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次就让他永远留下。 当她看到徐墨阳为月媚立的那块碑,就知道这戏才刚开始,就已经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 她哪能争的过一个死人呢? 她那日痛哭哭的是再没有生机,再不能全身而退,而她终究要为与徐墨阳的纠缠付出一番代价。 只是段停云必须死。 簌簌第二次来这个阴森森的人皮密室,已经没有当初的心境,想那时竟还心软要不要杀了徐墨阳于,因他可怜的身世对他心生怜惜。 真是愚蠢。 提起可怜的身世,簌簌突然生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段停云这么想让徐墨阳死,他当初向徐子怀拜师被辱,应该向徐子怀报复,如今徐子怀已死,他还揪住徐墨阳不放是为什么。 簌簌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行事没有逻辑,完全没有道理可言,而让她自己心虚的是,她来这里想要杀死段停云,确实不是他所说的,只是为白氏母女报仇。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庄主徐子怀身上时,忘了当初在江湖一样负有盛名的徐子怀胞妹徐子畅,徐子畅侠心剑胆,英姿飒爽,是当年少有的女性侠客,惩恶扬善,玄铁般坚韧,真正烈日般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死在大婚后的第二年。 簌簌看着眼前的人皮出了神,那日她初次下山,因她知道了生来被吃的命运负气出走,哭得满脸脏兮兮,而那个美丽的姐姐,告诉她人生的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 要永远都不认输。 簌簌有很多记忆模糊不清,可这段记忆永远鲜明。 世界上再没有人记得那个灿烂的徐子畅了,没有人记得她那么年轻,却在嫁给段停云的第二年就没了命,她的亲人也不想着为她蹊跷的殒命追究什么,只有她记得,只有她想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就是让段停云下地狱。 簌簌收了心思,翻阅起密室里大堆的书册,当她看到徐墨阳当时看了许久的无情道秘籍,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冷不丁被雷击中一般,她的心跳好像都停住了。 于是她慢慢慢慢回头看向徐墨阳。 夜明珠璀璨的银辉下,映出徐墨阳优越的侧脸,以前总觉得徐墨阳面容比一般男子更清俊雅丽些,倒不如说,完全就是徐子畅的翻版。 她好像明白段停云为何那般疯狂报复徐墨阳了。 簌簌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从头凉到脚,若是不生出这个心思还好,只要这样想过一次,就会越来越觉得像。 徐墨阳注意到簌簌奇怪的目光,“怎么了?” 簌簌不答话,心中猛然间感到极其顿挫,徐子,畅? 徐墨阳不耐起来,“找死吗?” 滤镜碎了。 簌簌转头继续看秘籍,徐墨阳这时看到她手中拿的无情道那本书,一伸手抢了过去,簌簌白他一眼,进了其他密室。 眼不见心不烦。 簌簌沉下心来,她虽然没想过徐墨阳酷似徐子畅,也从没有混为一谈过,可段停云不一定。 段停云心理扭曲,当年那般爱重徐子畅,徐子畅离开他身边一刻就要大发雷霆,简直像个恶魔一样,后来却不知怎的让徐子畅殒了命,难保他不会把对徐子畅的恶意加在徐墨阳身上。 这就是段停云针对徐墨阳的原因? 让徐家不得好死,墨阳山庄毁灭,甚至唯一的徐墨阳也不肯放过。他当初那般爱慕徐子畅,式微之势,却与庄主的妹妹成亲,自己也是天赋异禀,未来前途一片坦荡,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簌簌不解,当初段停云是江湖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进阶速度斐然,但他中间一段时间灵力停滞,同时徐子畅去世,难道这之间发生什么事吗? 算了,越想越深,越想谜团越多。 簌簌刚想好好找找线索,突然听见‘哐当’一声,然后就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呼,接着就是一串鬼叫,明显都不是徐墨阳的声音。 簌簌连忙过去,只见徐墨阳不知怎的又开了一道密室,他正拿剑指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别杀我,我没看你,别杀我,我没看你……” “你是何人?”徐墨阳面上阴郁,看起来有些恼怒,想必也是被此人吓了一跳。 可那老人浑身颤抖缩在角落,手捂着脸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簌簌见他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就将徐墨阳举剑的手按下。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们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 那老人见簌簌还算和善,剑也不再指着他,便颤颤巍巍将捂脸的手略开了一条缝隙。 簌簌透过缝隙看进去,顿觉神经一颤,全身发麻。 这个人,他没有脸。 那老人察觉簌簌看到了他,身上大大一抖迅速蹿回角落,隐在黑暗中像只老鼠,将簌簌吓得连退好几步。 只那一眼,他没有脸的画面就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准确来说,那个本该是脸的皮上坑坑洼洼,像一张穿过多年被揉洗过头的破衣裳,几个零散崎岖的洞似是口鼻,全部都被人像在脚下狠狠踩过。 簌簌一只手捂住嘴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会是鄢省吧?” 从前徐墨阳说过,这个鄢省惯好取人皮囊,就是因为自己天生缺陷。 可鄢省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听到簌簌这么说,徐墨阳眉头一蹙,将剑举起来,“还不说,你到底是谁。” 那老人被剑一指更加害怕起来,哆哆嗦嗦口齿不清,“我,我叫鄢省,我在这,配药水。” 说着他指了指案上的一堆瓶瓶罐罐,簌簌刚瞥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闻到一股异味,转头看回来,那老人已被吓尿了。 簌簌面色有些不好,凉涔涔道,“算了吧,你再给他吓死,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本就不是好人。” 两人说话间,鄢省看准了时机沿着墙壁准备偷偷溜走,徐墨阳将剑一推,玉消剑尖就将他的肩胛骨穿透,钉在了墙上。 “疼疼疼疼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有看你,我没看你啊,我不叫你儿子,你也不是我弟弟,我没看你,娘亲是娘亲,妻子是妻子,我们从来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姓段,我姓鄢,你姓段,我姓鄢啊,我们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簌簌本见徐墨阳动手,想着再难问出些什么了,但见那人突然爆出来这么一段诡异的话,竟还说着说着哭了出来,觉得吓人之余,还觉得有些熟悉,后转念一想,这人说话怎么跟白晴似的。 “什么啊,弟弟儿子的。” “呜呜呜别杀我,我疼,我疼,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看你,我们没有关系……” 徐墨阳听得心烦,见他面色不好,簌簌怕他再动手,忙道,“你别这样了,弄得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徐墨阳见簌簌一脸埋怨,面上还有些诧异,簌簌知道徐墨阳这人迟钝,如果不把情绪摆脸上让他看见,单凭干巴巴说话,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对他挺友善的。 于是簌簌特意在他身边经过时瞪了他一眼。 簌簌走近他,一抬手,鄢省肩膀处流血的伤口就止住了,“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不让他伤害你。” “疼……疼……”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一张‘脸’皱得更加瘆人。 “血都已经止了,你好好说,你和段停云什么关系,怎么会在这儿?” 簌簌又看了一眼石案上的瓶瓶罐罐,心里咯噔一声,“你做这些药……粘人皮用的?” “你一次问这么多他怎么说。” 徐墨阳的声音从身后冷硬的.插.进来,打断她的节奏,簌簌回头瞪他一眼,“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徐墨阳刚想反驳,簌簌已经扭过头冷笑着对鄢省道,“你说啊,说了就不打你。” 似是被簌簌瘆人的眼神儿吓到,鄢省冷静了点儿,但还是神志不清似的,“我,我,我不会看你的,我,我做好自己的事,我不是你父亲,你也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弟弟,也不是鄢家的人,你母亲是你母亲,我母亲……” 老人说着说着就急了起来,“我母亲,我母亲,我妻子,我母亲……我,我……” “好了好了。” 簌簌无奈,觉得又什么都没问出来。 “段停云是他儿子,也是他弟弟,他和他娘□□才有的段停云。” 徐墨阳沉默许久,突然在她身后说道。 簌簌回头见他眼神坚定,“?” “他就是鄢省,和他自己娘亲生下的段停云。” 簌簌震惊,“胡,胡说吧。” “你把他说的话全都反过来听就好了。” 簌簌回想了一遍,觉得好像真是这个意思,又回头看着鄢省,见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显然很久之前发生过黑吃黑事件,而很明显,鄢省是输家。 她顿了顿,觉得胸中千言万语,吐出口就几个字,“段停云,我真服了。” “他下场还算好,疯了什么都不记得,有什么痛苦?” 听徐墨阳这么说,簌簌突然想到,段停云对鄢省都这么狠,折磨成这个样子,那么更恨的人呢,岂不是……? 簌簌突然打了个冷战,神经冷静下来的同时,她也若有似无得听到一声极隐秘的□□声。 她将视线缓缓转向石壁中央挂着的画像处,心中没缘由的害怕起来,那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将幕帘拉开,簌簌看见望不见尽头的密室。 数不尽的活死人,整间密室满溢着痛苦的□□,犹如恶鬼的怨咒,而那众星捧月的中间,是一座格格不入晶莹剔透的冰棺,把周围所有的肮脏都隔离起来。 里面的女子明艳如昔,眉眼若仙,纯净洁白得一尘不染,好像睡着了一样。
第72章 这一辈子 “姑,姑?” 徐墨阳不确定得唤了一声,簌簌却比徐墨阳更早认出,她走过每一个搁着活死人的地窖,直接跑到冰棺旁边,而徐墨阳却只看了一眼,就去研究活死人。 丝丝散发寒气的冰棺,让整个密室都处于一种极寒的温度中。 簌簌抚摸冰棺的手被冻得刺痛,可她仍想去摸她的脸。 那么坚韧的眉眼,仿佛永远明媚。 她连她的梦里都很少来过,怎能被人冰封至此,这般屈辱对待? “段停云应是通过这些人来摄取法力。” 徐墨阳站在放冰棺的台子上,向下俯瞰,整个密室呈一个口字,而冰棺就在正中心,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体地窖,活死人东歪西扭躺在其中,每一个地窖,灵气格外浓郁。 段停云吸取灵力,损耗的是别人的修为。 每一个地窖,都有一个人半死不活,时不时溢出一句□□,窖中漆黑一片,此刻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睁眼瞧着他们,整个密室诡异的布局,就好像某种远古的祭奠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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