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她猛地一醒,随即有点头晕,捂着头道,“我怎么了...” “你被鬼上了身,这是正常反应,歇一会儿就好。”连婴掏出帕子给她擦脸,“除了头晕还有什么感觉?” 赵女士望着连婴的脸,抿紧了唇。 “没有。” “那就好。”连婴点点头,她能感到赵女士对她好像有点敌意,但并不在乎。 小姑娘怯怯地站在一旁,看见她,赵女士明显松快了些,“子怡,过来。” 小姑娘有点踌躇。 她憋红了脸,犹豫地摇了摇头。 “赵姨姨,我听见你身上有人...还在说话。” ... 童言稚语最能杀人。 侯笑侯乐两兄弟俩怔了一会儿,‘嗷’一嗓子反应过来,两个猴抱着瑟瑟发抖,“啥?啥?啥!别吓唬人啊啊啊!” 蒋老太看看小姑娘,看看赵女士,一时不知道该安抚哪个,颤颤巍巍道:“小闺女,你说什么?” 小姑娘缩了缩,像是怕说错话。 周璇反应极快,早就躲在连婴身后,这种时候,什么男人根本不靠谱,只有她这专业对口的姐妹儿才有安全感...“连婴,这...这鬼又上身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赵女士皱着眉头,她讨厌别人像看鬼一样看自己。 “声音更大了...”小姑娘抬起头,瞳孔有些散,“她说...她说...” “啊啊啊啊啊!”小小的身体瑟缩着,连婴和赵女士的手都伸向她,触及之时,赵女士突然一停。 连婴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她微凉的手捂住小姑娘的耳朵,念起《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细细声气,难得念得中正平和,无有恐怖,止一切颠倒梦想。 小姑娘慢慢平静下来,她盯着赵女士,一字一句道:“她要吃‘猪肺百合汤’。” 奇怪的要求。 但这鬼赖在赵女士身上不肯下来,也只得照做。 周璇偷偷摸摸看看厨房外,赵女士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阴着脸,端正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连婴啊,就没什么办法把鬼灭了么?我现在一看她,满身冒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胳膊,表情夸张,“你摸你摸,真的!” 连婴好笑,“要真那么简单,我早就用了。鬼上了身便和活人同气同息,哪里是那么好办的。再说了,这鬼大抵和碧生有关系,她非要留在这儿肯定也不为喝碗汤那么简单,不如静观其变。” “赵女士也真够倒霉的,怎么咱屋四个人,就挑了她呢?肯定是她没听你的话,鞋子没摆好。” “别胡说。那些都是小技,真正挡不了厉害鬼怪的。”连婴掰着百合,沉声道,“身有妖异,必有因缘。” 作者有话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无有恐怖,止一切颠倒梦想>摘自佛经《心经》 第7章 血汤 猪肺百合汤煮好了。 细嫩的肉块,洁白的百合,氤氲出鲜美的香气来。 一屋子人注视着赵女士,她看着汤,眼珠动一动,微微翘起小指。 “好腥。” “别胡说,这猪肺我们买的是新鲜的,做的时候也搁了葱姜去味,怎么会腥!”侯乐反驳道。 侯笑赶紧掐了他一下。 赵女士的眼从碗边隐秘地望过来,眼角微弯,像在笑。 “我不是说这汤腥...” “而是这做汤人的手艺,好腥。” 汤是连婴亲自做的。 “我在里面加了自己的血,怎么,你不喜欢?” 连婴慵懒斜倚在酸枣木官帽椅上,手指绕着发,笑意盈盈。 “你这样爱耍弄自己的鬼本事,不过是因为曾饮过至阴的血,才能肆无忌惮横走锣巷,上人身体。不如多喝一点,干脆永远做个鬼,少去投胎轮回祸害人。” 众人都呆愣了一瞬。自从相处,能感到连婴的性子低调,相比灵动的周璇,连婴更像是一朵倚水静立的睡莲,菡萏不语。 此刻她突然发难,初露手段,细长眼微挑,竟也是一段阴戾风情。 “你饮下的血,是碧生的吧?” “你怎么知道?”赵女士不笑了,冷冷道。 “我听碧生舅妈讲述,碧生曾被养在祖坟里,婴孩幼小,最容易被阴气侵体,你又好似和碧生有一段渊源,所以我猜测,你饮下的是她的血。” 连婴摊摊手,“当然,只是猜测,但你喝过至阴之血是一定的。” “我观察锣巷,这里的鬼大致分三种:第一种盘踞在自己的一方地界,天成的规矩伤人守己,人定的规矩伤人伤己。第二种是巷中散游的鬼,这些鬼似乎没有神志,只是凭感觉活动,第三种...就是像你这样不受什么束缚的鬼,自在游荡,无视阑槛。” “但是,这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有别人所不能有的,你也一定会失去别人所有的。” “你甚至无视布庄的规矩也想进去,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每说一句,赵女士的脸色便阴上一层。 其他人都听呆了,这些东西朦朦胧胧也察觉过,但没有像连婴说的这么清楚。 “你说的不错。” 她歪着脑袋,眼珠子翻在上面,“我想要的东西确实在那布庄里,在那首饰铺子,在那胭脂铺,在那乐器铺里。” “你帮我去找啊,我就告诉你碧生的事。” 她咯咯笑起来,又向左歪了下脑袋,“我告诉你啊,碧生她--” “不说了不说了。”赵女士那么严肃的人,晃着一对儿绣鞋,小姑娘似的,神情天真期待,“你找到我再告诉你。” 汤洋暗暗抖了一下,后背全是冷汗。 气氛诡异。 连婴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一笑,“我不会帮你找的。” “我信不过。” 她手指轻弹碗壁,清脆的瓷音‘叮’地一声-- 回荡在小小室内,阴沉氛围为之涤荡一清,众人如梦初醒。 “去吧。有时间,我会拜访赵宅。” 赵女士神情一滞,紧紧盯了一会儿连婴,终于没了那轻浮作态,道: “恭候莅临。” ... 赵女士再一次醒来,更加沉默,这次她不再试图靠近子怡,离得远远的。 下午再跑完剩下的铺子搜集线索。 碧生的四个舅妈,其实对当年碧生突然嫁人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碧生本有心仪之人,两家也定了亲。 突然当家的回来说婚事有变,好像是那赵家的掺和牵扯,使得另一户人家也看好了碧生,一定要娶。 那人家是个什么人家,她们这四个妯娌竟然不知,当家的讳莫如深,只说既富且贵,寻常人是惹不起的。 当时本想干脆让碧生收拾行李逃走的,四个兄弟本就在小妹的事情上愧疚多年,更不想让外甥女步了后尘,但最后还是碧生点头,说愿意嫁。 心仪之人远走,碧生也仓促婚嫁。 整件事情透着一股子‘有鬼’的味儿,听着荒唐又不舒服。 “陈家人是不是有病,都不清楚是个什么人家就让碧生嫁,不是很疼爱她么?”周璇纳闷。 “或许有难言之隐吧,再说,四户人家在锣巷扎根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年轻时激愤扬火,背离故乡的时候了,有所顾忌人之常情。若这户人家真的既富且贵,也没什么大的不妥,当然会心动。” 连婴想了想,突然站起身来,找到王大爷。 “昨天晚上赵家的鬼来的是我们房间,今晚我总觉得还会有事,王大爷,您会吹唢呐么?” 王大爷点头,他那把唢呐一直别在腰间,“年轻时给村里吹过,老了又捡起来了。” “好,您锻炼钢铁,身上有精铁刚直之气,如果发生什么不对劲儿的,就吹那最喜庆的《阳春调》。” “送嫁曲?” “是。”连婴笑容隐隐,“一切都围绕碧生的婚事,有人听了这曲子,恐怕会受点刺激。” 王大爷没听懂,但也不问,他照做就是了。“你们那边怎么办?蒋老婆子和我唠过,她有点担心你们几个小年轻。” 连婴表示无需担心,她现在最期待的还是赵宅的故事,那鬼选上赵女士的身必有缘由,如果能知道,对自己要做的事恐怕也多几分把握。 她把蒋老太找来,让她去帮着去问问。 “带上子怡,中途让周璇抱走。” “我也不是要打听什么私事,就问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那鬼选中的是她。” 蒋老太叹口气,“行,她心里也不好过,看得出是个要强要脸的人,这人,太要强就绷得紧,活得也不自在。”她刮刮小姑娘的小脸蛋,笑一笑。 小姑娘懵懵懂懂,但也感觉到蒋老太的温和豁达。 那是一种只有用岁月酿出的佳酿,悠久而绵长。 天光黯淡,巷中红灯一盏盏浮动上来,连婴有些疲倦,倚在窗棂旁揉着太阳穴。 她,也不是不怕。 也会担心自己做错了事情。 时刻绷紧了一根弦,微微地颤。但不能慌乱,无论何时,手要稳,心要沉。她回想起自己手下一一送走的人们,生时欢、悲、怒、怖,死时也都空如白纸,焚灭成灰。 没什么好怕的。 她突然感到一股视线笼罩着她,心有所感,望向窗外。 对面小楼上,木窗半掩,一个人站在那里,目光沉沉。 隐约中,他好像对她笑了笑。 再一眨眼,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支持,收藏,我会加油码字的! 第8章 赵宅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古来不成文的规矩,人行走在白日之上,鬼游荡于黑夜之下。 连婴很好奇,黑夜的锣巷,会不会与白日不同? 她从床上坐起来,长长的黑发迤逦流泻,如瀑如帘,掩住一半苍白的脸孔。 唇色朱红。 内里白色单衣轻薄,像一件柔软的丧衣,她随手披了一件衣裳,趿拉着鞋子走出屋外。 临出门时,赵女士睁开眼睛。 “你去哪里?” “睡不着,出去走走。” 深夜时分,诡异长巷,满街鬼魂,出去走走? 赵女士皱眉。 “我也去。” 连婴懒懒地笑,没有阻止。 两人来到旅舍外,望着漂浮点点的红灯出神,深夜的锣巷没有白天那么冷清,到处是挨挨挤挤的晚清人影,僵木着面目,匆匆而过。 如果这一幕是在电影里,还挺有风情的。 “这些人在这里走来走去,为的什么?”赵女士突然道。 “想要从这巷子里出去。”不待回答,她自己喃喃道,“可是他们出不去,从东头走到西头,从西头走到东头,兜兜转转的,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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