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反而是主位的苏允棠拦住了他,不慌不忙道:“葛老不必着急。” 刘景天有没有吐血不治,换了感觉苏允棠怎么会不知道? 更别提,病重这事,原本就是她做出来钓鱼的饵。 不过这局既然已然做下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就是明知刘景天是故意,天子快死了,她这个皇后装也得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来。 “葛老且宽坐,稍后去了养乾殿,也只管面露难色不说话就是了。” 苏允棠面色冷漠:“传步辇来罢,送福宜毕罗先去安置,多叫几个人守着。” 一面吩咐,苏允棠也在一面思量着,走之前,若不然先叫去厄来,在她脸上多敷些粉,鬓发也略微拆散些。 毕竟皇后忧心天子,凤体不安的风声也是一并散出去的,满宫人都知道她这两日卧床不起,朝政都耽搁了,这样面带病色的出门,才显得更像样些。 初一闻言却又道:“娘娘,传话人的意思,是陛下最后的时候,也想见见两个孩子,要两位殿下也一道去,听闻,不单是咱们宫里,外头几位重臣,还有老宗正的家里,都派天使去请了。” 苏允棠不禁抿唇,这么大的阵仗,这是等不及要传“遗旨”了? 果然是刘景天,戏做起来,比她可要会骗的多。 地上的福宜原本还在扶着顶天立地的多宝槅,垫着脚试图够上头的百工球,忽的听到自个的名字,便立即扭头。 他年岁太小,听话还是半懂不懂,但将殿内几个人的面色依次看一圈,却仿佛已经知道是出了大事,忍不住摇摇晃晃的跑过来,冲苏允棠伸手:“母母?” 他身子结实,嘴却笨,来年就虚三岁了,说话还是一字字得往外蹦。 毕罗还不太会走,说话倒是清晰,只是她性子安静,轻易不爱说话,此刻也只是被去厄抱在怀里,眨着眼睛看着她。 苏允棠回神,起身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无事,母后带你们去见你父皇‘最后一面’。”
第81章 心爱在意 ◎哇——◎ “小人见过娘娘, 见过两位殿下。” 马车刚停,养乾殿外,一个身着暗绯色大太监服侍的内监恭敬上前, 扶了苏允棠下马。 看着这人后,苏允棠略略顿了顿,也不意外:“李总管。” 当初为了孤立刘景天,苏允棠废了刘景天的双腿之后没多久, 就也寻了个理由将李江海也遣出了宫外安置。 在这宫中, 贴身的奴婢便是主子的口舌四肢, 一个贴心得用的奴婢, 有时甚至比不得从的妃嫔小主都更有分量些。 手脚口舌都被斩断,是什么滋味, 她早在被刘景天圈禁时就已体感过了,自然也要让他自己也一并尝尝。 显然, 这是又被刘景天找了回来。 这也难怪, 刘景天从前不争不动, 不是因为他善良改过, 也不是因为无计可施。 毕竟是刘氏的开国之君, 刘氏江山,一半都是他亲手打下的,即便有父亲叫他事半功倍, 但他若是一点本事积累都没有, 再是大将军, 也扶不起一块烂泥, 更不必提父亲病逝, 开国登基之后, 他第一个收拢的就是兵权。 不过只是被她囚禁了两年, 拉拢了些朝臣勋贵,就当真众叛亲离,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苏允棠也没这么天真。 苏允棠从头到尾都很清明,刘景天之所以从头到尾都这么听话,只是因为他顾惜自己的性命,不敢反抗。 因为害怕她心中的一股意气,刘景天不敢做出任何触怒她、或是引起她误会的举动,因为太过在意自己的性命,所以宁愿苟且偷生。 但是现在,葛老出现,刘景天已经看住她心中那一股玉石俱焚的死志也随之消散。 刘景天当然不会再如从前般小心。 被送走过一次的李江海神色间还有些担忧,苏允棠倒是不以为意,微微颔首,转身亲自抱了两个孩子,一边一个便迈步进了帝王寝宫。 脱离了死亡的威胁之后,刘景天显然也没有委屈自己,不单总管李江海,从前惯用御前宫人也都换回了不少,如今在殿里立着的,虽也都是低眉顺目,恭敬无言,却没了从前的死寂,而是一种肃穆的静谧。 李江海将她引到内殿帘前,便停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与两位殿下都到了。” 帏帐传来刘景天熟悉的声响,还带着明显的喘息轻咳:“知道了,都下去。” 待宫人依次退下,帏帐便被刘景天从里间掀起:“阿棠你来了?怎的自个抱两个孩子,再伤了你的腿。” 苏允棠的目光下移,看向他好好站起来的双腿。 刘景天便又一笑:“刚叫人灸了两次,也就是勉强能站起来,走动还不大成,抱孩子怕失手跌了,不然朕早就接过来了。” 的确,虽说是林芝年拿针扎出来的瘫痪,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可到底隔了这么久,想要十天半月就恢复如初也不可能,刘景天挪动时都得扶着床围上的木栏,双腿像是硬梆梆两块木头。 双腿其实还是其次,刘景天身上更显眼的,是他的面色。 他原本只是苍白,现在却萎靡发黄,还透着一股叫人心惊的死气,任谁一眼看去,就能猜到是大限将至。 可苏允棠看着这样的刘景天,却是连眉毛丝都没有动一下:“上了妆?” 刘景天病重是怎么回事,没人能比她自己更清楚。 “母母!” “母后。” 这次刘景天还没来得及回话,怀里福宜毕罗两个孩子却都不安分起来,连轻易不肯开口的毕罗,都干脆利落的叫起了母后。 苏允棠原本以为两个孩子是被刘景天这模样吓着了,低头之后,才发现福宜与毕罗并没有看刘景天,而是看着她脚下一只黑黝黝毛绒绒的幼犬,跃跃欲试。 事实上,除了毛绒绒的幼犬外,一旁还有一只漂漂亮亮的白色小马驹,比毕罗也高不出多少,没有拴绳,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放在寝殿里,马驹还有些戒备的立在一边,幼犬不怕生,都已跑到了苏允棠的脚上蹭来蹭去,也难怪将两个孩子的视线完全吸引了过去。 刘景天见状便难掩面上的得意:“小狗给福宜的,马驹是毕罗的,朕亲自挑了许久,特意挑了与贵妃轻雪差不多的犬马,他们果然喜欢。” 的确,除了没有海棠花纹之外,这小奶狗的品相毛发,都与年前寿终正寝的贵妃一模一样。 苏允棠微微皱眉,只是按捺不住两个孩子的激动,便还是屈膝将福宜与毕罗都放了下来,点头道:“去顽吧,无事,不咬人。” “哇哇哇哒哒哒哒哒!” 福宜脚底都还没挨着地上,便已经与幼犬滚到了一处,毕罗更矜持些,是等苏允棠说罢,低头看了看小奶狗,才才小步慢悠悠朝通体白色的小马驹行去。 刘景天就坐在床沿,笑眯眯的看着一双儿女,满面慈爱:“瞧瞧,孩子们多像你,尤其毕罗,简直与你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等小白马长大了,让毕罗与你用一样的料子,做一样的骑装穿上,朕带着福宜,看你们母子两个一道驰骋,那模样才好看呢!” 听了这话,苏允棠原本还算平静的的面色便冷了下来。 苏允棠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把自己与刘景天之间的恩怨,牵连到两个孩子身上。 有血脉的牵扯,就连之前的两年间,她也会每隔一月带两个孩子来看一趟刘景天,希望日后两个孩子回忆从前时,只会觉着他们的父皇母后是正常的病逝驾崩,他们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才在年幼时失了双亲,而不是什么凶残的父母相残,同归于尽。 从前都是如此了,更何况如今见了葛老,她自然更不会介意刘景天想要亲近孩子。 他是帝王,两个孩子又是他历经艰难,“亲自”生下的,日后亲近也只会好好抚育照顾,不会生什么坏心。 但刘景天这句话里,还带上了她,甚至透着一家四口团圆和乐,其乐融融的意思,就没得叫人恶心。 福宜毕罗已经能听懂不少话了,当着孩子们的面,苏允棠不愿口出恶言,此刻便只抬眸看向,道:“你我之间,没有这样的日后。” “为何没有?” 刘景天却是问的一本正经。 他也面色温和,仿佛只是在与她商议一些琐事:“阿棠,圣人都说过论迹不论心,不论朕心中有何顾忌,大将军都是实实在在的病逝,生前朕对岳父也从未有过冒犯之举,可对?” 苏允棠微微闭眸:“你别再与我提父亲。” 葛老说了,父亲的死乃是天命,这话便等于搬去了她心头最沉重的巨石,叫她不会为此抛下一切,拉上刘景天的性命报仇。 但刘景天的所作所为,也的确不是因为什么好心,因此,她也不会对刘景天所做的一切心生歉意,更不会因此就立马放下旧事,回到从前。 许多东西,是回不去的,只能是算了,正如她上次对刘景天说的一般,够了,就这样罢了。 虽然话中的态度不算好,但听在刘景天的耳中,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大将军的旧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愿再提。 这种时候,刘景天当然不会讨人嫌,他立即点头,格外顺畅的转了话题:“是,朕从前确是做了些错事,委屈了你,如今也已受足了教训。” 刘景天说着顿了顿,低声道:“你若觉着这些教训还不够,这腿还未灸好,朕也能不治,幽禁、毁容、残废,只要能教你消气,朕都甘愿再受你教训。” 放在从前,苏允棠会觉着刘景天这话不可理喻,但是现在,她却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来源。 刘景天在父亲去世之后,对她诸多委屈冷待,明知董氏滑胎有蹊跷,也仍旧将她幽禁—— 可他干出这些却不是彻底厌弃了她这个皇后,而是借机敲打调教,觉着她习惯之后就会接受退让,自此听话驯服的成为他想要的贤后良妻,仍旧与他好好做夫妻。 同样的道理,两人易地而处,被幽禁被折辱的人换成了刘景天自己,他也不会觉着这样不可容忍、不能接受,事情过去了,他也觉着照样可以抛下前事,两两相清,仍旧恩爱如初。 这倒也难怪当初做下那许多恶心事的刘景天,为何面对她时,仍旧能这样理直气壮了,他是推己及人,觉着自己能忍受的事,旁人就也合该退让—— 不过是些许“委屈”嘛,有什么过不去的? 在这方面,他倒称得上是一视同仁! 苏允棠此刻,却已经没有兴致与他分辨这些,她闭了闭眼,甚至能称得上平心静气:“破镜难圆,你堂堂天子,何必强求?” 刘景天仍旧是满面温顺,说的随意,却反而更显诚挚:“怎能不求?阿棠,你是朕心爱之人,朕这一生,也只在意你一人,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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