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向他认错。 其实他也舍不得她一直被困在这里。 他爱她,从前种种皆成过往,但不能容忍她再次背叛他,想杀了他。 从半个多月前,踏上上京的这条路。 他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无论做了再多的准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此,才能最大可能地保留住傅家的血脉。 傅氏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身为傅氏的家主,这是他为家族做的最后一件事。 “兴许我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只要你说错了,我不会再追究你要杀我的事。” 但他近乎恳求的威胁语调,并没有让她动容分毫。 曦珠沉默下来。 她感觉很累,与傅元晋这些日的对话。 也不想再大喊打骂他,让他送她回去。 她的眼皮逐渐困倦地合上,将腿曲起抬高,抵住椅沿。 头靠在膝盖,想要歇息。 她要保住力气,不能失去清醒。 担心若是卫陵来找她,她不能听到他的呼唤。 “滚。” 她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给他。 门被从外“砰”地关上。 怀着恨意一般,极响的一声。 伴随地,是他压抑到极点的悲怆。 “既然如此,你便陪着我一块死!” 她再次陷入灰茫的囚笼。 …… 昏暗之中,似乎从哪里传来轻微的细声。 是利刃划破喉管的“刺啦”,接着鲜血喷出的“噗嗤”声。 艳红飞落绢白罩灯,透过一层薄纱渗进去熄灭了光。 王壁倒在了血泊里,连同手中正要放下的幡旗坠地。 被蔓延开的热血湿润浸透。 死之前,他一双睁圆瞪大的眼,惊恐地仰向转去桌案后坐下的人。 傅元晋随手将染血的长刀撂在案上。 从衣襟内取出帕子,将嘴角溢出的血擦净。以及脸上溅跳的残血。 王壁一死,从此便没有谁再能找到她了。 他不会容许她再见到其他人。 他阖上双眼,背抵椅背。 开始等待刑部的官员上门。 * 卯时二刻,刑部右侍郎领圣旨及尚书之命,前往在京的傅府。 以通寇之罪,捉拿叛国嫌犯:被剥去峡州总兵及其他官职的傅元晋。 带两列禁军闯入,立即按住府中的所有随从和闲杂人等,驱赶一处墙角看守。 待十几个人循着腥重的血腥气味,寻到一处院落时。 推门而入,惊见里面的骇人场景。 室内黑黢,摆放在桌的香灰,被破门的春风吹断最后一截。 一穿蓝袍的道人喉管断开口子,倒在一滩阴冷的红中。 一穿烟墨衣袍的人坐在案后,闻声抬头,一双狭长的褐瞳望了过来。 他鼻息缓出口沉气,起身走近门口。 门外一堆震吓住的人,顿时戒备地竖起刀剑。 “许执人呢?” 傅元晋问。 刑部右侍郎慌乱中稳住心神,皱眉道:“缉拿人犯不必尚书大人动身。” 原本该是他的上官许尚书亲自来捉拿这等奸恶之臣,但听闻家中出了意外,只得临时指派了他来。 他正要拿出圣旨来宣,再询问眼前杀人之事,这可是罪加一等! 面前的人已经伸出了双手。 “上枷吧。” 他以为许执会亲自过来。 但也无碍,左右审罪他的,会是许执。 到时候,他会将柳曦珠的事告诉给许执。 晚个一天半天,许执也不会见到柳曦珠了。 谁也不会见到她。 火把跳跃着光焰,照亮整个府宅。 乌泱泱的人群,围簇一个披戴枷锁的人往外走。 在走下台阶时,不远处的长街尽头,忽至急促的马蹄声。 抬眼望去,未明的浓阴天光中,一身素白衣袍的人,驾马疾驰。 不过转瞬来至跟前,仓惶翻身下马。 刑部右侍郎不及上前阻拦,来人已紧抓住傅元晋的衣襟。 “傅元晋,我的三叔母呢!” 手上枷锁无法挣开,傅元晋被勒地喉咙似又要涌出血,疑惑地看着满面暴躁却欲哭的卫朝,细窄的眼皮沉了几分,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问你!她人呢!” “你不会找到她的。” “卫朝,你觊觎你的三叔母?” 他迟疑一刹,猜测的疑问出口,却立即得到了失措的反应。 便在这一刻,傅元晋竟然才看出卫朝那些藏匿眼底的心思。 “真该让她知道你这个侄子的龌龊,更该让你的三叔知道,哈哈哈……” 该死!当初早该弄死卫朝! 不至于养大这样一个心腹大患! 他不相信卫朝找寻他通寇的把柄证据,仅仅是为了仕途和卫家的前程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柳曦珠究竟还惹了多少风流债! 笑音未落,愤怒狂躁冲涌上脑子,傅元晋猛然抬起手上的木枷,用尽全力地,往ῳ*Ɩ 眼前之人的脸砸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 刑部右侍郎急地喊道,忙叫人去拉。 …… 四周陡然卷入纷乱。
第162章 黄粱梦破(十六) “我们自从上京来, 便没有享过一天的福,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和个乞丐一样要在你媳妇面前讨要。你也装地对我和你哥哥侄子好得不行, 真的临了事头,却把你哥送进牢里去了!” “是要人活生生把他打死啊!” “二哑巴,你哥死了,我也干脆死了算了, 到地底下去给你许家的列祖列宗好好说道,你这个有出息的子孙, 只会想着自己, 全然不顾家人的死活!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双愤怒含泪的眼,望着将要出门, 一身绯红官袍的小叔子。 即将迎来曙光的清晨, 许府门口堵住了一群人。 吵嚷叫喊中,随着泪水洒落的,是那把被胖妇人拿在手里的刀,被檐上灯笼照出闪烁的寒光。 还有紧攥着娘的衣摆,孩子的哭声。 朦胧的视线里,他狠狠瞪着害了他爹、满面恶毒的叔叔,见他上前来,装模作样地对娘道:“嫂子, 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要你哥死, 今日我和寸儿也不活了!” 却在被阻拦时,那锋利的刀刃在纷乱错杂的争抢中, 砍中了那半臂的绯红。 登时鲜血直涌,溅跳在了随从提着的风灯上。 “大人!” 灯笼坠地, 火光熄灭。 几个随从小厮,在慌乱之中,赶紧去将被惊吓傻住的妇人拿下! “快去叫大夫!快!” 谁的大声,响彻在未明的天光中。 …… “爹,这个变法是一定要做的吗?” 许澄望着坐在椅子上,右手臂膀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的父亲,不明白地问道。 女子也要读书明理,和男子一样。 这是父亲曾对她说过的。 尽管母亲常说能认识些字就可以了,再学些绣花和管家。这才是身为一个女子,最应该学的。 但父亲仍然阻扰,还与母亲起了几回争执,终让她和弟弟一起学习那些四书五经。 她也很喜欢那些书中的道理。 她隐约知道,父亲是因那个变法而不能去救伯父的。 变法,真的很重要吗? 她看到了父亲的沉默。 在许澄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忙碌,很少在家中。 回家常是深更半夜,她极少见到他。 但只要父亲有空休沐,总会抽上半日的空暇,来检查她和弟弟的功课,解答他们疑惑的地方。 另外的半日,父亲便待在这个地方,他自己的书房看书歇息。 从三年前开始,比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少的去陪母亲。 母亲,也不愿意和父亲说话。 同样是因变法,父亲没有救舅舅。 闷闷中,许澄听到了父亲的回答。 “这是我读书做官的初衷。” 许执看着他的女儿,这样说。 两个孩子里,女儿最为聪慧。 许澄有些愁闷地低下头,小声道:“可是爹,娘好久都不和你说话了,伯母还拿刀伤你……外面,也有人在骂你。” 也有骂她和弟弟的,是那些官员的孩子。 许执沉默下来,须臾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和蔼地摸摸两人的头,开口道:“快晌午了,去陪你们的母亲吃饭吧,然后去上课,先生还等着你们。” 他们起床后,还不及去上课,便听闻他受伤,担忧过来看望。 许循拉住父亲的左手,轻轻晃了晃。 眼巴巴道:“爹,和我们一道去吃午膳吧。” 很久了,父亲没有和他们、和母亲一道用膳了。 但他的手被松开。 他听到父亲依旧温和的声音。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要喝药了。” 春日的晌午里,许执透过半开的窗子,望着儿女一同出了门。 目光恍然,不由落在书房外的那棵丁香树上,灿烂春光中,已经显出淡紫的颜色,缀了满树。 …… 药是妻子端来的。 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大义灭亲,没有帮助他的兄长。 奇怪地,再想到自己的哥哥,似乎心里并不是那么难受了。 她将药端到桌案上时,看到她的丈夫,即便手臂受伤,还在翻看那些她不懂的案子。 半点都不能停歇。 心中涌出心疼来。 今早的她尚且在沉睡,并不知府门的动乱。 是丈夫派人把消息都拦截住了。 她知道,这是为了那个不知事理的嫂子着想。 但同样的,也没有让她知道。 她醒来后,怔然得知消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看他。 他一定又回到了他的书房,一个人待在那里。 孩子回去她那边后,告诉她,父亲并不来用膳。 她终于还是决定自己来了。 迎着丈夫抬头的视线,关切道:“既是伤了手,就好好歇吧,别影响了痊愈。” 她的丈夫还拿着那本案卷,看向热腾腾的药汤,而后道:“多谢你送药过来。” 何时起这般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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