默念叨道,一抬头撞上江一木拷问的眼神。 这时,一个下人赶来向韩应春禀报:“凤仙坊所有门已封锁。” 韩应春应了声好:“坊内所有人给我一一清点,一一问话,一个都不可少。” 一个主管事的嬷嬷走上前,面露难色:“刚才江郎中也说了,李哲是心疾病房而亡,韩大人为何——” 韩应春没好气的睨了嬷嬷一眼:“你自认下死者脑门上的牙印,我即刻放人。” 嬷嬷缩了缩脖子,抿紧嘴唇,不再发话。 韩应春号令一下,众人忙碌起来,找人的找人,清点的清点。 一时间哄哄乱乱,孟渡被人流挤到一旁,正踮起脚在人群中找江郎中,没想到熟悉的嗓音出现在了身后。 “李哲身上的异香不会也与你有关吧?” 江一木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那个“也”字,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眼下,孟渡懒得和他计较,一想到自己的药粉这么快就派上用场,说不定还能协助江郎中查案,等卖给他了这个人情,就能顺理成章的讨回自己的刀。 一想到很快就能拿回赤莲刃,就很难不给他好脸色。 江一木本以为孟渡又会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没想到面前的小女娘倏然一笑:“江郎中好聪明,药粉确是我洒下的。江郎中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药粉洒下的位置。” 江一木看了看面前的小娘子,一身乐伶打扮混进凤仙坊,也不知打着什么歪主意,忽然间倒有些好奇了。 “我们去和韩大人说一声。” 江一木带着孟渡找到韩应春,说要去坊中查看。 韩应春看见方才在天香阁中伺候的女伶莲心还跟在江一木身后,想命她去管事的嬷嬷那报道。谁知韩应春往右一步,那女伶就往左躲,韩应春往左一步,那女伶就往右躲,跟他玩躲猫猫似的,就是藏在江一木身后。韩应春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孟渡:“你——” 江一木拨开韩应春的手,笑道:“凤仙坊我实在不熟悉,不如让莲心带着我,事半功倍。难不成韩大人担心我被一个小女娘拐跑了?” 江一木走近一步,贴着韩应春耳边低语:“她蓦地闯进天香阁,也不知什么来历,不如跟在我身边。我倒想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第5章 韩应春摆了摆手:“快去快回。” 江一木扫了孟渡一眼,故作威风的下命令道:“听见韩大人的话了吗,赶紧带路。” 孟渡欠身:“江大人这边请——” 二人走出男寝,江一木问:“你要带我去哪?” 孟渡:“凤仙坊西北角有一座八角亭,亭中有一条暗道通往城中,江郎中去到那一看便知。” 江一木侧眸看她:“徐道士说你昨日才到藍州,今日就对凤仙坊如此熟悉?” 孟渡:“……” 孟渡本也没想瞒江一木,今晚死者又莫名被咬破了天门穴,心想此事关系重大,于是将白天发生的种种,从林芙儿到禾木茶馆找老板,到香烛店内发现暗道,一一和江一木说了。 徐道士不是说,禾木茶馆的老板是江郎中义兄吗?江郎中若是不信她的话,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江一木没想到孟娘子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神情越来越严肃,暂且将对孟渡身份的怀疑搁置一旁,专心琢磨起案子来。 依照孟渡所说,凤仙坊坊主给自己女儿喂下了修魂丹,将女儿变成了噬魂的至阴之物。很有可能是这个噬魂的至阴之物盯上了李哲,在李哲心疾发作死后,迫不及待的咬破李哲脑门处的天门穴,吸走了他的魂魄。 修魂丹他倒是听说过,无非是将人身上的阳气化为阴气,由此打开“魂眼”。 就好比人开了天眼,能看见鬼。开了魂眼,就能看见人身上的魂魄。 但是江一木从未听说过鬼胎。 江一木问道:“孟娘子可知鬼胎是何物?” 孟渡:“阴阳交合的产物。” 江一木一愣。 阴阳交合?是他理解的那个阴阳交合吗?还是说男子的元阳和女子的元阴相合,但这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孟渡见江一木久久没有回话,以为他没听明白,补充说明道:“这是我偷听到的,那个男人和坊主说的原话,我想应该是活人和死人交合的意思……” “噢……” 还好夜色正浓,掩盖了少年耳廓的绯红。 沉默了须臾,江一木说:“今天恰好有位朋友带来了一根白发,他说是在凤仙坊里捡到的,那根白发透着阴寒之气……我想,这长发的主人,或许就是坊主的女儿,那个体质至阴的噬魂怪物。” “白发?”孟渡奇怪道。 可她今天看到的瘦女子,明明一头乌黑长发,林芙儿也从未描述过自己妹妹长了一头白发。 “是的,白发。”江一木肯定道,“这位 朋友还提到了一个词,雪鬼。可惜我当时急着赶去降子桥帮老徐,没听他说下去。回头我得再问问他。” 两人说着说着,走到了凤仙坊西北角的竹林。竹林处没有人把守,八角亭内也没有旁人。 孟渡挪开暗道出口的地砖,说:“我将药粉洒在了暗道入口处,江郎中想进去看看吗?” “来都来了,走一趟吧。” 二人相继进入暗道。 孟渡从发上取下桃木笄,轻轻一吹,桃木笄的一头倏地燃起绛紫色的火焰。 江一木赞道:“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回头也给江郎中做一支。” “不必。” 孟渡蹲下身,用桃木笄指着墙角毫不起眼的粉末:“就是这个药粉了,只有沾上衣物才能闻到苦辛味。” 江一木俯下身,蘸了一些药粉在指尖,果然闻不到任何气味。药粉呈土褐色,只比尘土的颜色稍稍发红一些。这倒是个好东西,有迹可循,又不易被发现。 江一木抹了一些在自己袖口,跟上孟渡。 暗道对于江一木的身高来说略显逼仄。二人无法并排行走,只有一前一后。江一木始终与孟渡保持一小段距离,一来不显唐突,二来方便听察前后的动静。 直至走到暗道的尽头,江一木袖口的药粉才微微溢出苦而微辛的怪味。再看孟娘子,一手握着燃火的桃木笄,一手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暗道的出口。 墙上缓缓裂开一道口子,霉味裹夹着蜡烛和线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看来他们已经走到孟娘子所说的香烛铺了。 二人相继走出暗道,孟渡手中的火光照亮了香烛铺的一角,露出一沓破旧不堪的黄表纸和各式线香。江一木走上前,目光停留在一根刻了字的雕花蜡烛前。 “长庆三年,春香坊。”江一木思索道,“这该是四十七年前了。” 突然,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孟渡甩灭发笄上的火焰,被江一木拉着迅速闪回暗道之中。 来不及关上暗门,就听见脚步声停留在了春香坊的门口。 四下被黑暗填满,只剩下二人克制的气息。 孟渡记得这是一条常年无人行走的空巷,此时戌时已过,什么人会在这个时点路过春香坊门口? 她心下一凛。难不成,是和林小鸢接头的黑衣人?今日交易的魂罐落空,男人又约了林小鸢晚上见面,谁料到凤仙坊出了这样的事,林小鸢作为茶女脱不开身。 孟渡后颈倏地一麻,忽然意识到是江一木呼出的气息,赶紧往暗道中缩了半步,谁料到外罩着的蝉翼纱被江一木攥了一角在手中,动也动不得。一回头,江一木的面容近在咫尺,甚至能闻见些许她熟悉的、不熟悉的草药味,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孟渡仍感到不自在起来,心跳莫名的加快了。 江一木显然也有些窘迫,无奈于一动就会发出声响,只有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腰间的赤莲刃。 即便黑暗中的轮廓模糊,孟渡也看明白了江一木的意思。倘若门外的人进来,他们就将那人一举拿下。二对一,还是有较大的胜算。 江一木一手抚上刀柄,露出刀身一寸。黑暗之中,刀身上的赤莲暗纹隐隐透出红光。 孟渡心底一动,赤莲刃是认出她了吗? “咣当——” 那人许久等不到回应,猛的一推门,门内铁锁发出刺耳的声响。 孟渡聚心凝神,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她明显也感到了身后少年紧绷的肌肉,就连空气也因紧张的氛围而灼热起来。 然而那人一推不开,摸在门上的手落下。或许是猜到了坊内有变,接应他的人并没有如约赶来,只在原题停留了片晌,就快步离开了。 孟渡轻轻呼出一口气,赶紧往暗道中退了几步,又重新燃起桃木笄上的火焰。 不知是紧张还是火光晕染,她觉得江郎中的脸色较先前暖了些。 江一木错开她的目光,看向香烛铺,问道:“你还记得春香坊的位置吗?回去要让韩应春安排人把守暗道的出口。” 孟渡:“我记得铺门上写着「里庵巷-春香坊」。” “里庵巷……”江一木点头,“我知道了。回去吧,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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