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催她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忙把药放下赶来破空苑,见曦珠躺在床上昏睡,她吓了一大跳。 等黄孟诊断完,她方才出声问。 黄孟道:“应当是连日雨多,天寒潮湿侵入身体,没留意才会昏厥,喝几副药下去就会好了。” 杨毓甚至在想,是不是府上的事务太多,累倒了她。 这会去把小儿子拉起来,拧眉道。 “你身上都是湿的,别在曦珠跟前凑,传染了寒气。先去把衣裳换了。” 卫陵听从母亲的话,站起身,对床上的人说。 “我去换衣裳。” 曦珠点点头,道。 “去吧。” 于是,卫陵走去屏风后更衣,换了身浅白的常服,随意用干帕子快速擦了两把头发,又去外厅,问黄孟她的病况。 是因天气之故,才会晕倒。 待喝过药,调理一段时日,便能好全。 但他仍不放心,出门到檐下,把一个亲卫叫来,让人去请郑丑过来。 等回到屋子,大嫂二嫂来向他告辞。 她们都是听闻她病了,过来看望。 他送走了人,又对妹妹小虞道:“你也回去吧,等你三嫂好了,你再来这处玩。” 卫虞看三哥一脸肃然的神情,语气很沉,有些畏怯地应允。 “好吧。” “你先好好歇息,待会药熬好了,记得喝。” 杨毓见小女儿被驱走,知小儿子是要人清静,便不再留,对病中的三媳妇叮咛两句。 雨幕斜飘,母女两人一起离去。 曦珠见人都走了,这才终于阖上了眼。 她好困,很想睡觉。 “你好好睡,要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和三爷说。” 耳畔,是蓉娘的絮语。 她“嗯”应了声。 蓉娘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但影影绰绰地,听到外边的对话,很轻也很低。 是他在问青坠,她是如何晕倒的。 又一次,要得知详情。 等外间的声音,一同消匿于雨声。 他走了进来。 然后,大抵停在了妆台前,正在低头看桌上摆着的帕子,里面包着玉镯碎片。 是她从那股眩晕中醒来后,叫蓉娘帮忙把掉在地上的,那一片片碎玉捡起来。 是她弄坏了它。 不小心砸碎了他送给她的及笄礼。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满脸期待,喜悦而紧张地向她诉说着心意。 说他喜欢她,兴许是一见钟情; 还说他的脾气不好,但他会改,会对她很好; 说他平日喜欢玩乐,但以后会找个官做,努力上职,每日都会回家陪她,不回家在外做什么,都会与她讲; 又说她觉得他其他不好的地方,都可以告诉他,他会改正; 最后,他那双闪动着祈盼光亮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向她承诺。 “我这辈子都只对你一个人好。” “曦珠,你愿意吗?” 他轻轻地问她。 那时,她没有答应他。 他脸色难看,又显露出一副桀骜的脾性,硬把那个玉蛇镯塞进她的手里,冷笑说:“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还回来的道理,你不要就丢了。” 那一天,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但那一天,他所说过的话,如今,他都做到了。 可是,她却把他送的镯子给摔碎了。 是他亲手雕刻的,做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他送给她的所有礼物里,她最喜欢的。 床沿微陷,他沉冷的清淡气息倾近,落在她的身前。 曦珠闭着眼,头抵在他的腰侧,心中酸痛难忍,低声说:“三表哥,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摔碎了你送给我的镯子。” 语气至尾,她闷闷地抱住了他。 “没关系,以后我再给你做一个。” 卫陵低着头,力道柔和地抚摸她的脑袋,温声道。 不过一个破镯子,碎了就碎了。 他早想砸碎了它。 那个他,竟比前世的他,还早察觉到对她的心意。 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个他。 但他现在不用再害怕了,她不会再知道真相。 想到这点时,他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些,怕她受凉。 他见不得她生病。 她应当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地度过这一世。
第145章 措金刀 雨小了很多, 风也一时消停,整个院外唯有潮润,混着土腥味。 “黄孟诊断不错, 但夫人的心神也不稳,近日可有愁思?最好多去疏通,先前我所开的那副养神药膳,已改过其中几味药, 给夫人吃段日子,再瞧效用。” “另外。” 郑丑想到片刻前的诊脉, 心存些许疑惑, 还是瞄向一旁留神记听的人,直言不讳道:“你们该节制房事。虽说你们年纪轻, 但阴.阳.交.合太过频繁, 难免亏损。不若我给你开剂药,降降火气。” 冷不防这番话入耳,卫陵默低了头,捏紧手道:“不必。” 再问几句父亲的身体,怕是这个月,双眼会彻底失明。 自两年前,郑丑一直在为国公治伤,国公倒是配合用药, 但时至今日,他已是尽力而为。 不禁叹口气, 道:“公爷的眼睛保不住,现今更要注重身体, 那一身旧伤痼疾发作起来,并非好受。” 大夫非神明, 不过助病者缓解病痛,拖延亡期。 人,终逃不过一死。 至于养身的法子,他已教给黄孟,方便其为国公看病。其余的,他也无能为力。 卫陵的气息沉重了些,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了。” 转见小厮送郑丑离去,抬眸眺望灰蒙的远处,雨雾中树木掩映的亭台楼阁,这座由父亲心血修筑的阔绰府邸。 看了一会儿后,他转过身,走进寂静的内室。 帐内的床上,她已然睡过去。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散在身后的枕上,脸色仍然苍白,微张的唇在轻缓地呼吸。 他坐了下来,在床畔的一张圆凳上,而后看着她。 目光不曾偏转地落在她的脸上,等至青坠轻手轻脚地,端着熬煮好的药膳走了进来,放在他一边的小几上,又走了出去,去把饭菜拿进来。 这个时辰,是平日用晚膳的时刻,且郑大夫说吃完药,要吃些饭食。 苦郁浓重的药味飘散开来,卫陵轻声唤她。 “曦珠,曦珠……” 过了须臾,曦珠从困倦中,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望着他模糊的影子,嘟囔一声:“做什么。” 她好困,怎么会那么困。 好似如何都醒不过来。 “该吃药了。” 卫陵见她要埋入被子里,怕药凉了,药效变差,按住要往下缩的她,道:“起来吃完药,再睡。” 曦珠被他压着肩膀,又听他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终于烦闷地醒转。 “你好吵啊。” “你吃完了,我就不说话了。” 卫陵弯腰,把她扶靠在两个摞起的枕上。接着端过几上的白瓷碗,坐在床沿,捏着瓷勺翻动两下碗中棕黑的药膳,要喂她。 曦珠瞧见碗中的东西,再闻到熟悉的味道,不觉喉中泛出呕欲。 摇了摇头,垂在颊侧的长发跟着晃动。 “我不想吃。好苦啊。” 不吃,也知定然很苦。 卫陵望着一副乖巧模样的她,说出这句话,心中不免泛起疼痛,面上却笑起来,低头哄她道:“那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她不说话,只是眨着一双澄澈的明眸看他。 看他舀了一勺碗中的药汤,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抬起头,对她笑道:“我吃了,表妹也吃一口吧。” “哦。” 她应声,眨眼问道:“苦不苦?” “很苦,但必须得吃了。” 他把一勺药汤,送到她的唇边。 曦珠垂眸,张嘴把那勺中的药喝尽,顿时蹙紧细眉。 太久没吃药了,苦得她残存的困意消失,瞬时醒神想要吐出,但好歹抿紧唇忍住,全咽了下去。 卫陵又舀一勺子,笑道。 “我再吃一口,你也再吃一口。” 等见他真要继续吃,曦珠苦着脸禁不住笑,从他手里接过碗,道:“你都吃完了,我还吃什么。” 她不是小孩子,要他一直哄着。 她自己端起碗,屏住气息,先把那些药膳都吃干净,再一气把里面的药汤都喝完。 把空碗递还给他,仰着脖子靠在枕上缓那股苦劲。 嘴里被塞来一个酸梅子。 曦珠咬吃起来,压过了反涌上来的苦。 等只剩一个核儿含着,青坠恰好送晚膳进来。 往常都是在外厅吃,今日是因她病了,才会在内室用。 她饿得很了。 今早起得本来就晚,昏倒之后,连带早午膳都没吃。 曦珠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脚步有些无力,踉跄了下。 “小心些。” 卫陵皱眉,忙扶住她坐在桌前,又去把她的外裳取来,给她披上。 两人坐在一桌,和往常的每个傍晚,在一起用晚膳一样。 她忽然问道:“你突然赶回来,今日局内没事可干吗?” 卫陵答道:“不过去见孟秉贞点个卯,哪里有什么事做。” 想起郑丑的话,手中的筷箸一顿,问她道。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他应该也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是何事。 能是什么呢? 曦珠笑了笑,将嘴里的笋吃完,这才压低声音,道:“等公府平安无虞,我们就回去津州。” 不过是回自己的家去,而非在京城。 卫陵抿唇,要把傅元晋留在京城的事告知她。 早在秦令筠死时,他就猜测到傅元晋很可能被留下来。 毕竟只要皇帝还有一口气在,不论那口气能撑多久,总是需要一把刀来杀伐卫家。 与卫家对立的傅家,再合适不过。 便在昨晚,他收到谭复春的消息,皇帝已草拟圣旨,着人为兵部右侍郎,想必现在那道旨意,已被傅元晋领受。 他不可能瞒着她这件事。 此后双方多有接触,甚至纷争见血,她会得知。 同时,这或许会拖延她回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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