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微凉,只要轻轻一揭,就能得知前世他到底送给了姜嫣什么。 不是梦。 若是梦,他怎么会忍心,这样残酷地对待她呢。 曦珠收回发颤的手,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她一定可以改变前世的结局,不让自己再沦落进去。 但为什么这世的他却变了。 曦珠眼前出现了卫陵离去的背影。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可又要她说什么呢。 她慢慢坐下来,将整个疲惫不堪的身子塌陷进零星的晨曦里,阖上了眼。 * 秋阳微凉,满山泛黄秋色,越往里走,风大起来,吹动重叠的松枝林叶,在山谷中掀起飒飒声浪,惊飞深处的鹊鸟,扑扇翅膀在半空鸣叫。 一众人骑马背弓地朝山间去,一路上说说笑笑。 自那日傍晚之后,卫陵的心里始终攒着一团火气,却不知对何处发泄。 若是被拒倒也算了。 只是他话才出口,她反应就那样大,似是要哭,后头更是那样冷漠,还要把他备了好些日子的礼还回来,更是让他挫败。 他自恃没有哪处做错,也没有哪句话说错。 反复将那日的事想过无数遍,真是越想越闷地慌。 恰姚崇宪来找,说是秋猎,便一道去,当作散心。 姚崇宪上职才几日,日夜盼着,好不容易得了休沐的机会,就觉得许久没跟好友一道出来玩,又是九月秋日,再好不过的狩猎时节,便邀了几人出来。认识不久的王颐也在其中。 自然地,要论起其中关系,他和卫陵最好。 两人驾马并驱,姚崇宪见他神色愁闷,趣问道:“上回灯会后再想约你出来,你说有事在忙,问忙什么也不说,现在倒是肯出来玩了,怎么就成这样了?看着像是谁惹到你了,你告诉我是哪个,我帮你收拾他去。” 夜间凝成的寒露未散,从枝叶间掉落,卫陵随手抹去脸上的露水,懒声道:“没谁,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他可不想将此事告诉谁。 若被人得知他这第一回 表白,就被拒绝,还不定嘲弄成什么样,实在丢人。再者,他不想听到谁议论表妹。 姚崇宪说这话纯粹是好奇,也是打发路上时日。 这京城中,只有卫陵去惹别人,谁敢惹他啊。 既然不愿意说,姚崇宪也没再问,倒主动说起自己上职的神枢营。他的父亲是金吾卫统领,将他安排进去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他不乐意去,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好在他被编入右掖军,坐营内臣受父亲提携。他每日倒很清闲。 但近日,遇到一桩让他生恼的事。与一个叫洛平的把牌官生了冲突。 “我也是这两日才得知这年末营中有评级,我这司官的位置,原定给他的,可巧我爹给我弄上去,挡了人家的路。怪道我入职那日,就对我横眉冷对。昨日对练,若非我小心,胳膊差些给他拐断,今日哪还能找你来打猎。” 姚崇宪说及此处,恨声:“我早瞧他不顺眼,等哪日得空,定找机会修理他一顿。” 他这边絮叨半天,也不见回应。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卫陵被他捶了肩,无奈应道。 近些日,他是连饭都吃不下,更别提和谁说话时,还会认真听了,不一会就要走神。 他揉把眉心,“你这意思可不是让我帮你吗?” 姚崇宪嘿笑声:“那个洛平有点本事,我打听出他还是前年的武状元,我这功夫比他差些,只要你帮我一二,定能一雪前耻。” 想到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撂倒在地的惨样,他更是恨地不行。 卫陵扭头瞥他一眼,“武状元?” “我可没那个能耐。” 姚崇宪道:“那你总不能见我被人欺负。” “我这功夫,你叫我去对上,还不定被打地多惨,到时丢脸的就是我们两个。再说了,他又没特意招惹你。”卫陵拽着缰绳驱马转了个向,往另条道走。 “那还叫没招惹啊?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功夫总比我好,我又不让你正面对他,教训他一下也好啊。” “哎。”姚崇宪跟上他,“我说你还当我是兄弟吗?咱们两个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 在听到洛平这个名字时,卫陵脑子就有些泛痛,再听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突地又是刺痛,忍不住曲指敲了下。 姚崇宪皱眉问:“总不能我这个事,说的你头疼了?今日也无精打采的。” “不是。早些时候就有的,时不时就疼下。” 卫陵也不知怎么今日头疼的次数多起来,但尚可忍受。 姚崇宪忧声道:“找大夫看过了吗?” “又不是什么事,还麻烦。”卫陵一听好友的关切询问,叹口气,“行了,我帮你。” 姚崇宪便笑起来。他就知卫陵定会帮他,哪回都这样。 这事既解决了,那接着就是秋猎的玩乐事。 说是玩乐,到底有几分凶险,因上次若邪山的事,几人被家里人好一顿说教,这回选的地倒是熟悉,前两年都来过这座山几次,倒不怕再出事。 还是和去年一样,决意两人为组,拆散来比试。以两个时辰为限,日落之前,回到原处汇合。 王颐不擅骑射。 骑马倒是可以,但弓没摸过几次。 这回也是卫陵派人过来问他,是否要去秋猎,不想错过这个与朋友相交的机会,才过来的。 同行几人在一道玩过几次,虽他少话安静,但算融洽。 因此卫陵与姚崇宪在前头讲话时,王颐不算尴尬。 等要分开时,就不免窘态了。 只他一人不会射猎。 卫陵将几人看过,直接道:“你跟我一起。” 他将人叫来,总不能放着不管。 王颐安心了。 姚崇宪本想与卫陵一块,如此只能作罢。 几人分别后,卫陵就带着王颐继续往山里去。 崎岖幽静的山道上,秋风兴起,卷刮起潮润泥地上的落叶,泛起似有似无的腐烂气息。 卫陵当下闻着这股味道,愈觉得烦躁气闷,却也拧眉找了个稍微宽敞的地,教起王颐开弓的技巧。 不让脑子空闲着。 “扣弦的拇指再往下些,这样射出时,箭才能不掉。” “推弓时,你的无名指和小指不要用力,不然瞄准时是一个样,射出去又是一个样,准头会差许多。” “将背挺直了,力道都是从这处来的。”卫陵按紧王颐的后背,肃声道:“收腹,呼吸放轻缓,看箭头时,要顺着杆子看,别只顾着盯猎物。” “先将这直弓的动作练好了,再学斜弓。” …… 王颐起初觉得难,连拉开弓都吃力得很,又听卫陵颇为严厉的语调,怕自己不行,但卫陵不厌其烦地教,他也不好说出口,憋着劲地学,终于将动作标准了,射出第一支箭。 中的正是前方一棵红松的树杆中点。卫陵指的方向。 他登时喜悦地笑起来,忙道:“麻烦你费心地教我,才射地这么准。我之前从未学过武艺,还怕学这个要许久。” 卫陵道:“这才入个门,静着让你射,但要跑起来,还要费时日学,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 王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这回秋猎,大家说是比试,但你一直教我,花了怕有半个多时辰,我又才学的,帮不了你,担心连累你输了。” 既是比试,输了的就要给彩头。 卫陵见他放下的手臂还在发抖,收眼随口笑道:“我来这不为赢,待在府上闷了,才出来走走,玩而已。你别觉得耽搁我,还紧着自己学,看风景也挺好。” 他骑着马,朝前方的黄栌林去。 深秋未至,那成团的瘦枝圆叶拢在一处,黄里裹着红,间有些残绿,占据了一半的盘囷山道。 王颐趁在身后,甩了甩手缓解酸痛,再跟上前去,就听到卫陵说。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这秋猎。” 确实,以王颐的性子,本不会来的,不仅不擅骑射,也有些心有余悸这样的外出。 可想着自中秋与母亲说了心仪柳姑娘,母亲与父亲商议后,立即去和国公夫人说了此事,虽还未定,但国公夫人也透出意思来,可以找寻机会让他与柳姑娘见面,两人熟悉些再说。 王颐自然高兴,再是三日前,柳姑娘及笄,母亲持礼回来后,更是连声满意,说是仪态容貌品性真没得挑。 家中都无异议,只差柳姑娘那边了。 他心里头更是一股悸动乱窜。 与卫陵既为朋友,是想这次来了,让他在国公夫人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多加些期许。 再是上次与卫陵见面,隔了半个多月。 王颐担心疏远关系,这才一口答应今日的秋猎。 “我。”王颐张了好几次口,好歹说出来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卫陵晃了下神,侧首看一脸紧张的他,“帮忙?” 今日真是,先是姚崇宪,后是王颐。 都让他帮忙。 难免不想起自己,可谁来帮他?他自己还气烦地很。 卫陵低头,拧眉看乱踏蹄子踩落叶玩闹的马,拍了拍它的脖子,问道:“什么忙?” 王颐捏住方才学弓时被弦崩疼的指,深吸口气道:“我不知国公夫人有没有与你说及柳姑娘与我的事。” 他是紧张的,头次托人做这样的事。 可想着两人都是朋友,卫陵又是个性情极好的人,定然愿意帮这个忙。 但不想他话说完,过好一会,都没个回应。 禁不住朝旁看去,就见卫陵还将目光落在马上。 这时,听到他问:“没听我娘说过,你和曦珠的什么事,说清楚。” 声调还是平的。 王颐没留意他为何直呼心上人的名,就将想过好几遍的话说出来,“我心悦柳姑娘,中秋过后就与我娘说了,我娘去了公府,与你母亲说了此事……我还不知柳姑娘是如何想的,可又想这事最后要你母亲决定,便想让你帮忙,让你在你母亲面前……” 话间有停顿,但算顺畅。 卫陵在接连的欢喜话中,眼微眯起,唇角一点点冷笑。 好得很。 难怪那时表妹会是那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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