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云落落抬起眼,朝苏青静声道,“苏姑姑,我要见三郎。” 话音刚落。 就听垂花门处,传来温雅矜贵笑音,“落落。” 众人齐齐抬目。 垂花门前,一身月白直缀常服,青玉发冠束顶的封宬,含笑迈步走来。 他甚少穿得这样清淡的颜色,却愈发衬托得那张容颜琅嬛难争。 云落落看着他,唇角一弯,清浅含笑,“三郎。” 桌上,胖柳妖抱着点心又一个蹦跶,蹿到了香樟树冠里头。一群小纸人跟着呼啦啦飞过去。四喜蹦蹦跶跶地追着去够。 暗七几个惯常缩了脑袋。 苏青福身,退下。 紫鸢端着托盘过来,见状将桌上茶碗点心一收,也闪了个没影儿。 跟着来的赵一赵三留在垂花门边,想了想,结伴绕到大门口去闲唠嗑了。 封宬看着紫鸢端走的茶碗,笑问:“关内侯已走了?” 云落落不意外他已知晓,看着他点头,道,“三郎今日不忙么?” 封宬笑了笑,道,“父皇让我给你带了几个字,问你喜欢哪个。” 云落落好奇,就见封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上好的澄纸,展开。 里头写着数个大字——云,灵,仙,苍。 几个字龙飞凤舞足见写字之人笔锋之大气,可收笔处却隐见浮弱潦草,似是气力不足不能一笔挥就。 云落落眨了眨眼,问:“这是?” 封宬笑道,“父皇想给你的宅子赐个牌匾,也好过无门无户,总叫外人打扰。” 皇家牌匾一落,你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能了。 显然景元帝也知晓了最近京城中这些人有心接近云落落的事儿了。 云落落看了看,静谧的脸上少见地浮起几分犹豫。 左右看了看,最后问封宬,“不能让三郎给我写一个么?”声音悄悄儿的,似乎怕被旁人听了去。 封宬骤然失笑,心里却瞬间跟灌了蜜水似的,甜意都直往嗓子里冒。 那小小的声儿,直戳得他耳畔酥麻。
第二卷 · 第十四章 欢喜意 朝云落落看了眼,轻笑,“旨意已下,我胆子小,不敢抗旨的。”还故意朝云落落眨了下眼,“不然,请太子妃娘娘去问问?想来父皇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媳。” 又是‘胆小’,又是‘儿媳’。 这家伙还在介意先前自己去皇宫为他到皇上跟前求情的事儿呢。 云落落看着他,忽然踮脚,在他脸侧轻轻地亲了下。 封宬眼睫微微一颤。 就见她落回去,又软软轻轻地问:“真的不能么?” “……” 封宬捏着澄纸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道,“我……试试。” 云落落顿时弯唇,再次压着嗓子笑着道,“三郎最好了。” 封宬简直拿她没辙,脸颊处的柔软还清晰入腠理。 笑着用胳膊碰了碰她,“那落落说说,三郎哪里好?” 云落落眨眼。 封宬故意忍笑板脸,“不说出个三四五来,却要叫未婚夫去挨板子……” 没说完,就见云落落再次凑过来,扒着他的胳膊,娇娇软软地说:“三郎,最欢喜我。” “……” 完了。 封宬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将澄纸放下,轻轻地捏住她软软的腮帮子,“你啊,就拿我的心意玩笑。” 抬起的手却被云落落的手心盖住,她握了握封宬大而骨节分明的手背,被捏着腮帮子微微有些气音地浅声道,“可我想要告诉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三郎最欢喜的,是我呢。” 呼。 封宬顿住,心中默默地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 松开手来,反握住云落落的手,在石桌边坐下,道,“关内侯之事,可能与我说?” 封宬抵达门口的时候,关内侯恰巧已离去,并未碰见。 他想了下,又道,“他盘踞南疆多年,手中重兵无数,隐隐已是南边之主。如今朝野上下,皆以为关内侯此次入京居心叵测。” 说着,看到了云落落另一只手心里的亮片片。 云落落将那亮片片放在桌上,却问:“那三郎以为呢?” 封宬看了眼那亮片片,又转眸望向云落落,略微一顿后,却没回答,反而说起了一件往事,“他往南疆去的时候,我尚在清华宫中艰难自处。” 如今的封宬已不畏惧将从前的不堪展露在云落落人前。 但是十多年前的事儿,到底已不甚清晰。 他慢慢地回想着说道,“那时我不过才垂髫年岁,虽已知晓宫中险处,可到底尚未完全懂事。有一回,我实在太过思念……娘亲,想偷偷跑去寻她,谁知却叫看守我的宫人给逮住了。然后……”他道,“被骂了一顿。” 对面,云落落的另一只手又覆盖上来。 封宬却无所在意地笑了,将她的两只手握在掌心里,一边轻轻地揉搓着,继而道,“我虽被关在冷宫,却毕竟是皇子之身,那宫人不敢打我,只能骂几句。可到底奉着命令叫看着我不许乱跑,他心下恨毒了我到处乱跑,便要往我身上泼冷水。那时,恰是冬至日。” 云落落看着他。 封宬说起往昔,神色却已十分寻常,“他想叫我大病一场,再无力气到处乱跑。” 对待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童,此等手段何其歹毒! “我受了冷水,在冷风里吹着,正好被出宫的关内侯瞧见了。” 往事许多已记不起,唯独这一段记忆,却隐隐约约地刻入脑海,封宬的语气浮现几分怅然,他道,“他将身上系着的披风解下与我,又命人,将那宫人处置了。” 大约是那时候的关内侯也十分艰难,看着这落难的小皇子,竟少见地露出了几分真心思。 封宬到现在还记得他对他说的话。 “不管是人畜鬼怪,越是最下等的,就越喜欢欺负比他们更下等的。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们可笑的自卑与软弱的虚荣。你要是想活,想不被踩在脚底,叫这种下三滥的脏东西都能欺负你,就好好地爬起来,朝上走,让所有人都只能跪在你跟前连头都不敢抬。”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来自长者的言语,似是教诲又更像是发自心底的自我鞭策。 封宬握着云落落的手,慢慢地说道,“我是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想要活着,想要走到阿娘身边,是需要我用尽全力去争取的。” 寻常稚子,得母无私之爱,皆是唾手而来,全然不珍惜者更是不计其数。可这个可怜的孩子,却要自己淌过荆棘险路,血流成河地走过去,才能奢求微乎其微的靠近。 云落落眨了眨眼,被握着的双手轻轻地晃了晃。 封宬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微微一笑,朝她看来,“事过多年,虽对他来说也许只不过是一桩举手小事,可对我来说,却是一桩恩情。” 他停了下,再次道,“与我而言,我并不想与他兵戈相向。” 封宬这个人,旁人皆说他无情残忍手段狠辣心机深沉,可在他身边的人都知晓,他其实是个,最重情意、也最心软的人了。 云落落看着他如墨露的俊眸,弯了弯唇,道,“他想寻一妖。” “寻妖?” 封宬倒是有些意外,看桌上那在日光下五彩绚烂的亮片片,“这是……那妖之物么?” 看着不是寻常。 云落落点头,道,“嗯。” 封宬凝眸,随即又问:“可有凶险?” 抱着点心坐回圆石上的胖柳妖有点儿意外地抬头。 本以为封宬会追问云落落关内侯所托到底何事,又有何要紧,以此来图谋挟制,没想到他居然只问了一句可有凶险。 分明是将这小丫头片子的安虞看得比天还大啊! 胖柳妖转脸。 就见云落落摇头,“尚不知凶险如何,不过此物瞧着并无几分煞气。” 封宬明显地缓下神情,“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分明前头才说关内侯于朝廷十分危险,可现下主动询问。 关于云落落主动邀请关内侯一事,只字不提。 胖柳妖抱着糕点,又咬了一口米粒大小的分量,鼓着腮帮子嚼了嚼,一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底下,两个小纸人试图去拽他的绿色裤衩子。
第二卷 · 第十五章 恰巧来 石桌边,云落落还正经想到一事儿,道,“嗯,我想请宣世子帮个忙。” 一听宣凌,角落里的暗七抬起头,旁边,黑影瞄了眼。 封宬也没问,点头,“我让他来见你。” 云落落弯唇,如云面颊上浮起一缕浅缓春色,看得封宬一时心头悸动。 手心里握着的柔软小手已抽了出去。 云落落伸手,再次拨动了一下桌上的亮片,晶亮的颜色瞬间流转出靡丽的光彩。 封宬看着惊奇,又见云落落伸出剑指,在那亮片上轻轻一点。 “哗。” 流转的光彩中,原本没有动静的亮片,忽然发出一道似海浪的声音。 接着,有浅浅的歌吟传来。 一瞬间,满院的花木草叶齐齐震动!连圆石上的胖柳妖都惊得抬起了头! 可那歌声不过一语,转而消逝。 封宬目露异色,“落落,这……” 云落落收回剑指,似在沉吟,片刻后,道,“可引生灵动,关内侯所寻之妖,并非寻常。” 封宬看那亮片片,又看向云落落,“落落有何安排?” 云落落想了想,刚要说话。 赵一从垂花门走过来,道,“殿下,云先生,宣世子求见。” 这可是来得巧了。 云落落转脸, 宣凌正好从后头走来,朝几人行了一礼,最后面向云落落,恭声道,“叨扰云先生清静。适才在下回到兵马司营,听闻东城槐花桥处一事,因涉及东城兵马司辖制之务,故而前来询问先生当时情状。” 紫阳宫变之后,宣凌便被景元帝亲自提拔到了五城兵马司做副指挥使,虽然依旧是个挂名的虚职,可明眼人都知晓,这是在给太子殿下培养羽翼呢! 故而五城兵马司现在也基本已归了宣凌管辖。 而兵马司除了维持京城治安外,还负责梳理街道沟渠。 今日上午东城那槐花桥下,云落落轻手一点引出的骇人之景,已轰动了大半个京城。 兵马司牵扯其中,宣凌刚出宫便立时知晓了。 于是立即来到云落落处,想要问一问仔细情形。 云落落倒是也不耽误,将浮梦楼所遇女鬼及追寻死气找到那一处桥的事儿,都一一说了。 “我见那河面皆是沉沉阴气,连吸水兽也尽失灵气露出狰狞之相,便知那河里头必不止一具尸体。”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若是只捞出那罗娘子的孩儿一个,这样的事到底引不起多少人在意。便索性叫所有的尸骸全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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