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孕妇挺着肚子,围着房子走路转圈,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隔着篱笆,不远处还在施工的男人们喊了起来: “怎么还出来了?” 韩羽扭头回道: “带她们出来走走,久坐伤腰,你们干活的也记得隔一段时间歇息会儿!” 她说的正经,男人也起不来什么心思,便不再继续往这边看。 就这样走路转圈,刚走了五六圈,就见得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男人。 对方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他脖子上围了块布,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上半张脸隐隐透着青色,露出来的手腕骨头顶着皮,走一步能喘三步。 靠近了篱笆,男人喘着气,声音虚弱的问道: “月女在吗?我是来求医的。” 韩羽看他的模样,忍不住皱起来眉,她将孕妇赶回去屋,没有靠病人,而是远远的问道: “你是谁?” 楮冬手撑在篱笆上,慢慢的恢复。 “我是大枣树村的楮冬。” 韩羽点点头: “行,那你先在这里站着,不要乱走,我现在就叫人去请月女。” 说着,韩羽往男人施工的工地那边走了几步,站在篱笆前,喊到: “徐家小子!去找月女,说大枣树村的楮冬过来求医!” 徐家小子年龄小,过来也就是打打下手,基本上不怎么干活,喊他正好。 只是干活的男人中,有人知道楮冬患了什么病症,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握住农具的手都有些不稳,连声问道: “谁?楮冬?大枣树村的那个楮冬?是不是他?他肚子里可是有虫蛊的啊!不是早就被大枣树村赶出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到这边来了!” 他刚说完,听到虫蛊的众人,纷纷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 汉代女性15岁之后不嫁人就要征五倍人头税,这个人头税其实应该叫做算,15-56岁成年男女每人每年交120钱。 多交480钱看着好像不多,实际上汉代一个普通平民家庭一年不亏钱都很难, 而且,还有个问题就是,谁能确定吏目在收钱的时候,真标准的要600钱? 算钱不是按年,而是按月征收,并且没有定额,这就方便不法官吏私自多敛民赋。汉代有个赋税征收的例子记载,是其某地每个成年人每年要交纳500左右的算钱。 也就是说一个地方要再狠一点的话,极有有可能把女性单独一个人交的罚款扩大到全家人头上。 我整理了一份关于汉代普通家庭收入和支出,交税的内容,唔……放大眼仔上面去,和我作者名同名,有兴趣大家可以看看~ 隔壁偶尔撒土,储存脑洞的地方也放上啦。
第22章 求活与求死 这些人中,最慌的就是那些上了年龄的老人。 他们还记得着当年惨烈景象。 整个村子里的人,全死光了! 起因,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 老人们只知道,有几户相邻的人家,明明他们正常劳作,正常吃饭,可就是人越来越瘦。 人瘦,腹部却开始鼓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鼓的像只青蛙,甚至肚子还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这时候,人会腹痛难忍,疼的在床上打滚。 慢慢的,人就开始便血,还会有虫子钻出来。 再往后,人就活不下去了。 死一个人是打不住的。 那是一户户的死。 死到最后,整个村子都成了鬼村。 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年多。 因为被虫蛊上身的人,不会立马死去,能熬很久,熬一两年都有可能。 最初大家还不知道这是虫蛊,是会沾染给和他一起生活的人,也不知道虫蛊上身了的人会死,所以无知的将人留在村子里。 直到开始死人,大家才发现不对劲儿。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已经有很多人出现了相同的症状,甚至蔓延了十多个村子。 所有人都开始惊恐,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连县里收税的胥吏也不敢来了。 绝望氛围蔓延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脸上画着古怪的红色的花纹,穿的花花绿绿的,指着死人告诉大家,这是虫蛊作祟,还用刀刨开死人肚子,让大家看到了里面蠕动的虫子。 然后,他告诉众人,虫蛊是瘟神手下的大将,它能隐身,能飞,会从一个人身上跑到另一个身上,如果不想让自己被虫蛊钻肚子里去,那就要把被虫蛊上身的人赶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彼时,十多个村子里的人早就被吓得人心惶惶,现在能有一个人出来说要怎么做,那大家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按照他说的去做。 说起来也是奇了。 把这些被虫蛊缠身的人赶出去之后,村子里慢慢的,就不在出现虫蛊缠身的人。 那个年轻人,后来成了有名的沃河觋师。 而各个村子也有了新的铁律。 一旦出现被虫蛊上身的人,那这个人必须要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其实这条铁律,平时根本用不上。 因为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虫蛊作祟了。 偶尔,还是能听上一例,不过基本上已经被赶出了村子。 谁能想到,今天竟然会遇上活被虫蛊上身的人? 看他的模样,快死的老妪都没有这么瘦的! 年轻的男人们还没有那么慌乱,四五十岁老人们却有当初惨烈的记忆,纷纷拿着锄头围了上来。 他们将锄头对准楮冬,隔了四五米,使劲儿的对他喊道: “快走!” “不能在这里呆着!” “再呆着,我们可要动手了!” 嘴上威胁着,这群老人的脸上却全都是慌乱和惊恐。 看着自己父亲和爷爷反应那么大,不明所以的年轻人,也拿过来了自己的工具赶人。 农耕的经验社会下,听长辈的总没错。 被各种锋利农具围着的楮冬没有走。 这样的阵势,他已经习惯了。 扶着篱笆,楮冬又咳嗽了几下。 他这一咳嗽,周围人又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韩盈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二十多个男人。手拿工具,隔了三四米远,围着中间瘦弱的男人。 明明应该是中间瘦弱的楮冬觉得害怕,吓得发抖,赶紧跑开。 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靠着篱笆站着。 反而是周围驱赶他的人,个个满脸惊慌。 就好像他们围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被叫过来的韩盈眯了眯眼。 招待孕妇,给提壶水,说一下规矩,带着她们出来走走这种小事,用不着自己出面。 自己的年龄就是硬伤,再堆神异,体型摆着,总会有人起轻视之心。 所以,用拉开距离,减少接触来维持神秘的小手段,来保证威严,也算的上是不错的办法。还可以在房间多翻几遍爷爷的看病记录,再找找空间有什么能用上的好物。 毕竟冬天快都过去一半了,豆芽营生也做不了多久,总得新想个赚钱的法子补补医院支出。 可惜,真正想创业的老板,就没有能闲着的。 这不,来事了。 韩盈抬头,看了看来的五个孕妇。 她们早就躲进了屋子里。 送孕妇来的长辈还没有离开,纷纷站在门口,踮起脚尖看有没有将楮冬赶走。 各个脸上都没有了来时的喜悦,统一换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也是。 土房虽好,却比不上性命重要。 被虫蛊上身的人,就扒在自己儿媳/妻子住的篱笆墙上。 这情况,谁不害怕? 非常不巧的,是昨天西河村来的孕妇,正好和楮冬有些亲戚关系,知道些情况。 当场就被吓哭,连忙嚷嚷着不住了。 她这一喊,带着别的孕妇也开始恐慌起来,也开始不想住了。 屋内的韩羽看着现在的情况,那叫一个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 韩盈抿唇,没有管孕妇那边,而是走到楮冬这边。 见到她来了,围着的汉子们不用说,直接让开了位置,让她走到前面。 寄生虫多以粪口传播为主,离得近倒不会出现问题,韩盈不害怕靠近楮冬。 走过来这一路,韩盈想了很多。 她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意外。 自己昨天才宣布自己开医院,接收孕妇,今天就来一个大众认知中的传染病人,硬说是巧合,狗听了都得摇头。 太刻意了! 南坡这边地势高,根本没有人家,两间新房是新建的,路还没修,一个被赶出村子的人,怎么知道先过来找医院的? 昨天她可没说自己能治寄生虫,就算是听的人中和楮冬有亲,想救他,面对传染病,也得先问问韩盈再做打算吧? 若楮冬是旁听到自己名气过来,那为什么不是去村里面找她,而是跑儿吓唬人? 外面的男人都吓成了这个样子,屋内的孕妇又岂能安心住下去? 几个问题罗列起来,韩盈就明白这是有人在给自己找事儿。 心里面思索着,韩盈还在往前走,打算和楮冬面对面交谈一下。 敬重韩盈的徐伯,看着她还在往前走,连忙拦住了她。 “那可是虫蛊!月女您不能过去!” 徐伯的阻止,除去善意,更让韩盈看到,他们对虫蛊的恐惧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连神异的自己也会被担心受到威胁…… 韩盈心中叹息,从善如流的站住。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一直像个没事人的楮冬,‘扑通’一声,冲着自己跪下,框框的开始磕头。 “月女,求您救救我吧!” “我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我不想死啊!” “您只要救了我,我就是您的奴仆,您以后让我做什么都行!” 韩盈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第一次听到别人给她画饼。 如今患上寄生虫算得上不治之症,这个楮冬也就是能喘个气儿,先不论能不能救活,就算是救下来,都不知道要养多久呢,让他干活? 呵呵。 韩盈冷笑一声,道: “别磕了,与其在这里磕头,你倒不如跟我说下,是谁让你过来的!” 人生在世,能发善心,但决不能当冤大头,自己是能给别人赔本治病,可前提是给正常人,而不是这种想坑自己的! 韩盈话音刚落,身后顿时哗然起来: “什么?” “有人让他来的?” 这些男人中,有人立刻相信了韩盈的说法,连声发问: “楮冬,快说,是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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