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眼的前一秒,还在向父亲奋力爬去,而父亲死前瞠目的方向,也是她的方向。 徐墨阳呆立在原地,他逃不掉了,他们一家人,今日要齐齐整整赴黄泉。 所以当段停云将寒光刀线横切过来时,徐墨阳躲都没躲。 “大人犯错,稚子何辜?” 三清师祖捂住胸口的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生生止了段停云的杀招。 此一举动又收获了一番众掌门的不吝夸赞,不外乎慈悲为怀,心胸旷达之类。 “是啊,此小儿虽是徐子怀孽子,可周身灵力充足百年难遇,杀了可惜,若是好好教导,以后成才也说不定。” 众人皆点头称是。 徐墨阳空洞的视线微微下放,瞧见了怀里的小青果,一颤一颤贴紧了他的胸膛,生怕他下一刻便死了。 明明怕得这样让人心疼,却还是尽力将他的身体笼在丰沛的灵光之下。 没想到竟是你救了我。 徐墨阳被人抱走时,趁其不备将小青果搁在了地上。 我往后寄人篱下,生死由他,再不能带你吃肉。 你自珍重。 随着豪掷千金的盛宴以血雨腥风的阴谋落场,巍峨百年的墨阳山庄顷刻化为乌有。 见血封喉的墨阳神剑,独步天下的墨阳剑谱,从此销声匿迹。 千人车马貂裘来,一时鸟兽四散去,喧闹的雅园鲜血四溅,桌歪椅斜,蓦然在大桌后青光一闪,现出一个天青色小扣锦裙的女童,鬓边一朵小白花,先是懵懵懂懂地四处寻了片刻,后彻底放声大哭出来。
第2章 是小福星 莲花峰下芙蓉镇,民风淳朴百姓康乐。 自从十年前墨阳山庄倒了以后,莲花峰成为正道第一派系,不少求仙问道之人在此安居,对于当地百姓,便乘了这股东风富足起来。 寡妇白氏的烤鸡店便是如此,从前只是一个破旧小摊,如今也安置了相当好的门面。 她早年接连丧夫丧女,娘家也没什么亲戚,孤家寡人日子却照样过得红红火火,靠的就是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做生意时叫能说会道,与人闲聊时却是尖牙利嘴。 就看此时,白氏正对着个着天青色锦裙的少女大笑讥讽: “你这闺女也不动脑子想想?竟抱了一堆破果子就想换我这香得流油的烤鸡吃,我又不是傻子,我才不跟你换呢!要我说,回去拿了银子来买,若没钱啊,别耽误我做生意!” 白氏说罢,伸出布满厚茧的大手朝那少女挥了挥。 簌簌盈盈一握的腰身纤如细柳,怀中抱着一大堆白桃果子似是不堪重负,听了白氏的话,两只乌黑的圆眼睛顿时就氲了水汽,却倔强得不肯在众人面前落泪,眼圈便忍得越发红了。 “小姑娘,要我说,你这野果子确实换不了烤鸡,不如你将这果子卖了换成银两,再拿来买这烤鸡?” 终是一旁看不过去的大爷出言安慰簌簌。 簌簌细细地抽泣几声,长睫微微颤了颤,不愿在外人面前显得怯懦,对着好心的大爷点点头,再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喷香的烤鸡,终是拔脚走了。 瞧着簌簌离去的背影,众人都想着,这漂亮得如花朵般娇弱的姑娘,家里人也这样亏待,竟让她饿得拿野果子换肉吃。 白氏瞧着她不知蓦得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鼻头一酸却强忍住,在外面也是一副好强的性格,仍刻薄的来了一句: “不知是哪家的傻丫头,小白痴似的,也不怕被恶人给拐跑了!” 她说完就心上一疼,差点落了泪,连忙转起烤鸡架子,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邻家店铺瞧着她这样,心中只道一声,也是一个可怜人。 这厢簌簌抱着野果回到山上,边啃边掉眼泪。 前不久她才被三清祖师从三清树上摘了下来,三清祖师年纪一大把,动起气来也是极凶恶的。 他先是怒斥她是个无用的断情果,世上无人修成无情道,她便是个废果子。 十年前便将她从树上摘下来,没想到转眼就又回去长了十年,后又骂她这十年将其他有用的果子的灵气全都给吸尽了,今年颗粒无收,气得拿起拂尘便要打她。 簌簌心里委屈极了,十年前她确实很听话的下山了,还遇到了一个给她吃鸡的好朋友,可当夜的血溅当场瞬时就将她吓回了三清树。 人间太凶恶了,她一缓就是十年,这才终于将那晚的事都不记得了。 如今再次被轰走,没了大树灌输灵力,吃不到烤鸡,还被人笑话,现下簌簌饿得前胸贴后背,心中很是悲伤: 人世怎么会这么黑暗呢? 簌簌想着想着就委屈得心脏疼,正报复性的啃着果子,突然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便站起来往下一瞧,是白日里那家烤鸡店的方向! 簌簌刚想下去瞧瞧,脑中突然想起那卖鸡老板娘满脸的不善,还骂她是小白痴! 簌簌心中难过,脚下却还是朝那个方向走去。 若是,若是烤鸡烤得不好了,有些焦,卖不出去了,她还是可以吃的哇! 簌簌想着就有了动力,一阵青光变成了小青果,途径的树枝像荡秋千似的迅速让她飞下山去。 簌簌趴在白氏烤鸡店前的树上,透过薄薄的窗纸瞧见烤鸡的架子上火舌蔓延,火焰像流水般从架子上淌了下来,屋子都是木质的,因而很容易被点燃。 簌簌正心疼上面的几只鸡成了焦炭,突然发觉那老板娘手里握着一件绯色的小衣裳,躺在桌上便睡着了,而大火已经漫到了她身边,她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簌簌当即就从树上跳下院子,然刚一踏进着火的屋子,簌簌只觉剧烈的灼烫感迅速燎了鞋袜,一瞬又将脚收了回去。 她可是颗果子啊,果子是最怕火的! 簌簌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刚想喊人却瞧见屋里的老板娘已经醒了,她想挣扎着逃出来,却因吸了浓烟浑身没了力气,两腿一软就倒在了火海中。 “大娘!” 簌簌惊呼一声,再顾不得其他,提起裙摆就钻进了火里,而旁边她伏过的大树,蓦地落下数不尽的叶子,借风一吹,将叶子刮进屋里,一时也将火的势头给压了下去。 这时邻居家有所察觉,忙喊了人过来救火,一家一户便提了水桶木盆,一遍一遍的浇上去。 待到火势减小,只见从烧焦的门中走出一个瘦弱少女,艰难的半抱住一个壮实的妇人。 众人齐齐将两人搀扶出来,簌簌方才将白氏费力地搁在地上,白氏凄眯着眼睛,突然向簌簌伸出了手。 她两眼满是泪光,模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去只顾痴痴地念道:“晴晴,晴晴,你回来看娘来了?” * 白氏悠悠转醒,瞧着斑驳的床顶,一时还不知今夕何夕,直到瞧见趴在床边睡着的簌簌,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于是几乎一瞬,她眼中就蓄满了泪水。 白氏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簌簌却极浅眠的已经醒了。 簌簌如蓦然踏入人间的小鹿,先是懵懵眨了眨眼睛,才似乎想起昨日老板娘对她的恶意,立时就坐了起来,两根手指不安地纠缠在一起十分招人疼惜。 白氏看了面上更是动容,伸出手慢慢拉了簌簌,簌簌也顺着力道,乖巧地坐在床边。 白氏瞧着她为救她弄脏的小脸儿,泪落了下来。 “谢谢你,孩子。” 簌簌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想笑又不敢的微微摇了摇头。 她救了人,心中也是很有成就感呢! 白氏喃喃道,“真是多谢你,若不是你,我这条老命,昨晚就该没了。” 簌簌想了想,认真道,“大娘不要这么说,我看到了必然是会救的!不光是我,任谁看到了都会救的!” 白氏将泪挤了出去,好好问簌簌:“你叫什么名字?昨晚那么晚了,怎么还……” 簌簌见老板娘这样问,怕她以为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忙解释道,“大娘,不是的,我没有一直守在你的烤鸡店,我是在山上看到你的铺子着火的,我真的没有想要……” 簌簌还未说完,白氏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在山上做什么?你不回家么?” 簌簌被这样一问,登时舌头被猫叼走了似的,许久才小声说:“我,我没有家。” 白氏瞧着她落寞的模样,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那你愿不愿意,以后同我住在一起?往后我做你娘亲,你就有家了。” 簌簌仿佛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不可思议道,“真,真的吗?” 以后同烤鸡住在一起? 以后有一个会做烤鸡的娘亲?? 瞧见白氏点了点头,簌簌顿时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白氏瞧着簌簌雀跃的模样,慢慢将她搂在怀里,两行清泪徐徐落下,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我从前也有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儿,她父亲走的早,有一日我出门干活,她突然发起热来,家里没人管她,她便烧傻了。” 簌簌听得心一揪,又紧接着听白氏说道,“从此啊,她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走哪都甩不掉,人人叫她小白痴她也不恼,我真是不应该离开她半分啊。” 白氏说着说着又痛哭起来,当初晴晴与簌簌一般大,都是傻傻的惹人疼,那年晴晴有一日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她发疯似的找,可直到今日都没能找到。 “我真是不应该离开她半分,真是不应该离开她半分……” 白氏哭着哭着就将簌簌的身子搂紧,紧得簌簌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簌簌心中却十分难过,她理解大娘思念女儿的心情,可她毕竟不是她女儿,于是簌簌轻轻挣开她的拥抱,怕惹到白氏似的小声说: “大娘,可我毕竟不是晴晴,我是簌簌,我,我,别人骂我小白痴我是会生气的。” 白氏听了簌簌发自肺腑的话,心中的柔情彻底化成了一汪清水,“好好,我知道你是簌簌,你是好簌簌,谁说你是小白痴的?你可是我的小福星。” 白氏两手轻轻拭了拭簌簌脸上的浮灰,捧住她的小脸蛋,哭着笑道,“你怎么还叫我大娘呐?你不是认作我是你娘亲了吗?” 簌簌害羞得不敢抬头看白氏,她从前可是从来没有叫过娘亲这种神奇的称呼的,于是白氏哄了好久,簌簌才甜甜地叫了一声娘亲,然后就被搂进了怀里。 “你没有姓氏,往后便随了我姓,叫白簌簌,做娘亲一辈子的小福星。” * 无忧宫,于淮河以北山花烂漫处,百鸟纷飞之境。 宫廷大气雅致,园林设计精美,不像江湖人口中至毒至恶之所,倒像是哪位公主山间隐居,搭了宫殿享田园之乐。 可就是这座如公主别居的宫室,不知代代叠出多少江湖至阴至邪之人,彼一出宫,便是整个江湖的噩梦,而最近几年屡出风头赶超旧人的小辈,当属墨阳山庄的遗孤,徐墨阳。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0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