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三叔配不上,你更配不上!” 卫朝感觉身上的血都在倒流,手指紧捏地咯咯作响,上前两步,一拳砸在了傅元晋的脸上。 但在一瞬之间,对方的拳头也挥了过来,侵至他的额穴。 狠戾地一击,头晕目眩。 “我配不上?我告诉你卫朝,若非有她在,你们这群姓卫的,我早就弄死你们!” 衣襟被紧攥住,卫朝对上一双通红的双眼。 热血从鼻下流出,他抬起手背擦去,制住扯着自己的那只手,冷笑地嘲弄:“我三叔母一句话没给你留,你便恼羞成怒地在这里辱人,是当我卫家的人都死绝了!” 卫朝扬拳,用尽气力,猛地又砸向了傅元晋的脸。 傅元晋铁青脸色地侧身闪过,抬起右手手腕,袭向他的下颌。 “你娘的!” …… 厮打互殴,伴随辱骂。 最终,两人鼻青脸肿,鲜血直流,被赶过来的洛平,还有傅元晋的几个亲随费力拉开,才算结束。 夜至深更,世间的吵闹停止了。 卫朝一个人,满身疼痛地,跪在了那两座牌位前。也跪在了卫家的列祖列宗面前。 是为赎罪。 * 在与她分别的一年多后,离开京城,再返峡州前,卫朝打开了那个锦囊。 一炷香后,他烧掉了那个油纸包裹的秘密。 他应该想明白了,三叔母双手手心上的刀伤,是为何而来。 在他从战事中抽身,回去小院看望姑姑、卫若卫锦时,还有她时,那两道伤疤已经结痂了。 她不肯说如何受的伤。 但他知道,定然是傅元晋伤的她。 而当时的傅元晋,竟然想要娶她。 一个疯子,神经异样。 如今,竟还在招魂,妄想见到她。 卫朝并不相信世上,有这般的诡事。 倘若真有,她那样好的人,应当早已转世,过上好日子了。 不要再如这世,历经苦难。 但他也不想傅元晋去打扰她。 现在,只能等此次皇帝的寿宴,傅元晋上京赴死了。
第152章 黄粱梦破(六) “总兵, 倘若继续招魂,怕是会对另一个世的您造成损耗,您也会受到反噬。” 连日的奔波, 为护送此次上贡光熙帝的生辰礼,不过半个月,便到了京城。 道士王壁跟随马车队伍,一路风尘, 也一同入了城门,住进了傅氏在京的府宅。 骨头都快颠散了, 还未歇息一炷香缓缓, 便被傅总兵勒令立即招魂。 思虑再三,他仍要劝说。 这已与最初的招魂:浅解相思之苦, 大相径庭。 况且, 还有那道尚未弄明白的,并非来自阳间道的力量,在阻拦招魂。 如此下去,不说傅总兵,便是他的寿数,怕是到头了。 * 王壁的话并没有说错。 招魂的这段日子以来,傅元晋常感困乏,沉入昏睡的时辰渐长, 又在梦境中听到她与卫陵那些令人恶心的声音。 无数次的质问,没有一次得到回应。 愤怒无从宣泄, 每回醒来,便是砸了再多从前她留下的事物, 终有全砸完的一日。 一颗心空荡荡的,仿若破了个大洞, 寒风直往里面灌。 比起得知她的死讯后,还要凄凉。 入夜后,全身发冷地要盖上厚棉被,方能入睡,又见到了她。 那个对他笑的她。 身处她为他勾织的一个又一个美梦中,见她明眸微弯地唤他“夫君”,对他承诺:“进宣,我爱你。” 甚至会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进宣,你喜欢我吗?” 近在咫尺,她的下巴垂低,眼也垂着,不敢望他。一双手却紧攀住他的肩膀,双腿也勾缠住他的腰。 晦涩不明的光影里,他将衣裳褪落的她抵在墙上,低头去咬她水润殷红的唇,好笑地问:“我还不够喜欢你?” 倘若不喜欢,他不会因为她,顶着皇帝的怒火,是为了护住她和卫家那群人; 倘若不喜欢,他不会自与她在一起后,再没有其他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也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倘若不喜欢,他不会允许她生下他们的孩子,不会生出想要娶她的念头; 倘若不喜欢,他不会在她看到那封他与海寇的通信时,下不了手杀了她,以绝后患: …… 他双臂用力,将她托高了,轻吻在她身前的那些伤疤上。 或许是痒意,或许是他的话,让她笑出了声,抱住他的头,与他更为肌肤相贴。 在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喜欢……爱她的男人了。 可是她呢,回报他的是什么? 在她病逝之后,他想起她,思念漫涌心生疼痛,回忆两人的过往时,她却想杀了他! 也让他在一次次的招魂中,听到她说着爱另外一个男人的誓言。 原来她对他说过的那些动听之言,都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哄骗他,与那些想要从他身上榨取金银珠宝,或是权势的女人一样,与他的母亲一样,并无分别。 她只是想要借势,想要他的喜欢,能护住她与卫家人在峡州的平安无虞。 一旦离开了他,得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庇护,便会毫不犹豫地踹了他。 分明那个夜晚,她找过来,跪在他脚下,祈求他的垂怜时,就清楚的事。 这时候,却糊涂起来? 傅元晋想不明白,一个瘦弱无能的女人,如何会有那般精湛的演技? 他沉沦在与她度过的那八年光阴里,也在恼怒至极时,不由脱口而出一声鄙薄:“贱.货!” 但在出口后,在月光下看到她的灵牌,又会一下抿紧唇,静默地望着她,眼中止不住地酸涩。 她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转而和卫陵相爱。 所以,她先前对他说过的话,不是假的。 她说,她是因为爱卫陵,所以才愿意守着卫家那几个孩子,愿意做出牺牲。 他那时以为,她是在自欺欺人,不愿意嫁给他,因两人的初遇实在不算美好,他做错了很多事。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对她,不让她再受一丝委屈。 所以在气愤一阵后,也不计较了。 但原来从始至终,自欺欺人的,唯有他一个人。 “废话少说,现在就给我招魂,把她招回来!我若是还见不到她,便要了你的命!” 傅元晋怒目视人,一瞬抽出腰间戴鞘的刀,横亘在王壁的颈间。 他不相信那些虚幻的锥心言语。 他要亲眼见到她,也要亲口问她。 要她看着他,亲自说出真相。 他不信曾经那般温柔的她,亲昵地抱着他,在笑说爱他时,心底是厌恶的。 兴许……和她告诉卫陵那个秘密,要他去死时,是一般的心绪。 是的,“他”,并非他。 纵使王壁数次劝阻,招魂会损伤另一个世的,那个“他”,可与他有什么干系。 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让柳曦珠回到他的身边。 便是他自己,感到身体在衰落,也知此次上京贺寿,兴许会在劫难逃。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峡州海寇尽除,动荡终止。接下来,皇帝的刀要落在谁的头上,便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他。 光熙帝的封侯旨意,他不能抗旨不尊,也必须上京。 即便王壁言说不过尝试,兴许仍然不能招来她的魂魄。 但也许是真的。 三月的京城,正值暮春时节。 傅元晋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抚了抚鬓边,这三年来渐多的白发。 恍惚之中,看到她趴在他的后背,凑在他的耳边,给他揪扯着头上的白发。 “你又长了根白发。” 她柔软地贴着他,将那根灰白的长发递来他的面前,语气低落地难过。 他不年轻了,已是四十三的不惑之年。 便连面容,在她走后的这三年,也多了一些皱纹。 又因收服海寇,几经战事,身体伤病频发,苍老了很多。 不知再见到她,她是什么模样? 这一刻,他忽然生出恐惧,怕她再见到他如今的样子,会嫌弃他。 半晌过去,他又笑了笑。 她是他的,也是爱他的。 不管如何,他们曾说过,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 暂住的京城府邸中,一堆亲随正在门口,观望屋里的六皇子殿下负手而立,皱眉站在床畔,看御医给傅总兵诊病。 从傅总兵吐血昏厥的消息传进宫中,不过一个时辰,六皇子便亲自带着太医院的人过来。 已经连续三日,御医轮转着日夜住在府里,不过半个时辰,便要问诊一次。 按说气结堵心,又喝下疏通的药汤,又是针灸额穴,应该醒转了。 但至今日下晌,总兵却仍阖着眼,迟迟未醒。 便连那位曾将昏去十日的镇国公三子,治好的齐御医,瞧这架势,再拿出那副把人救醒的汤剂方子煎煮,让人搀扶傅总兵往下灌,过去大半日,还是昏睡。 从圆凳起身,低头作揖,禀报给六皇子,恐要再寻其他法子。 便不用御医说,六皇子也有眼睛看,见此番情形,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你们再想想办法,务必要把人救醒。” 齐御医连着后边的两个御医,连声应道:“是。” 六皇子一甩袍袖,便走出了门。 到门外的廊檐下,把傅元晋的亲随叫到面前,再次问起人的身体,是从何时不好的? 事无巨细,他都一一询问。 秦令筠一死,他的父皇便下旨将刑部右侍郎的官职,给了傅元晋。 本是一桩大好事,傅元晋在京,他的父皇需借刀除去卫家这个外戚。 他也多个左膀右臂。 对付起卫家和其他太子党的官员,多了一个帮手。 原以为之前傅元晋的生病,是为了留在京城。 即便三番两次地推脱他的宴请,甚至是刚来京城时,以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拒绝会面,不过是其装腔作势。 但不想圣旨下发没两日,人就彻底病倒了,还如何都醒不过来。 眼见父皇也病在旦夕,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 六皇子烦不胜烦,背后的手也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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