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枫和冬柏都是赫舍里家的家生子。 前几年,二人被点名要进宫中培养着,就是为了往后毓庆宫能有自己的人手。 本来,赫舍里是计划着康熙二十三年她走之后,再将人送去儿子身边; 如今一个“回光返照”,她心头怕了,便提前两年将人送来。 胤礽皱着眉头,觉得额娘有些不对劲。 “秋枫、冬柏在景仁宫都管着不少宫务,她们走了,那逢春姑姑和夏槐姑姑岂不是少了人手,忙不过来了。” 景仁宫之所以能铁桶一般严密,正是因为大伙儿各司其职,人人可信。 如今有了缺漏,实在不稳妥。 季明德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求饶:“哎哟,我的太子爷,这回娘娘是铁了心给您拨人来伺候的。个中缘由只怕跟永和宫那事脱不了干系,您就别问了,免得闹到皇上那儿又该多想了。” 胤礽听到这话,才小老头似的叹口气:“儿臣谢过皇额娘恩赐。” …… 转眼入了秋,康熙今年行围上瘾,还是要带人去南海子打猎。 从盛京归来之后,因着三官保办事不利、心眼过多的缘故,康熙故意冷着郭络罗姐妹,一连数月都没进过翊坤宫的门。 这回南海子打猎,因为要带着诸位阿哥,宜妃软磨硬泡,才终于叫皇上点头,答应带着她一道去。 赫舍里听说此事,便没随行前往。 胤礽身边有秋枫和冬柏跟着。这两人一个热情如火,善与人打交道;一个冰冷似雪,却心细如发,筹谋周全。有她二人在,太子冷了热了渴了饿了自然不用担心。 这一趟出行也着实愉快。 胤礽许久没有跟伊哈娜他们玩儿了,这回阿玛出行,还带上了长大的四妹妹、五弟弟。孩子多了,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玩得自然尽兴。 唯一叫人意外的是,宜妃竟然长于骑射之事。 康熙对满族女子最为欣赏的便是这一点。只可惜入关之后,他们满人的姑奶奶于此道只求表面功夫,没几个沉下心去学的。而宜妃自小长在关外,那二两跑马射箭的本事在一众花拳绣腿里,反倒显出来了。 康熙大喜过望,当夜,翊坤宫便被翻了绿头牌。 * 二十一年的腊月,终于落下一场圆满收尾的年末大雪。 瑞雪兆丰年。 康熙命钦天监算好了日子,打算年后就叫工部、户部相商,着手营造“畅春园”之事。那地方就在京城西郊,原址是前明修建的“清华园”,康熙给改了畅春园,借以每年出宫避暑之用。 就在这个档口,后宫接二连三传出好消息来。 先是宜妃去景仁宫请安时,被诊出已有两个月身孕,紧跟着德妃也查出了一个月身孕。 人人拈酸吃醋,基本都是冲着德妃。 敬嫔掩唇笑道:“还是德妃娘娘命好啊,真是靠着一张好肚皮过上了子嗣环绕的日子。”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直叫人听着刺耳。 德妃却温和笑着:“本宫也只是赶巧罢了,自然比不得宜妃盛宠眷顾,又有子嗣倚仗,当真是风头无俩啊。” 赫舍里不愿听她们在这儿嘴上机锋,扶额摆摆手:“宫中妃嫔有孕也是吉兆,膝下子女缘薄的妹妹们,尽可沾沾喜气,兴许年后也就怀上了呢。如今宜妃和德妃要养胎,本宫便不留你们了,回去好生安置吧。” 赫舍里不过是随口说说,谁知竟真的应验了。 年后,康熙迫于钮祜禄氏的压力,在永寿宫一连宿了几日之后,宁妃钮祜禄氏也怀上了。 她今年才将将十七岁。 康熙本也说着要她多养几年…… 帝王已经许多年没有为人所迫了。因而宁妃虽然有孕,他却也沉着脸,道一声:“知道了。朕——去景仁宫用晚膳。” 竟是没有去永寿宫探望的意思。 赫舍里瞧见皇上心情不好,也不多问,叫夏槐多取了一副碗筷来。 “这是保成刚命内务府特制的锅,说是叫做铁锅炖大鹅。”赫舍里禁不住笑道,“这名字虽然直白了些,味道可真是一等一的美呢,皇上尝尝看。” 康熙也被“铁锅炖大鹅”逗笑了。 传统的老铁锅,将数味草药、大料和鹅肉的滋味儿炖的飘香满殿。锅边还焖着玉米面的锅贴饼子,康熙取了一个,配着炖烂脱骨的细嫩鹅肉,胃口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满意点头:“倒是叫朕想起了关外的日子。” 赫舍里笑而不语,陪着康熙将这一锅热乎乎的炖肉菜用得差不多了,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康熙瞧一眼天色,决意留宿景仁宫。 赫舍里自然没有不应的。 床帐掩上,灯火幽暗,晃动的烛光为室内带上一点旖旎。 康熙侧过身,从背后揽住赫舍里,沉着嗓子问:“舒舒调养数月,可都大好了?” 赫舍里想,终归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她转过身来,搂上康熙的脖颈,一如当年大婚那夜的娇羞女子,轻声道:“三郎,已经好全了。” 康熙再无半分犹疑。 * 二十二年的春日格外明艳。 康熙心头也万分明艳。他仿佛变成了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为一点情动,就能生出百般荡漾。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春天到了。 浅尝辄止几次之后,终于迈入了夏初,从福建前线传来大好消息。 施琅在澎湖海战中,利用天时地利,精准的把握住潮汐时间应战郑军。随后,在分散郑军兵力之后占据澎湖,以围困之势,逼迫郑经之子——郑克塽以台/湾归降。 帝王大喜过望,当即下旨,要论功行赏,彪炳史册。 另一头,景仁宫内。 天热起来之后,赫舍里已经好几日没有什么食欲了。看着面前才呈上来的鲫鱼豆腐煲,她忽然觉着喉间不适,转身干呕起来。 逢春抚着赫舍里的脊背,等人气顺了,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这几日瞧着娘娘有些嗜睡,口味也不好,今日竟还吐了……莫不是,有身孕了?” 赫舍里掩不住眸中的震惊。 她细细回想一番,懊恼道:“是了,这个月月事竟还没来,是本宫大意了。” 赫舍里垂眸看着肚子,眼中尽是纠结之色,良久,她拿定主意吩咐:“叫夏槐去请梁太医来,只说请个平安脉即可。”
第44章 反击(加更) 梁太医今日正在乾清宫围房里头当值,才交班坐下没一会儿,夏槐就来了。 值房一日该有两位太医轮值。 夏槐不慌不忙进去,瞧见另一位是擅长小方脉的,心下顿觉轻松,露出笑脸道:“两位太医现下可有空闲?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皇后娘娘这几日停了药膳,心中难安,便想请个平安脉。” 不是阿哥公主生病,这事儿自然落到了梁太医头上。 外头暑气熏蒸,热得像个大烤炉。 夏槐一路引着人进了景仁宫正殿,额角都是汗,脸也红扑扑的。逢春递个眼色叫她回屋去换身衣裳,自个儿则上前,给梁太医奉了杯镇好的酸梅汤。 殿内供着两座冰鉴,又有冰酸梅消消暑,梁太医很快也缓过劲儿来。 逢春这才请他进了西次间。 赫舍里正端坐榻前。 梁太医一开始只当来请当平安脉的,瞧见娘娘的神色,这才意识到不过是夏槐姑娘寻的说辞罢了。 他愈发谨慎,也不敢乱问,磕头问安之后,便跪地诊脉起来。 过了许久,赫舍里弯眸笑道:“你一向医术高明,也该诊出是平脉,还是滑脉了?” 梁太医连忙答话:“娘娘确为滑脉,应当才有孕一个月。” 赫舍里心中盘算一番,那应当是六月底七月初怀上的了,若要生下这孩子,就在明年的四月底五月初。 康熙二十三年的五月。 距离她前世死去的时间——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正好为十年。 她垂下眸子自嘲一笑。原来阴差阳错下,竟又要是这样的死法么?可她已经重生一世,难道还要任由命运捉弄? 赫舍里扪心自问,她是不愿的。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感受到一丝丝正在孕育小生命的喜悦。于是轻声问:“依你看,本宫这一胎是否该留着?” 冷汗布满了梁太医的整个脊背。 他方才便在猜想,皇后娘娘刻意瞒着旁人确诊喜脉,怕是还没拿定主意留不留这一胎。只是,这么大的事儿连同皇上一道瞒着,他属实…… 梁太医将心一横,决意据实相告。 “娘娘的身子从前亏空太厉害,如今才有起色,其实并非怀胎的最佳时机。如今月份小,尚且不显什么,微臣只能暂且给娘娘开些安胎固本的汤药,等到三个月之后,再观后效。” 赫舍里今日也狠不下心,拿掉这个孩子。 于是挥挥手道:“先按你说的办吧。这件事,本宫只信你一个,勿要叫旁人知晓了。” 梁太医如今算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从。但他心中更清楚,上了皇后的船,也即是成了太子爷的人。当今太子拜汉臣为师,聪敏贤达,是天下汉人的希望。 自然,也是他该追随的君。 …… 赫舍里有身孕的事儿捂得很严实,除过逢春、夏槐,也就是一个每日亲自煎药、倒药渣的季明德知晓,连胤礽都一并瞒着。 “这会儿,本宫倒是庆幸早些叫保成搬去毓庆宫住了。”赫舍里无奈道。 夏槐正拾掇出一些宽松舒适的常服旗装来,闻言也抬头笑:“以咱们阿哥的机灵劲儿,指定是最早发现的。” 主仆三人难免都笑起来,暖阁内的气氛可算是欢快许多。 娘娘有了身子,一应吃穿住行都得悄无声息地做出调整变化。逢春一边周全着诸多事务,一边心底里又忐忑起来。 主子有孕,她跟夏槐自然比谁都欢喜,可欢喜之余,也免不得苦恼。 娘娘的身子,究竟适不适合再生孩子,还是未知。 她跟夏槐私下说起过。 “遑论生男生女,他们亲兄弟、亲兄妹做个伴,自是最好的;可若是于娘娘身子有亏,我私心里便觉着,只守着咱们二阿哥便很好了。” 夏槐亦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个丫鬟成日里一瞬不瞬地盯着景仁宫,每回梁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便要神经紧绷。若是康熙来了,那简直就是如临大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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