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名西洋传教士,叫做穆里。” 提起这个人,朱纯暇眼中有了神采:“他掌握了一种神奇的药物,名叫‘如勒伯伯尔拉都’①。这种药对心悸、昏厥、气虚烦躁、脾胃虚弱、以及女子经血过量和经络疏通等多种病症都有奇效。微臣已在民间试用多次,也曾推荐给皇上,只是都被忽略了。阿哥若有兴趣,不如叫穆里来行宫一叙。” 胤礽连忙点了点头。 旁的没听明白,但对女子什么什么的有好处,他可一下子就记住了。 小家伙惦记着他额娘的身子,才送走朱纯暇,便套上雨服雨帽,也不叫纳兰容若撑伞跟着,独个儿跑去寻赫舍里。 赫舍里正在廊下观雨喝茶。 乍一见着大雨中的儿子,她也没兴致赏什么雨了,忙站起身,叫逢春她们去取干帕子和衣物来给阿哥换上。 胤礽像个被暴风雨淋透了的小奶猫,打着喷嚏换了衣裳,又被额娘按着喝了碗热姜汤,身上才轻快许多。 他没忘记跑这一趟的目的,连忙将那味西洋药物告诉了赫舍里。 赫舍里原本正给儿子绞着湿头发,听到这个药名,手上一顿:“你确定,那药叫做如勒伯伯尔拉都?” 胤礽点头:“保成记性很好,额娘知道的。” 赫舍里拉过儿子,严肃问道:“那西洋传教士现在何处?” “朱太医说安顿在城郊。”胤礽乖乖答了话,又满含希望问,“额娘,这个药真的能治你的病吗?要不待会儿就告诉阿玛,叫他派人将穆里带来行宫,给额娘仔细诊治。” 赫舍里默了片刻,轻柔摸摸儿子的发辫,叮咛道:“不,他治不了额娘的病。但这个人有些本事,额娘觉着……你得给自个儿留着。” 她依旧记得清楚。 前世的康熙三十五年,皇上亲征噶尔丹突然心悸病倒,就是此药救了他一命。 那时候,从京城快马奔波送药去蒙古的便是胤礽。谁能想到,皇上服药清醒之后,却只将孩子狠狠责骂一通,怪他送药太晚,怪他思虑不周,怪他没有提早为皇父备好救命药,等同大逆不道! 赫舍里想起这些便觉得气恼。 因而这一世,她压根不打算叫孩子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此时,宫中尚且没有“如勒伯伯尔拉都”这味西洋御用药。 而未来的七阿哥胤祐生来跛足,不良于行,数次被太医诊断病危,是靠着这味药,才能保命长大成人。 保成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献上此药,便足够了。 * 十月的天依旧似火,京城里头热得生不起半丝凉风,香山行宫倒是沁爽清凉。 康熙今儿个心情大好。 前线捷报,泉州之危已经解除,隔壁漳州也大获全胜,勇挫郑军士气。今晨康亲王军情急报刚递上来,说是郑经手下水军死伤过万,已然退守厦门了。 这可算是今年以来最叫人痛快的战报。 康熙原本想去寻赫舍里,好好分享自个儿的欢喜,谁知却扑了个空。 夏槐行个蹲安礼,笑道:“皇上来的不凑巧,娘娘一早就约着德贵人去了香山寺,说是为二阿哥和即将出生的孩子祈福去呢。” 康熙悻悻而归,到底心有不甘,又跑去了郭络罗贵人那儿。谁知,往日待他有几分温柔小意的郭络罗贵人,今儿个却只把他往外推。 康熙臭着脸:“今日前朝有喜讯,朕特意前来,为的是你这朵可共享乐事的解语花,可不想看宜嫔使小性子。” 郭络罗贵人便轻轻用团扇点他一下:“嫔妾哪里是不想侍奉皇上。只不过,嫔妾如今有着双身子,怕是……比不得妹妹能讨皇上欢心。” 康熙呆了片刻,继而大喜:“何时有的?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昨日太医来请平安脉,嫔妾亦是刚知晓,如何早早告诉皇上。”见康熙摸了摸她的肚子,还想听胎动,郭络罗贵人忍不住笑了,“太医说,才不过一个多月的身孕,哪儿就能听到动静呢。” …… 香山寺内,撞钟敲响,发出庄严肃穆之音。 赫舍里虔心敬了香,等德贵人拖着将要足月的身子礼佛完毕,这才笑着同她跨过门槛,向外走去。 佛前不说是非。 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提那档子事儿,相携出了寺院,走在山道上。 德贵人终究没有沉得住气。 她快走两步,忽然拦在赫舍里前头,半福着身子道:“恳请娘娘相助,叫嫔妾能有机会抚育腹中的孩子。即便……即便是养在阿哥所,也好过旁人膝下,难得再见面啊。” 赫舍里笑着将人搀起身,松开手道:“这事儿其实不难,只是妹妹身在局中,有些迷了眼。” 德贵人微怔:“嫔妾愿闻其详。” 赫舍里继续道:“事情的关键无非在佟贵妃那里。她身子亏空恐难有孕,才会想着抱养一个孩子。你若要养腹中的孩子,便得同时讨了皇上欢心,再寻一个孩子补给贵妃,也就两全了。” 话虽这么说,可落在德贵人眼里,便是难于登天的两件事。 赫舍里弯唇笑道:“说来也巧,昨日,祁太医诊出郭络罗贵人有孕了。” 她又紧跟着:“本宫还听闻,香山余脉——碧云一带近日有蛇出没,那些蛇虽瞧着艳丽,实则无毒,也要不了性命,倒确实是个护驾揽功的好机会。” “妹妹,能不能抚养腹中的阿哥,还得看你自身啊。” * 又过了几日,也不知康熙从何来了兴致,带着德贵人、郭络罗贵人一道,乘着步辇去了碧云水石边垂钓。 晌午,皇上在溪边遇上两条色彩艳丽的小蛇。 郭络罗贵人惊恐怔愣之间,德贵人已然冲上前去护驾,被蛇咬中了脚踝和小臂。 香山行宫内顿时如临大敌,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紧急奉诏入园,御药房更是严阵以待,唯恐皇上和龙嗣出点什么差池。 当夜,德贵人便提前发动了。
第27章 戏弄 园子里的奴才到底比不得宫中充盈。从上灯到天明,外院的抬水太监、烧水丫头、煎药宫女、乃至近身侍候的嬷嬷,都连轴转着没能合眼。 太医们跪在屏风下,议定之后的用药。 待到天光曈曈,暖阁内终于传出婴孩的响亮哭声。 德贵人果真诞下了一位皇子。 康熙得知此事龙颜大悦,又因为德贵人护驾有功,便决意要给她一份殊荣: “德贵人乌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实有一宫主位之能。今特准其晋至嫔位,诏为德嫔。顾太监,你且走一趟宫中,着内务府筹备册封礼吧。” 顾问行是敬事房总管,闻言应一声退出去,吩咐手下的小太监,麻溜去换了德贵人的绿头牌。 不到一年工夫,竟从个宫女爬上嫔位。顾问行咂摸着其中深意,摇头笑笑。 ——还是咱们皇后娘娘高明啊。 德嫔的身体底子好,生下的小阿哥也随了额娘,一副健壮有劲儿的样子。 康熙去瞧过几回,见这孩子不哭不闹,饿了只叫唤两声,唯独见到阿玛额娘才会露出笑脸,不由有些心软了。 乌雅氏毕竟已是嫔位,又有功在身,她的孩子不好再抱养去承乾宫。可表妹那头又已经答应下来…… 康熙为这事儿烦扰着,便又在香山行宫多住了几日,直到赫舍里亲自寻来。 赫舍里今日穿一身梅子青的旗装,戴着嵌珠宝翠玉的花卉钿子,树影光斑下自有一番风姿绰约。 康熙看得呆了,稍许才起身迎过去,伸手扶着她:“甚少再见你穿这样清丽的颜色,叫朕想起当年,索尼头一次带你入宫时的样子。” “皇上这话,可是嫌弃臣妾不复少女容颜了?”赫舍里佯嗔一句,又凑到康熙耳边掩唇低语,“若非出宫来了园子里,臣妾作为皇后,哪敢这般松快。” 康熙甚爱赫舍里这副模样,笑着握住她的手:“是朕让舒舒受委屈了。往后,我们年年都出宫住一阵子。” 赫舍里倚着康熙肩侧,温柔点了点头,继而笑道:“来年且不论,皇上今年在园子里可是足足住满三个月,是不是也该启程回宫了?德嫔要养身子,郭络罗贵人也才刚有孕,得仔细安胎呢。” 康熙听着这话,忽而灵光一闪。他捻着手指喃喃:“郭络罗贵人……” 赫舍里便顺着话茬道:“是啊。臣妾瞧着郭络罗姐妹这几日都不怎么言语,怕是闹了脾气,难为她还怀着身孕,要哄着宜嫔这个妹妹了。” “说起来,小阿哥交予德嫔抚育,皇上可想好了佟妹妹那头要如何解释?” 宜嫔与亲生姐姐的关系竟都不好吗?那这孩子出生后,她还能尽心抚养? 须臾之间,康熙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拉着赫舍里坐在凉亭内,下头就是曲水流觞,鸟鸣啁啾。 “朕想过了,宜嫔骄纵,不适合抚育皇嗣,且再磨两年性子吧。郭络罗贵人这一胎叫太医院仔细照料着,日后交由贵妃抚养,也算周全了两宫的关系。”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赫舍里心中门儿清,宠妃与贵妃就是帝王在内廷的制衡之策,必不会叫天平太过倾斜于哪一方。 她露出一抹称得上温婉的笑颜,将下巴搁在康熙肩头:“皇上既然拿定主意了,这些后宫的琐碎小事,臣妾自该分忧才是。” 康熙反手抚摸赫舍里的脸颊:“有舒舒在,朕总是安心的。” 天下皆知帝后情深。 可唯有赫舍里清楚,这份情里头,满载了多少年的陪伴与苦心经营。 * 一只金钗横空飞来,擦过郭络罗贵人的脸颊,落在地上发出“铮铮”声响。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是早已习惯了被这般对待。 宜嫔摔完东西,冷笑一声坐回主位:“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姐姐,有了身孕,闹得整个行宫上下全都知道了,妹妹我竟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 郭络罗贵人垂眸听着,并不分辨。 宜嫔便又冷嘲热讽:“若不是姐姐起了歪心思,承乾宫怎会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可好,腹中的孩子不光你养不得,本宫都养不得了!” 郭络罗贵人终于掀起眼皮子,看向惯来跋扈的妹妹:“可皇上说,是妹妹的脾性不好,得多磨两年。” 宜嫔被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呛了,不可置信地望过去。 郭络罗贵人却实在心累了。 她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嫔妾有着身孕,就不陪娘娘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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