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的,原本也不是登基之后的威严端肃的刘氏帝王,不是现在忘恩负义的刘景天。 正如她打小看江湖话本时,比起那些一本正经的正道魁首,规规矩矩的名门少侠,反而更喜欢那些邪性不羁,亦正亦邪的反派,危险又刺激,仿佛与这些人在一处,便有数不尽的有趣新奇。 刘景天此刻独身一人,点着竹筏踏水而来,逗弄贵妃的爽朗模样,便生动的仿佛旧日重现,仿佛当初灯会上,那个随性又不羁,惫懒里又透着浑身鲜活元气的少年,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若还是从前的苏允棠,这样的刘景天是会教她心跳不已,满心雀跃的。 但现在不行。 不是她的喜好变了,只是她已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喜欢虚伪矫饰,更不喜欢被人玩弄诓骗。 苏允棠坐直身,眸光冷漠而清明:“你又想要什么?” 刘景天上一次这般投其所好,对她曲意讨好,换来了父亲率军相投,换来了这江山半壁尽收囊中。 如今,父亲已逝,他已是刘氏帝王,作出这幅模样来,又想要什么? 这话让刘景天面上的笑容一顿。 “阿棠,朕不过想与你好好说几句话。” 他停了动作,眉眼低垂,说不出是低落还是委屈:“原来在你心里,朕来寻你,就必然是另有所图。” 苏允棠冷冷抬眸,还未开口,身后栈道上便又传来熟悉的马蹄脆响。 苏允棠记着这马蹄音,是轻雪。 她撂下刘景天,起身立于栏前,看去,果然是她的轻雪,浑身雪白,步伐矫健,一路轻快的骑至路旁,方才停了下来。 停下之后,马背上跳下一个青衫少年,身姿挺拔清隽,如青松翠竹,下马之后,也没有急着走,而是抚摸着轻雪马背,面色柔和,仿佛夸赞。 轻雪跑的畅快,被摸了之后,也微微低头,蹭了蹭年轻人头顶。 这就是轻雪十分喜欢一个人才有的表现了,苏允棠远远瞧着,嘴角便不禁弯起一时弧度。 一旁刘景天将最后一枚软骨扔下,摸着已经不再抗拒他的贵妃下巴,声音低低的,说不出是在说贵妃还是说自己:“你啊,不中用!” 将轻雪安置好后,林芝年也没有耽搁,拎起袍角,便迈步上了回廊。 他并没有看到蹲在地上喂贵妃的刘景天,只是抬头瞧见亭内栏边的苏允棠,便停了脚步,粲然一笑,拱手问安:“娘娘万安。” 下一刻,刘景天便忽然出现在了苏允棠身后。 林芝年神色一顿:“陛下。” 刘景天微微颔首,眯眼打量了一阵,刚认出似的恍然道:“唔,你是林桥的儿子?” 苏允棠皱眉打断:“几日前才见过的人,你装模作样什么?” 刘景天坦然:“上次只觉着眼熟,这才想起来,就是朕上次升了医判,调来伺候你的小太医?” 限于身份,亭下的林芝年不得不低头,重新朝他见礼:“陛下记得不错,微臣林芝年,见过陛下。” 刘景天温和的仿佛天下间最礼贤下士的君王:“果真是一表人材,朕见了都觉一新,怪不得皇后这样喜欢。” 苏允棠退了一步,皱眉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到了她身后的刘景天。 话没错,可是听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 林芝年也觉不对劲,面色谨肃,只微微低头,一个字不应。 刘景天却还又一手虚揽了苏允棠,继续道:“爱卿不必多礼,这些日子,朕忙于政务,多亏你服侍皇后有功,叫朕放心,待皇后顺利产下朕的孩儿,朕也必要代她们母子好好谢你。” 这次,苏允棠终于听出不对劲在何处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将自己与她放到了一边,只将小林太医推了出去。 他这是在吃醋示威? 简直莫名其妙。 林芝年的面色也紧绷起来:“娘娘与臣曾有庇护之恩,服侍娘娘凤体也不过本分罢了,不敢领陛下谢字。” 刘景天摸着下巴:“唔,是了,皇后庇护过你,说来,朕落难之时,也是多亏皇后出手相助,受皇后庇护还在你之前,还真是巧。” 别太当回事儿了,这庇护,你也不是独一份的。 林芝年微微低头,面色更加严肃。 我虽在你之后,可我此生都记着娘娘恩情,绝不会如你一般,忘恩负义,让娘娘难过受伤! 林芝年心下这般想着,可为了不给娘娘添麻烦,也能在心里想过。 他在自己心间压上了层层自缚,绝不能出口一个字。 这分量太过沉重,只压得他澄澈的双眸都显黯淡起来。 可看着他这模样,刘景天却忍不住的弯起嘴角。 黄毛小子罢了,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这笑意也没能维持太久,下一刻,苏允棠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 得意的刘景天神色一顿,回眸一瞧,便见苏允棠从林芝年身上收回了关心的目光,再看向他时,便如冬风一般冷厉。 她的嘴唇微动,发出无言的警告: 闭嘴。 作者有话说: 刘景天:呜呜呜,只见新人笑,不管旧人哭,你就是偏袒他!
第50章 畏惧 ◎不择手段◎ 因为苏允棠的阻拦, 刘景天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示威,悻悻低头,屈膝做上了逍遥椅, 顺手拿着垂在水里的鱼竿,垂钓的同时,还不忘要来山泉水倒在桶中,叫贵妃挨在他身旁喝。 林芝年见状上前, 如常请脉, 结果也仍旧如往常一般, 胎相还算平稳, 只是仍需小心。 苏允棠微微点头,直接道:“往后也不必这般小心, 芝年你三日来扶一回脉就是了,你也就在这大明宫, 若是有事, 自然会去寻你。” 这话, 苏允棠之前也说过, 但不同于先前的商量, 这次却直接就是决意之后的吩咐。 林芝年听出了其中的不容置喙,侧身看一眼刘景天的背影,倒也能猜出其中缘故。 无非是如今御驾已到, 先前便曾误会过娘娘与他关系, 再这般日日见面, 难免不便。 林芝年明白其中道理, 心下也万分不愿为孕中的娘娘多添烦忧, 可想想娘娘之前在受的暗伤淫药, 却又实在难以放心。 他先低头应诺, 告退之前,却又认真开口:“娘娘前日也说,要积年的嬷嬷产婆,代微臣日日看顾,不知可有眉目?若是请来了大明宫,可请其来见微臣一面,娘娘素日里起居膳食,诸多忌讳,微臣也好托付。” 前面的话告诉刘景天的,说明先前的日日请脉是事出有因,娘娘已经有意再请人来,不要多心,后面的托付交代,则是隐隐告诉苏允棠,若是有事,一定来找我。 正如林芝年能够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一般,看诊这么久的默契,也足够叫苏允棠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她的面色越发柔和起来,温言安抚道:“不必忧心。” 迎着苏允棠温润如水的安抚,林芝年干净澄澈的眸子里也是隐含动容,却不敢多露,折腰下拜,身如青竹:“微臣告退。” 苏允棠与林芝年这一番叮嘱告退,不论动作还是言语,都没有丝毫违礼,去厄初一等人从不疑心自己主子,自然不会多想。 可落在一旁的有心人眼里,却是好一副难舍难分、情深意重的模样,看的人不知有多碍眼。 也是凑巧,正当刘景天忍不住时,他手里的钓竿也微微晃动起来,水上也泛出了几分波澜—— 这连饵都不知挂了没的钩上,竟也有鱼上钩了,提着分量还不轻。 刘景天心头一动,手下一抖,那甘愿上钩的湖鱼便被他甩了出来。 是一条颇大的鲤鱼,刘景天再一用力,便又一点不错的落到了苏允棠与林芝年的中间:“皇后你快来瞧这鱼!” 他的打算倒是很好,毕竟倾诉情意这事是最需要周围情形的,对着一条呲牙咧嘴,扑腾不停的鱼,不信还能说出什么深情话语来。 但下一刻,鲤鱼一个挺身,带着鱼腥气的湖水甩到了苏允棠面颊—— “呕——” 半个月没有孕吐的苏允棠,便忽的又吐了起来。 “娘娘!” 在苏允棠吐的同时,刘景天的面色便也是忽的一变! 他今日穿着一身短打,又一个侍候的宫人都没带,袖子里连个手帕都摸不出来,仓促间,只能匆匆转身,冲着镜湖以手捂面,咬牙忍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反胃鱼难过。 直到这时,确认了苏允棠无事的林芝年,才慢一步发觉了也在忍吐的刘景天,一时间便忍不住满腔的怒气。 娘娘身怀双胎,又怀相艰难,尤其前三月里,什么都咽不下去,便是水喝急了,都要吐上一场,日夜难安。 到四月上,虽然平日里好些,也受不得河鲜腥气。 陛下连这儿都不顾及,将鲤鱼甩在娘娘面前,引得娘娘又吐了一场都罢了。 可娘娘如此难过,他便是不后悔体谅,也不该、也不该……如此恶心嫌弃! 看看他那模样,好像下一刻就也要跟着吐一场,不知道的,只怕以为这双胎是他替娘娘怀的! 不单林芝年,苏允棠这厢略微平息了之后,一旁的去厄初一几个也很快发现了刘景天这么的反常。 之前苏允棠与刘景天说话时,都是遣退了宫人的,前三个月里,刘景天反胃也都是在养乾殿,刘景天这样的动静,椒房殿里的宫人还当真是第一次见。 去厄的反应也与林芝年一般,简直要怒发冲冠。 不过这些日子来的历练还算有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才渐渐掩了几分满心的气怒,撑着表面恭敬赶人:“娘娘怀着身孕,实在不便侍驾,不如奴婢们服侍陛下回勤政殿去,也免得污了陛下青眼?” 嫌恶心回去吐,少在这里碍娘娘眼! 刘景天眼眶湿润的看了苏允棠一眼。 不同于刘景天的万人嫌弃,苏允棠这边,初一匆匆带着人扔回鲤鱼,打清水冲地,林芝年忙着又为她诊脉,去厄也急着拍背漱口,尤其是发现了刘景天的恶心之后,更是一个个将满心不平都化作春风吹拂,当真是如同众星捧月,数不尽的担忧关怀。 一点不难受的苏允棠抿下一口清泉水,才缓缓道:“无事,都下去吧,我与陛下说些话。” 众人这才纷纷退了一步,只是临去之前,个个都要看一眼刘氏天子,眼神里也个个都带着些明或暗的不满嫌弃。 饶是刘景天的脸皮,这时也有些哀怨;“分明朕才是最难受的一个,替你难受了这么半晌,连口水都喝不上,唉……对了,你起来些,这样窝得朕憋气。” 他说着,又扶着自己腰腹,示意跪坐在案前的苏允棠换个姿势。 体感互换之后就是这点不方便,要时刻留意,一个不小心,便怕伤了胎儿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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