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棠换成盘膝而坐,瞧着他这一副难受的模样,却只觉爽快:“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刘景天摇头:“朕不过是见不得你对那小太医的模样,这也不成?” 苏允棠冷笑:“这有什么容不得?按着陛下的说法,臣妾如今寻一二男宠,不也是为陛下纾解,免得您憋屈难受?” “当真只是床笫消遣的玩意倒罢了,朕只怕你是当真移情动心。” 刘景天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声音平淡而不容置疑:“阿棠,你可以不在意朕,可朕却容不得你再倾慕旁人。” 苏允棠脸色一沉:“刘景天,如今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刘景天并不意:“是,朕如今的确不能拿你如何,但朕会杀他。” 刘景天平静道:“不论林芝年还是旁人,你只能护他一时半刻,但凡叫朕寻着时机,都必死无疑。” 苏允棠面上显出怒色,刘景天便先她一步又柔声道:“别恼,阿棠,朕如今最不愿的,就是与你撕破脸,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性子,说这话,也不过提醒,白费一句口舌。” 听着这话,苏允棠却又忽的冷静下来:“当真是怪事,你何时会干这样白费功夫的事了?陛下的性子,不该是冷眼旁观,最后关头再施雷霆之怒,将奸夫的头颅扔到我的脸上,叫我狠狠吃个教训,从此再不敢犯吗?” 刘景天攥着茶碗的手心微动。 苏允棠却已直直的看向他:“你说这话,是提醒还是害怕?”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如一支利箭瞬间穿进刘景天心底最薄弱处。 是,他怕了。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登基之后,世间便再无可惧之事,可从昨天发现皇后提起林芝年的态度转变开始,他便开始心存忐忑、寝食难安。 这才有了今日的这般方寸大乱的投其所好、软硬兼施。 皇后不像他,阿棠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爱憎分明、宁折不弯,她若是当真喜欢上了旁人,决不会犹豫畏缩、裹足不前,她就如同一团最炙热的火,一旦点燃便不顾一切,不顾犯错,不畏失败,必得烧的干脆彻底,执拗至极。 这样的果决与轰烈,他曾经领受过,也正是因此,他更加无法接受这样的炙热与明烈,有朝一日会因旁人而点燃。 比起动手杀人,他更宁愿皇后压根无情,叫那姓林的太医一辈子都好好活着。 这话的确不是威胁,真要论的话,是提醒,更是期盼,期盼苏允棠会因此心存顾忌,从一开始就断绝这样的可能。 苏允棠缓缓站起了身,只觉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看透刘景天过。 她曾经这样喜欢过刘三宝,但刘景天却从来没有相信过。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压根不相信自己会叫任何人无缘无故的喜欢,比起她的真心情意,宁愿相信自己的手段。 他用欺骗,用胁迫,同权势,用畏惧……却想依此留下她矢志不渝的真心。 多可笑! 苏允棠垂眸看向刘景天,自从这刘氏天子登基后,她仿佛是第一次这样高高在上的俯视他:“收起你这龌龊疑心吧,我与小林太医清清白白,若是有朝一日,我当真再对旁人一见钟情,也不会因你这几句‘提醒’就放弃,也很不必白费这样的无用口舌。” 刘景天的脸色一白,心中甚至因她这话猛然生出一腔暴虐的冲动—— 将她拉回来,按在地上,锁上铁链,关进樊笼! 将她藏起来,让她再见不得任何人!此生都只能见他一个,自然也不会对任何旁人一见钟情! 苏允棠并不知道刘景天这瞬间的恶意,便是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看了看远处薄雾已消的镜湖,只是可惜今日这样好的湖光山色,她却被败了兴致,说罢之后,便动步转身,弯腰牵了贵妃,打算转身离去。 “别动。” 回过神刘景天却在她身后忽的开了口。 刘景天颓败之后,却只是说出了另一件叫她无法拒绝的话语:“朕肚子不舒服。” 苏允棠的动作果然一顿。 她回眸看向倚着木案的刘景天,面带犹豫。 刘景天的眼角还带着湿润,面色微微泛白,却还是为她搬来了逍遥椅:“许是方才吐很了,又起得急,有些发紧,应该无碍,你慢慢坐下,叫朕缓缓。” 这一番话不似作伪,苏允棠一下下抚着腹部,果真放慢了动作,缓缓坐下来:“现在呢?” 刘景天垂眸:“好多了。” 刘景天的手心也放在小腹,看着苏允棠发自内心的担忧,方才拧紧的心弦却一点点松了下来,缓缓落到了实处。 自从有孕以后,他也第一次对想让皇后提早落胎的打算生出了迟疑。 阿棠方才说的话不可能发生,她便是对她无情,也还有孩子。 只要他们还有这一双孩子。
第51章 缓和 ◎还是天子呢,这也太不行了!◎ “小姐, 家里传了信来,说是已经寻到了葛老的一双徒弟,只是她们诸多顾忌, 不肯牵扯权贵,白先生说,先前没有说明娘娘身份,已传了信, 叫人再提起将军府与葛老的旧情, 重请一次, 或许能劝动。” 去厄话语清脆, 对着面前岔腿靠在美人榻上的苏允棠开口禀报。 这倒不是苏允棠不顾礼仪,是在是进了六月之后, 她这怀着双胎的肚子,就一日日的沉重了起来, 就算不觉疲累, 也难免上重下轻, 要像淑女并腿直身, 就压根坐不安稳。 听着去厄的话, 苏允棠抬手擦了擦额角薄汗,开口道:“告诉先生,人各有志, 千万不要勉强。” 一旁打扇的初一便忍不住插口道:“娘娘也太好性了, 要奴婢说, 管他乐不乐意, 就亮明身份, 使人将他们夫妻押进京来, 不怕他们不应, 大不了待娘娘生产了,再好好赏赐赔罪。” 初一等人在苏允棠身边待的久了,两边便也都渐渐的了解熟识起来。 一开始,苏允棠还觉着她们颇有军中的风范,如今也发现,说军中都是浅了,不知家里是怎么教的,虽是无父无母的慈幼院出身,行事中却很有几分悍然匪气。 苏允棠闻言也只能无奈道:“当初葛老神医与父亲都是忘年交,好声好气,来去随心,从来不曾难为,难不成换了我,倒要将人家一双徒儿硬捉来不成?” 父亲身患消渴症,还都没有将神医困在身边以防万一,她年纪轻轻,不过有孕罢了,更何况…… 苏允棠又摇摇头:“大夫这事,哪里是能勉强的,你没看太医署里那许多太医,放在外头,哪个不是医林圣手,只是服侍皇家,就一个个只求稳妥,那一寸厚的太平方都是怎么来的?” 人心都是如此,强将人请来,莫说怀恨在心了,只要也与这些太医似的,只开些太平方混着,难受的不还是她自己。 总不能当真如话本里似的,治不好,就要一屋子的大夫全部陪葬? 想到这儿,苏允棠都忍不住的乐。 众人不知道苏允棠想到了什么,初一正要问,门口进来身形清瘦的廿一,禀报道:“娘娘,陛下来了。” 苏允棠闻言收了笑意,也没什么明显的恼怒厌烦,只是平静点头。 她原本也已准备妥当,瞧了瞧天色,拿了帷帽,只没有戴,便与去厄初一几个缓缓出了门。 刘景天也没打算进来,就在宫门外的荫凉处,有些虚弱的垂着眼靠在步辇上,听见声响后,带笑起身,唤了一句阿棠,伸手来扶她。 虽然最近这阵子,苏允棠已不是第一次见着刘景天,但每隔几日再见时,她都忍不住微微吃惊。 刘景天似乎更瘦了。 苏允棠刚怀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时,的确瘦了许多,但恢复之后,便有一点点长回了不少。 尤其这一月里,正是孕中最舒服的时候,日日三餐之外,还要添两次茶点,面颊都眼见着圆润起来,去厄今早都夸她面颊都白里透红,润的简直在泛光。 但刘景天却像是身患重病一般,一直在瘦,一点没有补起来过。 他这三年,在宫中锦衣玉食养出的几十斤肉早已不见了,倒像是从前打天下时,枕戈待旦、日夜兼程的四处征杀了好几月的模样,瘦得面上五官都越发分明起来,伸出的手背都是分明如同玉节。 虽然如此,苏允棠却也并无多少动容,她的眸光一扫而过,径直向前,略过了他伸出的掌心。 刘景天也并不意外,迈步在她身侧,声音随意:“你这几日可是换了膳食方子?” 苏允棠点头:“有什么不对?” 刘景天便笑:“不,很好,这两日里,夜里抽筋都抽的少些,倒是昨日午时前后,两个孩子动弹的厉害,你可是干了什么?” 苏允棠想了想,进了夏日里,昨日午时,不知道刘景天干了什么,她一阵燥热,没忍住吃了一碗水晶冰碗,只是浅浅的一碗罢了,没料到也有这样大的动静。 她倒不疑心刘景天诓骗,怀孕当真不是一桩简单事,她如今已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不需要刘景天,碰巧时她自己低头,都能看到胎儿伸胳膊踢腿时,在她肚皮上凸起的浅浅痕迹。 她吃了冰的甜的,或是有时活动的厉害了,肚子里两个孩子都会动个不停。 刘景天恍然:“怪不得,我只当出了什么事,半晌都不太自在。” 说着,也不待苏允棠开口便安慰道:“无妨,少吃些也无事,我看这两个崽子大半是吃了甜的高兴的。” 顶着这样的肚子,想也知道浑身都不可能自在,这一阵子,她自己也发觉手脚都有些发胀,握筷子都不像从前一样灵巧。 据刘景天说,除了腰酸背痛之外,夜里还会小腿抽筋,一阵阵的出汗,对了,还经常觉着喘不上气来。 为了这个,刘景天上次大半夜里使人来过好几次,想要把她叫起来,换个姿势—— 当然被拦在了门外。 笑话,娘娘怀着身孕,夜里好不容易睡着,陛下这是一次次的是干什么? 就没见过这样过分的丈夫! 没奈何,刘景天只能掐自己的手心,把苏允棠叫起来喘气,才没叫自己憋死。 苏允棠倒是不介意刘景天难受,不过怕这样不舒服对胎儿有碍,之后也特意留意了,睡前都在腰后垫着长软枕,尽力侧着睡,才勉强安生了,没有叫刘景天折腾第二次。 这么说起来,也难怪刘景天日渐消瘦。 被日日夜夜的这么折腾,不瘦才是怪事。 每当这时候,苏允棠都无比庆幸体感互换,难受的是刘景天自个。 而对这样的折腾,刘景天不知道心里恨不恨,总之在苏允棠面前时,都是一副已经接受的平静模样,连一句抱怨都无, 便像这时,他甚至能够带着笑意,与她温言宽慰:“今日感觉倒还算舒服,咱们慢慢走,天黑之前,想来一定瞧到寺里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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