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波光潋滟,似乎娇怯盈盈,不知如何是好。 叫他看了只想发笑。 阿婴啊阿婴。 多年之前针锋相对的感觉慢慢回笼,他僵木苍白的脸庞渐渐泛起活气,又找到棋逢对手的刺激。 你能找到这里,很好。 但我总要再给你出些难题。 他半掀开帘子,对外面的小太监轻声吩咐了什么。 一会儿,轿子中多了一套清朝女官宫装。 还有一双花盆底子鞋。 连婴唇角抽动,不会让她穿这个吧... “还是换上吧。”他勾起唇角,戏谑扫了一眼连婴身上的轻薄小衣,“你这模样出现在宫里,无异裸/奔。” 连婴气得差点没忍住去掐他大腿。(周璇的绝活,用指甲掐住大腿内侧的嫩肉,使劲一拧...) 她捧起那衣服,光滑柔软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浅蓝面料,栩栩如生的绝妙绣活,绣出大朵大朵盛放的白色莲花,每片花瓣都用银丝勾嵌细细镶琢,变换角度时会流泻出很美丽的银光。 这样做工精巧的衣服能是随便寻来的么? 连婴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布庄那些漂亮的料子。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又看了看那双奇怪的鞋。 花盆底子是满族女人穿的鞋,看过清宫剧的知道,那鞋子的跟不在脚后,而是在脚心。 这得多硌脚啊。 连婴蹙眉穿上,那鞋同样清雅漂亮地不行,用细小的珍珠镶成图案,嵌在鞋面上,和这衣服极配。 就是踩起来不踏实,摇摇晃晃,像踏着两朵云。 她都不敢走路了。 太监已经下了轿子,站在那里看着她笑。连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很风凉很坏。 她抖抖索索扶着轿子出来,踩在地上便一个趔趄,慌乱中胡乱一抓,一把抓住那人劲瘦的腰,膝头一颤差点就给他跪下去。 *!丢人丢大了! 连婴气急败坏地慢慢站起来,感觉自己就像只摇摇摆摆的鸭子,她绷着脸,心里恨得在滴血,怎么总是在他面前丢丑! 遇到这个人,平稳的情绪荡然无存。 一只手托起她的手臂,身着深蓝蟒袍的青年太监稳稳扶住她,一直送往宫门口。 一阵风吹来,她瞥到那红顶帽下那双幽深含笑的眼睛,有些不安。 “之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他语气轻曼,似乎在期待什么。 “...阿婴。” ... 那人唤了她的名字。 连婴有些茫然地站在连绵宫阙前,那些亭台楼阁,雕梁画柱一瞬间变得极其模糊,转眼之间苍黄色调潮水般缓缓涌来,将所有的景象覆盖。 就像原本正常的风景突然用了古老的滤镜,霎时时光翻覆,重回当年。 很像赵家的给她看回忆时的情景。 这么说,现在的时光又倒流了? 她往身后望了望,那些太监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巨兽前。 她不知道它是死是活,是否还会缓缓吐露一口晚清的气息。 总得进去看看。 两侧宫墙矗立,夹着一段甬道。四下无人,她每次落脚,都听到自己清晰的足音。 不知不觉愈走愈快,这死寂里不知隐藏着什么,让她心中发毛,只想快跑,早点看到宽敞的天空。 而不是在这匣子似的地方抬头望那一条线。 可惜花盆底子歪歪扭扭,她动作再急也不敢崴了脚,慢慢的,那急促的足音里多了点什么,狡猾地附随在每一步落下的缝隙里。 连婴喘息起来,未知的恐惧从来没有这样如影随形,就像一个人,紧紧贴在她后面,她一迈步,祂便跟上,一步不差。 密密麻麻的冷汗沁出。 她好想停下来,直接回头看看,好打消这古怪的念头,可是...做不到,身体被恐惧驱使着不听使唤,往前走,机械地往前走,停不下来,风声掠过,五感模糊,停下,停下! 双腿打着颤,还是向前迈开一步,明明看的到尽头的甬道,走了许久还是走不出去。 这是鬼魂作祟,还是盘驻的魔障? 连婴突然抽出簪子,一把划上自己的大腿! 疼! 她急速喘息,借着疼痛破开的一瞬清醒,膝盖用力往下一跪,狠狠砸在地上。 必须停下来,再这么走下去,她会活活累死的! 脑子里有股冲动,还是想继续走下去,但她跪在地上,那花盆底子不要人扶根本站不起来,她竟然有点感谢这双鞋了。 身后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她不动,它不动。 总不能一直跪在这里。连婴咬着牙,她能感觉到有什么黏腻的物质慢慢缠上她的腿,一阵阵麻痒感小虫般簌簌攀上,只是一会儿,两条腿都失去了知觉。 似乎要枯死在这里。 连婴长发披散,身子前伸倾倒,双眼怔怔地盯着甬道出口。 那是什么呢? 好像是两只石狮子,一左一右,背朝着她守在甬道口。 像是挡着什么,不让出去。 石狮子! 她眼睛一亮,在任何庄肃之地入口处,总会摆着石狮子镇守,让邪祟无法进入。 一只为公,掌握石球,一只为母,按抚小狮。 怎么才能激起那石中之灵? 连婴本来苦苦固守的灵台霎时放松,任由那黏腻物质钻上她的身体,这时才看清,从影子里汩汩流出银色的水银,一点点渗入她的肌肤,从脚,到腿,到腰... 她感到思绪渐渐迷乱,却神奇地向前流动起来,水银裹挟着她,把她当成了束手就擒的猎物,长巷的幻觉在慢慢消退,原来她已经离甬道口很近了...她哑着声音努力道:“你想出去是不是?我把身体给你,我们出去...” 流动势头更猛,潮浪一般汹涌拍向甬道口。 连婴如行尸走肉,双眼之中是灿灿银光,缓慢地朝着外面走去。 只要能出去... 只要能出去! 脚步即将越线,最后一点神志,将要泯灭。 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手指往母石狮掌下的小狮子上一抹! 一抹至阴的血,混着邪祟的水银,落在那小狮子头上,缓缓一淌。 几乎刹那之间,那母石狮霍然回首,神光乍现,冲着连婴怒目圆睁,宛如霹雳自九天之上飒然劈降,是人间至刚至正降魔音! 狂风大作,扑打而来,连婴被正面锤击,‘噗’地喷出一口血花,附身的水银样怨鬼窜流而去,逃得干干净净。 “呼呼,呼呼...”连婴躺在地上,每呼一口气都牵动彻骨的疼痛,她挣扎着支起身子,用袖子仔仔细细把那小狮子擦拭干净,再没了力气,晕倒在石狮子足下。 “对...对不起。” ... 终于醒来。 还是在甬道口,石狮无言矗立。 连婴颤抖爬起身,惊奇发现自己身上的水银怨气消失不见,她若有所感,向两位镇守神兽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现在才是真正进入宫内。 入目是一片宽阔的广场,汉白玉雕饰的石阶盘龙游凤,将人引向更高的宫殿。 这千万院落,到底要到哪里找寻呢? 她正迷茫间,看到远处长廊,似乎有人影晃动。 有人就好。 连婴忍着浑身不适,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景物变幻,她竟莫名其妙走到了一处破旧殿阁。 殿阁外有一棵高大梧桐,一抱之粗,她便站在树后休息。突然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 “你今儿穿这件绿色的,太后心情不好,看着顺眼些。” “又怎么了?” “做了噩梦。” “又是噩梦?裴大总管的法子不管用了。” “死丫头,再敢说他,我撕你的嘴。” “知道了,心上人,不让说---哈哈哈。” “讨厌,真讨厌!你再说!” “我还是劝你清醒点,想想甬道里的阿烟---多惨。这法子就是你的裴大总管想的,现在我都不敢一个人走那条路。” “...死一个人,是为了不死人。” “...” “你这么想,当我没说。” 两人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说: 小说是虚构的,请勿认真~ 谢谢收藏的小可爱,阿磐努力码字中! 第13章 裴微 甬道里的怨鬼,竟然和裴微有关系。 连婴回忆着赵家的讲述,发现这裴微还真是处处有他。 存在感够强的。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踩着摇摇晃晃的花盆底子,追着那‘提醒好友’的女官而去。 “姐姐,这位姐姐,请你等等。” 那女官回首,看到连婴,惊诧一瞬,“阿碧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嗯? 阿碧姑娘? 连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唤我阿碧?我是陈碧生?” 这话问得够蠢的,那女官显然也这么觉得,“是,陈姑娘,您不舒服?” 何止不舒服,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婴暗暗磨了磨牙,她突然把那漂亮的外衣一脱,笑问,“现在呢?” 女官眼神恍惚一瞬,“...你是...谁?” 果然那倒霉太监送她的衣服暗藏玄机。连婴嘟囔一句,又把衣服披上,端庄一笑,“我迷路了。” 女官无意识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迷糊,听她这么说,连忙道,“阿碧姑娘刚来宫里,不熟悉也是有的,奴婢这就送您回寝殿。” 连婴一路上套她的话,原来这时候碧生刚进宫半个月,名分不明,大家也就称她为阿碧姑娘。 看来自己对于碧生去向的猜测没错。 但奇怪的是,碧生并没有任何要和庄贝勒家的少爷完婚的迹象,只是身份不明的住在一处殿阁内。 果然有蹊跷。 连婴想起那水银样的怨鬼,心里有点不踏实。 她问舒颜(女官),“你见没见过一个太监,嗯...很高挑,长得一般。” 舒颜作纳闷状。 连婴泄了气,“长得很俊,眼睛狭长,声音好听。” 舒颜疑惑道,“以前主殿阁伺候的并没有这么一号人,姑娘认识的是在外殿干活的低等太监?” 她突然道,“说起来,前几天进宫的一个年轻太监,倒是很符合,太后也喜欢,放在身边了。” “他的眼下,是否有一颗桃花痣?!” “是。” ... 时光倒流得恰当好处。 连婴梳理了一番,看来自己和‘玉骨手’进宫时,还是正常的时间线,他消失后,时间就倒流到碧生刚进宫的时候。 原来这太监在碧生之后进宫的。 那么,现在的他,只是这个时间线的人物么?他还记得轿子里发生的一幕幕么?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3 首页 上一页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