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一直都记着额娘的教诲,谨行君子之道,便躲过了康熙的这一轮考验。 …… 十月初三,连绵的秋雨终于停住了。 宫中也迎来了大好消息——白晋从法兰西满载而归,除过一船的技术人员,还捎带了十几箱药材,其中便有金鸡纳霜五罐。 胤礽连忙捧着这得之不易的金贵玩意儿,去了养心殿。 康熙仍在榻上躺着,盖的严严实实,可见这会儿是寒症发作了。 胤礽道:“汗阿玛,这药已经在外头实验过了,疟疾者用之既能见效,连服七八日必能好转。还请阿玛寻了御医,查验后服用。” 康熙摆摆手,叫人站的更近一些。低声笑道:“你都寻人试过了,还叫那帮没用的蠢材做什么。拿过来吧,朕这就服用了。” 梁九功诧异地看一眼帝王,见他真有此意,连忙倒了温水递上来。 胤礽已经弯身扶着康熙坐起来,给他后背垫高,又从梁九功手里接了水碗,试着温度正好,这才双手奉到康熙面前。 康熙一点也不犹豫,吞了药就水喝下,又叮嘱胤礽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般四五日之后,帝王的疟疾果真大好了。 康熙心中大喜,大朝会上盛赞:“皇太子忠爱君父,临危不乱,是朕一众儿子中最为出色的。大清朝的未来交到他手上,朕很放心!” 之后,他听闻朝中也有两位老臣患了疟疾,痛苦不堪,便将金鸡纳霜分别赐下去一些,还叮嘱他们惦记着太子的恩德。 生死之间走一遭,康熙似乎看开许多,彻底信赖倚重起胤礽来。 赫舍里却并不觉得,玄烨会这么简单就转了性子。 * 先后被如勒伯伯尔拉都和金鸡纳霜救了性命,康熙对西洋药彻底钟情上了。 他不光想要这些西洋药物,还渴求外科人才。 听说白晋从法兰西招揽了一批人,帝王便将胤礽唤来养心殿,笑道:“西洋大夫固然重要,中医大夫也不可忽视。朕觉得,就在太医院内开设西洋药科,命这些人一道入驻,与宫中御医享同等待遇,如何?” 这是明打明的抢人了。 胤礽却觉着没什么不好的。这些人都记着他的好,却不用他出钱养着,自然省去一大笔开支;而且,其中有几人与他很是亲近,做了御医,也方便有自己人照应着。 毕竟,这么多年景仁宫与毓庆宫只有一个梁太医可以信任。 胤礽当即答应下来。 康熙又笑着随口道:“朕的身子的确大不如前了,心跳比从前快了许多,往后怕是不能再御驾亲征。这事儿瞒着旁人,却不会瞒着你。” 胤礽正要说起此事,连忙道:“白晋此番从法兰西带回一种西洋上品的葡萄药酒,年长之人每日饮此酒,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听闻饮膳胃口也会好些。汗阿玛不妨试试看?” 康熙挑眉心动了。 他先留了两瓶,开怀道:“若是喝着好,朕再问你要便是。” 胤礽拱手:“那儿子就将余下的酒分藏在景仁宫、毓庆宫的窖里,随阿玛与额娘取用。” * 康熙近来常常宿在延禧宫中。 纳兰明珠此番昭莫多之战功劳不小,康熙虽然不打算再复立大学士,却还是要重用明珠的。 明珠自知重新做回宰辅无望,便将主意打到了大阿哥身上。 他要拥护惠妃复宠,也好为大阿哥的冷遇解围。 康熙权衡之后,到底还是顺了新党的意,一连在延禧宫正殿宿了七日,并多谢赏赐超出妃位仪制的服缎钗环,金尊玉器。 惠妃沉寂多年,又一跃成了四妃之首,大阿哥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今日是腊月初四。 见皇上一早起来,又在喝那种西洋葡萄酒,惠妃禁不住问:“什么好东西,也值得皇上日日不离手?” 康熙心情不错,笑道:“保成的一番孝心,朕用着的确不错,比宫中从前那些药酒喝来更为舒适。朕打算再去景仁宫窖里取上几瓶。” “皇上五六日前才开了一瓶呢。” “你不懂,这酒有延年益寿之效,保成这孩子有心了。”康熙又喝完了一玻璃盏,才道,“你若想试试,朕叫梁九功也给你送一瓶?” 惠妃摇摇头,笑得有几分勉强:“臣妾不会喝酒,皇上还是留着太子爷的孝心,独个慢慢品尝吧。”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似乎觉着惠妃拈酸吃醋可乐,又似乎是为有个好儿子在高兴。 等到送走了圣驾,惠妃脸上的笑一下子冷了。 她吩咐身边大宫女:“你去走一趟乾东五所,就说皇上最近尤为喜欢景仁宫窖藏的西洋葡萄酒,可本宫总觉着里头少了点东西。大阿哥不是在景仁宫策反了一个小太监吗?是时候该用了。” …… 康熙对这西洋葡萄酒上了瘾。 不知为何,他喝着此酒竟然慢慢再没有心悸的感觉。 康熙心中大喜,将这东西当成了神药,每日从一杯,慢慢加到了早、午、晚膳各用一杯,最后更是一日饮用多达五六杯。 虽然都是小杯盏,也超过了白晋建议的服用量。 腊月十八,帝王在延禧宫内饮过一杯葡萄酒之后,忽然倒在了膳桌边。惠妃吓得大喊起来,梁九功立马叫人去请宁寿宫太后和景仁宫皇后娘娘过来,又吩咐人去寻御医,还叮咛中西医都要带几个来。 很快,御医们会同诊断得出了结论—— “万岁爷这是中毒了。” “穿心莲和黄柏长期同时服用,会因为药性相冲而中毒。若是万岁爷再多用一些,只怕毒入肺腑,微臣等人束手无策啊。幸而这两味草药似乎是加在皇上每日的饮食里,减了药性,才不至于伤了万岁的元气。” 这话一出口,梁九功心中不免咯噔。 饮食之事由他照看着,每日都有尝膳太监先食用,确认无误之后,才会请皇上再用。如今尝膳的小太监没出事,便不会是膳食的问题。 除此之外…… 便只有太子爷送来的西洋葡萄酒了。 这显然是被人算计了啊! 摊上这样谋逆的大事,梁九功也不能撇干净。他趁着养心殿内忙乱,连忙遣了徒弟朝庆去毓庆宫报信儿。 只求太子爷能提前想个对策,周全一二。 延禧宫正殿内,惠妃则如梁九功所料,挑破了这件事,将矛头直指刚迈进殿中的赫舍里。 “尝膳太监都好好的,皇上的饮食定然无误,本宫瞧着都是这西洋葡萄酒害的,竟叫皇上上了瘾一般,每日都要饮下数杯!” “酒既是景仁宫取来的,皇后娘娘,您不该给个解释吗?”
第67章 反目 天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赫舍里自然是不认的。 不过,她此刻也察觉到,康熙每日饮用的西洋葡萄酒,怕就是在景仁宫内出了差池。可酒窖的钥匙一向都由逢春掌管,寻常的宫女太监根本接近不得。 景仁宫内,有近身侍候的人被惠妃收买了? 赫舍里压下心中疑虑,眼含警告意味地凝视了惠妃半晌,坐到了暖阁榻前。 “梁九功,去请御医们瞧瞧皇上没用完的西洋葡萄酒。若此酒果真有毒,可见是有人要借本宫的名义行大逆不道之事。至于到底是借刀杀人,还是自寻死路,皇上醒来之后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一个妃位骑到本宫头上来!” 事情真相未明,自然谁也不敢得罪中宫。 惠妃讪讪立在边上,也不吭声了,心里头却实在有些着急。 她是让大阿哥给酒里头加些料,可没想到,这孩子竟敢用了能要人性命的剧毒啊……如果不能就此栽在皇后头上,叫皇上醒来彻查此事,她跟大阿哥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御医们就确定了:从景仁宫酒窖里拿来的所有酒,都被人下了毒。 胤礽恰巧也在这时候赶到。他扶着皇太后坐在外头明间宝座上,将事情原原本本用满语解释了。又问:“梁公公,汗阿玛如何了?” 梁九功回禀:“万岁爷服了太医的药,这会儿已经平稳许多,睡过去了。” 胤礽又跟仁宪太后转达了康熙的情况。 片刻,便有如意嬷嬷进去传话:“太后说了,皇上的状况既然稳住了,一切就等他醒之后再做定夺。现下以龙体为重。” 宫中如今只有这一位太后,虽然是个不通汉话的蒙古女人,可出身科尔沁草原,又深得帝王的尊敬,时常去宁寿宫请安,便也没人敢忤逆这份决定。 当日午后,康熙便被御前行走小心送回了养心殿。 而赫舍里也才得以脱身,回宫好好自查一番。 * 景仁宫内。 夏槐和季明德早早得了消息,将宫人们都喊来,聚在正殿外的前院。 赫舍里由逢春扶着,坐在月台前的酸枝木扶手椅上。将底下的人粗略扫视一遍后,她露出一副和气又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 “今日之事,你们该都知晓了。” “本宫自问对景仁宫宫人从未苛待,旁的宫里有的,你们都有;旁的宫里没有的,年节也会走私库赏赐下去。却没想到,这般厚待反而叫有些人忘了自个儿的身份,打算卖主求荣、更上一层楼?” 赫舍里冷笑一声:“本宫不知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今日你若站出来也便罢了,若还要做个背叛旧主的小人,中宫绝容不下你这条命。” 说完这话,她故意停了片刻。 底下无人冒头。 赫舍里便侧目看向逢春,吩咐道:“皇上虽还未醒,咱们却不能不给个交代。明日一早,你将景仁宫与延禧宫的宫人全都交送慎刑司发落,一日查不出背叛之人,便一日不得回来。” 院中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大都是哭诉着:“此事与奴婢绝无干系,求娘娘垂怜。” 唯有一个人不同。 季明德的徒弟——仁喜紧了紧拳,俯身叩首喊道:“娘娘,酒窖的钥匙咱们等闲接触不到,只有逢春姑姑一人把守着啊……” 赫舍里千算万算,根本没想到头一个蹦出来的会是仁喜。 她定定瞧了仁喜片刻,垂眸自嘲一笑:“你说的极是。所以逢春、夏槐、包括你师父季明德,本宫一个不留,全都要发往慎刑司。这般你可满意了?” 仁喜面色惨白,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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