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蓦然被他的暴戾打断。 止不住的酸涩从心里,冲涌到他的喉咙,要泛出通红的双眼。 他盯着一身素净的她。 她不再穿他给的那些精致衣裙,也不再戴他送的那些华美首饰。 只穿身素白的裙,挽着妇人的发髻。 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横生戾气的他,轻唤他一声:“进宣,你别这样。” 他死死地咬住了牙,克制不住自己近乎悲戚的声音。 “你如今拿这些还给我,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她似乎叹了一声气。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我没让你还!” 他感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手也在抽动。 似乎是愤怒,似乎是难过,万千思绪漫涌上来。 头垂下来,望着脚边的那串红珊瑚手链,抬靴狠碾了上去,要把它踩碎。 却听到她的问:“你还记得这串手链,你是什么时候送给我的吗?” 他茫然地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他……不记得了。 她轻声咳嗽了下,那双眼尾有着细纹的眸,有些放空,在回忆。 “这是我跟你的第二年,应当是春天的事了,你说我若是**做得好,你把它送给我。” 他不记得了。 他无措地望着她。 “所以,进宣,我把它们都还给你,不是要和你断绝关系,而是要重新开始。” 她走上前,握住了他还在发颤的手,荏弱的脸上满是温柔。 “我先和卫虞卫若他们回去京城,陪他们安顿好了,就在京城等你。等你来了,我们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又没忍住笑一声。 “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你的脾气不能改改吗?动不动发火,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终于也笑了,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去吻她的鬓发。 “那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好了,会尽快去找你。” 在一地的金银玉屑中,她抱住他的腰,仰头去回吻他。 “好,我等你。” …… 他低着头,竭力去看清她的长相,却越来越模糊。 又是那个粗哑的声音。 “骗子,你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的。” 哑声中掺杂了诡异的低笑。 “我一定会找到你。” “你和他的婚约不算数,你是我的,无论是死是活,你都是我的。” 蓦地,傅元晋猛然睁开了双眼。 * 风雨如晦,街道上到处是匆匆而行的人。 坐在车厢内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手呈才盖印不久的圣旨。 前些日,因秦家之事,闹得愈加重病的陛下,决意将那位傅总兵留在京城,授予兵部右侍郎的官职。 他听祖宗讲过,陛下原本想着二月初,要让那位秦御史领旨,巡抚卫氏族人的故地。 好揪出把柄,整治卫家。 但如今秦御史亡逝,此事暂且搁置。 他心下忖量:陛下留住傅总兵,分明是代秦御史之职。 幸好傅总兵因那头晕的疾病,尚在京城。 这回可不是商议,而是直接下旨。 撩开帘子往外瞧,天地一片昏暗。雨愈发大了,混着阴风灌进来。 忙放下帘布,催促马车疾驰。 “快些!” 鞭声乍响,马匹嘶鸣。 铁蹄踏出一朵朵雨花,往峡州总兵暂住的府邸而去。
第144章 对不起 依照往年惯例, 各处边关的军费饷银,该于开年初的正月,在核对完上一年的账本后, 六部与内阁的人及皇帝同议,最后裁定下来数量,再交兵部,由几位尚书和侍郎落实。 最迟不过正月十五, 但今年却因京察和秦家之事,推迟了整整半个多月。 都督孟秉贞却在两日前得到消息, 这年拨给各地的军饷少之又少。 盖因去年与狄羌的战役, 虽最终取胜,但也耗去大量银子。 入不敷出, 连些偏远地区官员的俸禄都拖欠着未发, 又是加重了江南富庶地区商人的税,皆是为了填补这个亏空。 如此一来,今年哪里还来的余钱,拨给边关。 尤其是黄源府那样的西北之地,每年缴纳不上几个银钱,还时时闹匪患,百年都未平定,要其他地方去补给, 早就怨声载道。 两年多前,秦令筠去巡抚过当地, 不过安稳了一年多,去年末, 那些匪贼再度猖獗。董明忠今年并未上京,也是因匪患, 不得不留守。 倘若再减军饷,不知后果如何。 那个老道秦宗云死后,皇帝呕了血,竟要重修宫观。 孟秉贞瞧着,人没多久好活,不若这个钱花了没用,给弄到军费上。但这个话,他可不敢说,更不敢上折子,怕是一顿狠批,不尊君父身体,他这个官就要保不住了。 可另一面,若是黄源府的匪患严重到不可遏制的地步,到时追究起来,他也免不了责任。 “虽说黄源府是个窟窿,但总不能放任不管。更何况董老将军驻守当地,年事已高,还要为此种事费心费力,实在是让人寒心。鸿渐啊,不然你去与卫侍郎提点,跟户部的那些官说说,多拨点银子到黄源府去。” 廊外雨水淋漓,两人在长廊穿行。 孟秉贞侧首看向眼前身负高功,却屈居在此的年轻武将,和蔼笑道。 董明忠可是镇国世子卫远的岳父,都是一家人,怎么也该上心。 卫陵跟着笑道:“孟都督一番忠心,此事,我会去和我二哥商议。” 孟秉贞呵呵笑地摆手,声低了些许,道:“咱们这军督局,早几十年在朝中还说得上话,现在却比不上兵部的那些人,但为国为民的心,不比他们少。” 卫陵笑地应道:“都是食君俸禄,自该恪守其责。” 忽而他的心口发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又听到问:“你父亲的身体如何了,有定下何时外出养病,我好提早去看望他。” 他的余光瞥眼身侧人,语调沉落下来,叹了口气,道:“父亲原定在我二哥成婚后去郊外养病,不想成日的下雨,如今要等个好天,否则雨大路滑,难行得很。” “也是,这雨连日地下,不知何时才能停。” 孟秉贞背身的手微微捏紧。 这雨下得太过巧合,将卫旷留在了城内,谁知人是不是等着皇帝或出意外,好及时应对。 同时也将傅元晋留在京城,那个病哪知真假,即便太医院的人去诊治。 他看如今这个局面,傅元晋是要留在京城。 皇帝可还空着兵部右侍郎的位置。 前两日六皇子又寻到什么丹药的方子,皇帝龙颜大悦,加以夸奖。 接下来的局势,怕是太子党和六皇子党的人要剑拔弩张起来。 他只想孟家稳妥地度过这个夺嫡,不管下一任皇帝是谁。 孟秉贞正欲试探:“你可听说那位傅总兵也生了病?” 但话未出口,廊外的长道尽头,冒雨奔来一个灰衣打扮的人。 不是军督局的人,门外的守卫竟私自放外人进来衙署。 孟秉贞正要呵斥,那浑身湿透的人直到跟前的台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对他身边的人喊了一声:“三爷,夫人出事了,您快回去看看!” 是阿墨被调去庄子后,卫陵重找的随从,军营出身,会武艺功夫,腿脚极快。 在听到青坠的惊叫声“夫人!”后,又见她出来,要他去寻那位住在府上的大夫黄孟过来。 得知是夫人晕倒了,他赶忙跑出去找人。 等黄孟气喘吁吁地被拉到破空苑,他便骑马来军督局。 三爷曾言,凡是有关夫人的事,定要第一时间告知。 “她出什么事了?” 闻言,卫陵紧皱浓眉,匆忙走下石阶,未及撑伞,钻入寒凉的雨中。 心中那股从片刻前涌出的烦闷,得到了解释。 “夫人不知何故晕过去,我去请黄大夫到院子后,就赶紧来告诉您了。” 随从在雨中紧跟其后,步子都快跟不上,累地大口喘气,将当时的场景仔细说来。 徒留孟秉贞在廊下怔然。 半晌,他兀自笑叹一声,这卫家三小子,还真是一个痴情种。 甩甩袖子,走进门去,他还有武科举的事要忙。 * 滂沱大雨中,卫陵纵马回到公府的侧门,随手撂开缰绳给上来的小厮,便快步往破空苑赶。 等到院子,见屋里挤满了人。 母亲在问询黄孟,另外大嫂、二嫂、小妹都在。 身上的玄色衣袍和发丝在滴水,他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手脚发冷地站了一瞬,极快反应过来,拨开这群人,走进内室。 到那张架子床前,看到蓉娘和青坠正在床前。 目光触及青帐内躺着的人,望过来的温软视线时,他闭了闭眼,骤然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知道他为何回来,但曦珠仍然轻声问道。 她靠在床头的枕上,脸色虚弱地有些透明,往日不涂胭脂也润红的唇,泛出苍白。 此时稍往上扬起,一双没多少精神的眼,也微弯着笑看他。 卫陵走到她身前,在蓉娘和青坠退后时,他蹲下身,平视着怏怏的她,声放地轻柔,道。 “听说你病了,回来看看你。” 他想伸手摸她的脸,但只是紧攥住膝上湿透的袍。 他的手被雨淋地湿冷,还是不要碰她了。 却见她从被褥里伸出手,要触向他的脸,他的脸也是湿的,下意识要往旁边躲。 “躲什么。”她说。 他又顿住,而后她的手指碰到他鬓角散下的几丝湿发,轻轻撩动,给他压到耳后。 再把他眼睫上还挂着的雨珠擦去。 曦珠侧身躺着,有些困倦地垂着眼,看满面担忧的他,缓声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你别担心了。” 杨毓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的小儿子蹲在地上,眼巴巴望着生病的媳妇。 在听到曦珠病了的时候,她刚好给丈夫的眼睛上完药,近些日愈发看不清事物,将近失明。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59 首页 上一页 1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