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界定琥珀王当时的心情,是跟人见了外面自己看了很久的猫突然叼了只老鼠过来,矜持的站在门外,一副要养人时的惊奇吗? 人类不知该如何去理解星神,只能用人类的方式去试图理解。 猫也只会以猫的方式去理解人。 人决定要养猫。 星神决定要养个人? 大段的信息涌入脑子里,被我囫囵吞枣解读出一些,拼凑出来的东西也尽是些个人理解。 仅有一点不必怀疑,我从来到庇尔波因特,就被琥珀王注视着。 第五个月,我回到了庇尔波因特。 我工作上的阻碍成了琥珀王本人。 有考虑过,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还有预案,但真正发生时,仍有头晕目眩之感。 纵使我的个人特质在出乎意料上总是出乎意料,当它真的能够影响星神时,我还是……犹坠梦中。 公司受到的震撼不比我小。 大家此前的思路没有被阿基维利的星穹列车创开过,我被吸了一次后,这下就是神体琥珀亲自给人开窍了。 那就是,我好像不是被放养到公司的,只是琥珀王筑墙抽不开身,才不得已放下来的。 或许还要加上我本人对此的认知不足,需要运动时间外出透气,琥珀王就放我下来溜达了。 “假设我在舒俱这边摸鱼当薪水小偷的行为被琥珀王注视过。” 根本就不是假设了,祂确实看见了,否则很难解释我那一个月为什么起床时间、上班时间、用餐时间和下班时间都遵循着我摸鱼时的时间表。 祂说的注视就是长时间的看。 祂很好,特别好,知道被吸是我在工作,知道这个时间我跟逗猫棒(舒俱)待在一起是想要跟人玩耍。 “并将其视为我的玩耍行为,那么,我跟奥斯瓦尔多的事,祂会怎么看?” “……还是先谈谈你身上的存护圣物的事吧。” 再怎么纵横银河的资本家,一想到我跟奥斯瓦尔多的事会存在被琥珀王关注的可能性,都有点难蚌。 “存护圣物没什么好说的,祂以为我想要去庇尔波因特以外的地方看看。” 只是人的实力跟星神的实力相差过大,祂筑墙的工作让祂不能时时看顾脆弱的生命体,于是交给我这么一个媒介,用来拨动存护命途的力量保护自己。 “还有,祂以为我那一个月会感到无聊。” “抱歉,我还有一个疑问,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成为存护令使,不可以吗?” “可能……emmm,祂的令使调动命途力量的方式都一样?” 令使是星神命途力量的扩展,取用命途力量时,如果没有特别意外的情况,大概很难有推背感吧。 这是其一,我脖子上的虫珀,力量激发时会连带着引发琥珀王的注视。问就是我拿到手时就试过,当时沉稳的琥珀王问号似乎都具现化了。 我死按着存护的门铃十分钟没松手。 其二就是,琥珀王是星神,知道我的力量足以自保,虫珀是告诉下手没轻没重的同事们,这是祂家的孩子,有点分寸感。 没分寸感,可能会天外飞锤。 我的上司们沉吟良久,决定遵从琥珀王的意志,他们对琥珀王的忠诚无须怀疑,就算其中有人并不信奉琥珀王,亦不影响决策。 于是,我成了公司在位时间最短的P47。 于是,我失去了自己在公司的工作。 明面上得到的离职礼物是一张工作证,宇宙唯一的那种。 这工作证的工艺之复杂,用的科技之多,让博识学会的学者和公司的存护令使都通宵了几个晚上。 远看是个工作证,近看是个百宝箱,功能齐全到单享一个公司跨版图服务器,就算在虫灾里都能召唤几个存护令使的力量杀遮天蔽日的虫子。 在我召唤琥珀王的单个选项下,公司略尽绵薄之力,给我整了个召唤存护令使们的选项。 这不是含金量最高的,这只是工作证不值一提的附带功能。上面无价的只有一行字: “所属部门:琥珀王。” 但是星神是做不了上司的,对我而言。 我的力量不属于命途,无法与星神本人构成实质意义上的工作关系。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了,现在说的是实情: 我的能力并不能透支一个存护命途的力量,用它湮灭的结果,置换出我想要的奇迹,因为其后的代价我难以偿还。 便是让星神遗忘自身,需要偿还的代价都很高昂。 重要的是第二句。 第一句也就听听,我没有透支命途力量的需求。 应该说我现在很少有什么额外的需求,需要去透支这等程度的财富了。 我已经脱离精神上的贫困期,从我的故乡成功毕业,来到了更广阔的宇宙闯荡。 若是将我此时的信息以人物面板的形式放出来,大约是如下所示: 种族:人 等级:100 属性:未知 能力:「透支」、「偿还」 我大概是与时俱进了吧,竟然将自己当做一个游戏角色。 其中「透支」、「偿还」这两个能力,是我这个社畜与其他人区别开来的关键,若不是在我这样一个庸碌的人身上,它可以让奇迹成为寰宇中的常态。 只是我得到它们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中二的时期,记忆里的梦想干脆成枯叶,只能远观,一碰即碎。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自己: 我被工作消磨了自己的梦想,忘却了年少时的飞扬的想象力,将准时下班的工作已然当成了生命的奇迹。 然后,某一天,我见到了万事万物的「价值」。 镜中被生活磋磨的社畜是亚健康的身体,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和对自身隐于表情下却仍旧没能盖住的焦虑。 这样的我,镜中映照出来的价值却是「未知」。 我看向自己的工作:「你是浪费了自己的生命,你还失去了金钱啊」。 好想笑。 但是从喉咙里吐出来的不是笑声,镜子中我在流泪。 年少的我死在了年少,我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和无能,接受了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神之眼不会天降主人公剧本,接受了我一眼望的到头的人生,年少的梦却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是世界中心。 好想笑,这种中二黑历史成真,对于社畜来说太超过了,我甚至去看了医生,得到了我身体全是小毛病的诊断。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你有点神经衰弱。”医生建议道。 “我想吐。”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得到这样的能力,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狂喜,而是想要呕吐,想要将暗淡的自己呕吐出来,想要将我被迫舍弃的东西吐出来。 梦想成真时,我早已经没有了梦想。 除了活下去应有的生活技能,我拥有的唯一特长是工作,还是放在真正擅长的人群里毫无优势的……特长。 我已经宁可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也不愿相信自己一夜暴富梦想成真了。 还是不一样。 我再次凝视镜中的自己,还是不一样。 一夜暴富后我是不会先怀疑自己的精神的,我不会有那样充足的时间用来怀疑摩拉,我只会本能的先采取行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有这样的时间怀疑现状。 而不是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绪宣泄,理智失控,社畜数十年如一日的铸成的心态破碎。 ……人只有倒霉惯了才能发生什么事都情绪稳定,天崩地裂都能忍受。 「透支」:透支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置换想要得到的一切。 「偿还」:在得到时,自身仍需付出一定代价。 我的本能先一步意识到,这是多么可靠的能力,可以让我轻松的成为人上人,亦可以让一个人上人顷刻间一无所有。 可我贫瘠的想象力,第一时间想的应用方式还是工作。 「透支」工作,失去工作,完成「偿还」。
第6章 兼职 那一天是「开始」。 而当下,并未抵达「结局」。 我还在人生的路上,在失去P47的工作后,又在苦恼下一份工作。 是吧,有些荒谬,在拥有那样的能力的前提下,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工作,被人知道了会被抱以怜悯的表情吗? 怜悯我这被工作浸染直至无药可救的头脑。 有过的吧,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毕竟不间断工作的意义,是在于可以更好的透支财富,以此换取我想要的事物。 通常,这种透支的表象是货币,但有时,它也可以是一份工作的未来,一个人乃至一个种族的未来。 透支结束后,我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我失去了自己的工作。 代价可以掌控,得到的事物又足够应付这世界上大部分无解的事,这是我的“等价交换”。 这等既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又可以折腾工作的事,如何称不上便利。 从这方面来说,我应当是喜欢工作的,即使它常常带给我压力,带给我似人的上司、拟人的同事和非人的工作量,我还是很喜欢它。 社畜和工作之间的虐恋情深……吧。 收视率注定高不起来的那种类型,前中期都是互相掏心掏肺,只有结局可圈可点。 因为工作没了。 双关语。 …… 不好笑吗? 无人回应。 我从P47上退的快,在宇宙里寻找下一份工作时却有诸多的不顺利。不是工作不好找,是找到的工作都不符合预期,背后不是有公司的影子就是有公司的影子。 公司竭力做的自然,但一个偏远星球的工作价值远超出星球本身的价值……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希望他们也能理解我的做法。 理论上,想要抹消星神对我的记忆,需要偿还的代价不是一次性的,只要星神仍存,命途仍旧悬挂寰宇,每日,我都得为星神的遗忘支付一笔维护资金。 不多,但我不习惯有无底洞的存在。 所以,我会下意识的去考虑湮灭命途要偿还的代价。 但人不同。 寰宇之中记忆命途和神秘命途的行者已经清楚的告诉我,扭曲人的记忆需要支付的财富并不昂贵。 若要节省一些,我便只需支付我踏上命途的代价,之后就能从容的使用记忆或是神秘命途的力量修改公司那群人的记忆。 过程中都不需要「透支」的参与。 不过我身边已经堆积了可观的财富——在公司工作到现在仍旧不断增殖的属于信用点的那一串天文数字,被公司取缔的一系列工作岗位本能拥有的未来、本能创造的财富——我可以使用更彻底的一种方式,目光也可以不局限于公司。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消耗自己的一点财富,以此为代价,去撬动了整个寰宇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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