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便伸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你的嫔位,当初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今日既公然不念恩情反咬一口,扭曲是非黑白,朕便替皇后收回这多年来的荣耀恩宠,连同封号也全都拿走,要你重新做回你的乌雅贵人,居永和宫西配殿,好好反省己身!” 康熙处置完毕,回眸看向赫舍里,却见皇后并不瞧他,只挂着瘆人的笑意盯着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样子。 他心中叹息一声。 只降位份,终究还是罚的有些轻了。 可具体该罚到哪一步,才能叫舒舒满意,又不至于摁的太死伤了几位阿哥的势,康熙有些拿不准主意。 康熙负手在宝座前走了一个来回,仍无主意。顾问行此时从外头进来,奉上一册秘奏。 顾太监一向行事有分寸,康熙信他,便打开奏折当场阅览起来。 这是一册从钦天监刚送进宫中的奏文,乃南怀仁的汉人徒弟送上来的。 奏折上呈禀的是近日天象之事——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臣近日发觉荧惑星居守心星,实为灾异,于皇上龙体亦有损伤。只是昨夜,荧惑星突然离心星而去。昔年宋景公曾遇此象,福寿又添二十一年,特此呈与皇上,恭贺万岁爷为福星挡灾之大喜。” 昨夜,竟是昨夜…… 那岂不就是皇后腹中的孩子替他挡了灾煞。 康熙失去的孩子太多了,多的他已经有些麻木了,这回若不是因着是赫舍里失去了孩子,只怕他根本不会有半分波澜。但此刻,当他得知是赫舍里的孩子帮他挡去了荧惑灾异,心中终于有了些复杂的难过。 若是保成如此……他根本不敢想。 帝王按下这万千情绪浮起的波澜,对乌拉那拉氏的不满也加重一筹,带上了一丝愤怒和恨意。 他继续往下看去—— “另外,荧惑星现世,亦是后宫起火的预警。还请万岁爷以宫中‘和气’为先,命内廷东方位的满人宫妃静心礼佛,素斋一年,方能化去煞气。” 奏文上所言,事事都戳中了康熙的心。 宫中昨夜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并未传出去半分。那便只能是长生天给予的启示了。 康熙心中斟酌片刻,便下令道:“年前水灾至今尚未有所好转,如今看来,还是朕太纵着后宫了。素心礼佛是一件赎罪的好事。朕就命永和宫乌雅氏、延禧宫乌拉那拉氏在两宫内设佛堂,每日抄经诵读,只食素斋,为山东、河北灾民祈福一年。” 乌雅氏颤着声:“皇上,那……一年之后呢?” “一年后若灾民仍不能过好安稳日子,那也只能说明你们心不诚,便继续念着吧。” 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两位妃嫔。 “顾太监,将这两宫的绿头牌也都撤下来。今岁,明岁,年年岁岁,朕都不想再瞧见这般叫人恶心的毒妇!”
第48章 续命(加更) 正月十八,乾清宫撤了丹陛上的两座万寿灯,天气也变得没那般冷了。 胤礽上午去尚书房,午后照旧在养心殿习字,一应事了,便带着小豆子跟在一位老太监身后,穿过东六宫北面的千婴门,进入内廷东路,终于到了乾东五所。 老太监时时弓身顾着他的步调,谄媚道:“咱们这儿比东六宫还靠北,因而也唤作北五所,叫太子爷受累了,奴才这就给您引路进二所去。” 乾东五所从西至东五间院落,分别被称为头所、二所、三所、四所和五所。 头所早年便被留给了大阿哥住,这次搬回来,原本是该由他带着八阿哥,一道住在这座南北三进的院子里,可大阿哥发了几次火,照看八阿哥的嬷嬷们没辙,只好将此事报给了梁九功。 今儿个养心殿发了话,八阿哥这才被准予搬去隔壁,与四阿哥、六阿哥一道居住。 老太监开了宫门,笑道:“咱们二所一下子住进来三位阿哥,便没那么冷清了。只是不知太子爷今日是来看望哪位阿哥的?” 过了个年,胤礽身形陡然长开许多,一双与赫舍里相仿的凤眸审视着太监:“孤来探望弟弟,有何区分?” 老太监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势,登时心惊,跪地叩首连呼:“奴才不敢。” 胤礽有心给他长个教训,免得日后拜高踩低,欺负了哪个不受宠的皇子,便没做搭理,径直进院中去。 这座三进院落,前院和中院都是“一正两厢”的格局,后院则只有正殿,兼两座耳房。每一进院落都设了几间配房,供照看阿哥的嬷嬷太监们专用。 胤礽原本以为四弟弟应当住在前院。 却不想胤禛将八阿哥安顿在了前头,自个儿带着六阿哥住中院,后院则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八阿哥胤禩已经四岁了,因被乌拉那拉氏养大,自小看人眼色讨生活,对着胤礽这个二哥亦改不了这种相处方式。 胤礽心中叹气,过问了几句,便留他继续习字读书,独个去了中院。 胤禩等人走远了,垂落眸子问嬷嬷:“二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嬷嬷面带得体的笑容:“八阿哥多心了,太子爷自然是一视同仁,每位阿哥都要瞧过一遍的。等下回太子过来,您该多多亲近才是。” 胤禩没说话,显然还有些旁的想法。嬷嬷便不再多言了。 三岁看大,这骨子里的脾性怕是难改。 …… 胤礽站在中院矮墙边,正好能看到四弟在教六弟读书。 四阿哥去年满六岁之后,就出阁入尚书房读书了。如今只是简单教六阿哥读一读《增广贤文》中的格言谚语,倒是完全够用。 胤礽到时,他们正学那句“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胤祚听他四哥解完释义,歪着脑袋反驳:“四哥,我觉着这话不对!” 胤禛肃着脸:“人情淡漠,世态炎凉,到了紫禁城内更是常态而已,你往后……习惯便好。” “可是,额娘与我们的感情也是一张薄纸吗?” “怕是比纸还薄。” 四阿哥嘲讽一笑,一点也没给乌雅氏留情面。 他们的额娘若真顾念着母子情分,就不会先后数次对中宫恶意诋毁,叫他夹在中间难做;也不会乱服汤药,害死了一个腹中的妹妹,又叫才出生的五妹妹被送去慈宁宫。 胤礽听到这里,不由蹙起了眉。 这次为了护着额娘,也为了出一口气,是他私下去寻了南怀仁,以一张经纬仪的图纸利诱,叫南怀仁命人呈递了有关“荧惑星”的折子。 荧惑守心的天象不假; 至于其他的,没一句是真。 不过,他虽厌恶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却不愿几个弟弟也因此生分,成了敌手。听说汗阿玛将人都赶来乾东五所居住,便特意过来瞧瞧。 没想到,四弟弟的性情,还是受了很大影响。 胤礽叹一口气,扬起笑脸进去,自然而然接话道:“人情冷暖,也并非皆如纸薄,自有真意在。四弟弟即便不顾及二哥的心意,难道也不在乎六弟弟这份赤子之心了吗?” 胤禛陡然抬头,瞧见二哥竟然第一时间来看望他们,先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继而赶忙解释:“不是,我是说……额娘……二哥千万别误会!” 看着胤禛通红的耳垂,胤礽忍不住笑了。 四弟弟,倒也还没有那般左性。 能带的回来! 兄弟三人一同坐在窗前,读了一会儿书,又一同用了晚膳,胤礽才道:“阿哥膳房的吃食到底简单些,想来旁的一应供给亦是如此。往后有什么缺的漏的,亦或是想要的,都跟二哥说!” 他又拍胸脯道:“等明年六弟也进尚书房了,早膳午膳便都由二哥准备,下了学你们也可以来毓庆宫玩儿。” 这话给了胤禛和胤祚希望,在他们失去庇护之所的时候,很有安抚效果。 三人又闲聊几句,越发亲近。胤礽瞧着外头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 今日,他还打算回一趟景仁宫。 * 景仁宫内,春色依旧未至。 赫舍里倚着南窗下的小炕桌,望向院子里的葡萄架出神。 胤礽穿一身杏黄色常服,身披黑狐端罩,从石影壁前绕过来时,赫舍里的眸子一下便亮了。 她不自觉挂上笑脸,吩咐道:“去把小厨房温好的鲫鱼豆腐汤端来吧,阿哥走了一路,定然手脚冰凉呢。” 逢春欣慰地舒了口气,连忙应一声去盛汤。 胤礽进来,赫舍里已经从炕边起身,熟稔地帮他解了端罩,笑道:“几日未见,瞧着竟是又长高了许多,已经能到额娘肩头了。” 胤礽笑起来,扶着赫舍里重新坐下,暗暗打量之后,察觉额娘的身子恢复的不错,这才松了口气。 母子俩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落胎之事。 胤礽不打算瞒着赫舍里,直接道:“儿子刚从乾东五所回来,瞧过了几个弟弟。他们一应吃穿都好,并无人苛待,还请额娘放心。” 赫舍里摸摸他的额头:“难为你每日苦读,还要分心为额娘周全宫中事务。” “这也是我做哥哥的责任,怎么能叫额娘一人担着。”他歪头将自己的脸颊置于赫舍里掌心,“额娘已经独个承担了太久,也该叫儿子分忧了。” 赫舍里这几日总是感性一些。 闻言偏过头,用帕子掩住闷声道:“保成长大了。” 胤礽便笑着应一声:“儿子长大了,便能做额娘的倚靠了。往后额娘若是累了,随时都能靠着我休息。” 赫舍里破涕为笑,见逢春端着鲫鱼汤进来,打趣儿道:“你这小肩膀,且再长得壮实一些吧。来,小厨房煲了你爱用的鱼汤,快喝一碗暖暖身子。” 看胤礽吃饭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赫舍里等儿子用的差不多了,这才淡然笑着问他:“十六那日,钦天监关于荧惑星特意上书之事,你可知晓?” 胤礽正大光明的点头。 赫舍里便明了:“是你做的?” “嗯。” 见儿子小小年纪已经有这般……城府,赫舍里也不知是该为他高兴还是心疼。 她只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好,帮了额娘许多。但往后你要学的是为君之道,且是贤君、明君之道,这样的计策你可以会,却得少用,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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