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话却跟冷水似得浇在陆栩生心头,他豁然起身,眼神发硬发凉盯着她一动不动。 他知道他们前世错过,到今生他强求她留下来,他不该奢望太多,可是随着感情越投入,他想要的也越多。 偏偏程亦安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孩子睡着呢,他不能跟她吵。 陆栩生眉峰一敛,气得转身离开。 几声响雷毫无预兆划过半空,乌云汇聚,渐渐笼罩在上空,陆栩生回到书房,立在廊下,闭着眼深呼吸,神情前所未有狼狈。 狼狈之余,他又觉得自己可笑,好笑。 前世嫌表妹闹荒荒的,他不高兴,今生程亦安不跟他闹,他也不高兴。 但他知道这不一样。 雨滴三三两两砸下来,陆栩生闭着眼,任由雨水冲刷面庞。 程亦安这边看着他掉头离开,气得将手中的小扇给扔了。 她前世今生极少动气,更没有摔东西的时候,这是头一回。 丁香瞧见了,悄悄进来将扇子拾起,又擦抹干净,见程亦安怒气冲冲的,一张脸都被气红了,忍不住替她委屈, “姑娘,姑爷自个儿惹出的桃花债,如今还给您甩脸色,咱们回程家吧,带着小主子回程家,不在这里受这门子委屈。” 程亦安气出一声笑,又慢悠悠将扇子接过来,“我不回娘家,高兴时我爱回几趟回几趟,跟男人吵架的时候我才不回,凭什么连带阖家跟我受气,他陆栩生不配!” “我除非是和离才回娘家,否则闹别扭时绝不回去。” 想了想,她又挪上床四平八稳坐着,自个儿给自个儿扇风,“即便和离,我也不回程家,我带着孩子去江南,置办个别苑,不知多逍遥自在!” 这话一落,廊庑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谁要和离?谁敢说和离?我砍了她的舌头!” 应着这话,陆栩生背着手大步迈进来,眼刀子扔向丁香。 丁香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吱声,求救似的看着程亦安,程亦安大方朝她摆手, “你去煮一碗燕窝给我,这里没你的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动你。” 丁香如蒙大赦,立即退出去。 程亦安等她离开,看着怒火难消的男人,冷笑问, “哟,怎么又回来了?这可不像你陆阁老的作风?” 陆栩生胸口憋着气。 他承诺过不跟程亦安动气,她才刚生了个可爱的孩子,那么辛苦,女人产后容易抑郁,他也不该跟她闹别扭,所以洗了一把脸又折回来,孰知便听到主仆那番对话。 “咱能别动不动提和离好吗?” “谁跟你提和离了?掉头走的是谁?”程亦安没好气瞪他, 陆栩生无言以对,复又来到她身侧坐下,这回径直坐到了罗汉床跟前,程亦安扭过身去不理他,窗外风雨如注,孩子被雷声吓醒了,挥舞着手臂皱眉要哭,程亦安轻轻抚了抚他胸口,低喃道, “九思,娘在身边呢,九思不怕....” 就是这么一句话将陆栩生心里的皱褶给抹平,他等着程亦安安抚好孩子,低声道, “方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你哪有不是呢,你什么不是都没有。”程亦安只顾着给孩子擦汗,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栩生火气又窜上来,“过去范玉林三字就是我的命门,我一想到你跟着他走了,还跟他过了五年日子,甚至跟他...”陆栩生俊脸绷紧,带着寒声,“我心里就不好受。” “反观你,对着表妹太过淡定从容,我便以为你心里没我。” 程亦安气大发了,扭头斥过来, “说得好像你没跟人家过日子似的,当初是谁的母亲瞧不上我来着?整日有事无事拿我跟王韵怡比?说你们小时候感情如何好,多么般配的一对,明明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到头来像是插足的第三者!” “害我好好怀了几月的孩子没了!”说到这里,程亦安抱着膝盖哭得泣不成声,那憋了许久的委屈忍不住宣泄出来。 陆栩生顿时矮人一截,心里剜肉般疼,要来拉她,程亦安抬手将他甩开。 陆栩生无法,只能认错,“是,前世终究是我的错,没能照料好你,至于我母亲,我也是斥过她的,可惜我留在府上时候不多,不够重视,让你受了委屈。” “但无论如何,有一桩事我要与你说明白,我心里没有表妹,前世今生都没有。” 程亦安拿着帕子擦干眼泪,耻笑道,“算了吧,你不也转背就娶了她?可见心里有多么迫不及待!瞧你表妹的穿衣打扮,哪一处不在你心坎上,你的喜好她可全对上了,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既然吵开了,也不必藏着掖着,程亦安索性跟他吵个明白。 这事陆栩生可不认,“我是得知你跟着范玉林离开京城后,心里不舒坦,又被我母亲三番两次撮合,一气之下才答应的。” 程亦安翻了他一个白眼,“心里没她,能跟她过五年日子?” 陆栩生听到这里,忽然不做声了,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 “我们不曾同房。” 程亦安愣了下,简直不敢置信,眼风扫过来看着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满嘴嘲讽, “你骗谁呢你?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对着我,你一夜都不大消停, 亲亲表妹你忍得住?” 陆栩生觉得程亦安的话简直呕得死人,“我骗你作甚?” “你哄我呀。” “我像个为了哄女人信口雌黄的男人吗?” 程亦安顿了下,“那你过去怎么不说。” “因为你不会信。” 程亦安确实不信。 陆栩生解释道, “前世与她洞房花烛那晚,她穿着与你一般无二的喜服,又坐在咱们那张婚床上,我看着她就想起你,想起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走了,心里憋屈得慌,那一夜就没有兴致,总不好带着戾气与她做那等事,对她不公平,所以与她告了罪,让她给我点时间。” “然后呢?” “半月过后,我母亲三令五申要我圆房,我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她用了催情香...” 程亦安:“......” 她知道前世陆栩生这个人脾气不好,古怪得很,有一回她念着他夜里要的狠,白日煮了个腰子汤给他补补,结果就得罪了他。 “所以你不高兴,又没圆房。” 陆栩生颔首,“那回我斥了她,掉头就离开了。” “其实心里也不大想,”陆栩生捂了捂脑门,坦言道,“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吃过山珍海味的男人,再对着凡品就难以上心,所以后来在边关,我想女人的时候想的也是你,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我馋你的身子,喜欢你安静的性子,可惜发现时已悔之晚矣。” 程亦安:“.......” 气不过,抓起身侧的引枕扔了他一脸。 陆栩生接在手里,目露苦楚道, “所以安安,我前世死不低头,我活该!” 程亦安轻哼一声,问道,“接着说你表妹的事。” 陆栩生道,“再然后表妹就开始使性子,跟长房闹,跟我母亲也起了龃龉,随后听风是雨,对着一些丫鬟下手,恰恰当时北齐侵边,我主动请缨离开京城。” 程亦安站在女人角度想了想,“陆栩生,你太过分了,前世对我不好,对王韵怡也不行。” 陆栩生颔首,“我确实觉得自己对不住表妹,所以我承诺过,只要王家不参与党争,我一定保王家太平,但表妹最狠的一次,追到了军营。” 程亦安吃了一惊,旋即道,“那你也不能怪她,毕竟是你冷落她。” 这时,陆栩生忽然露出冷笑,“我也是这般想的,可事实是,表妹在府上以我夫人的身份堂而皇之进我的书房,又大喇喇地追去军营,她真正的目的不在我,而是在探听情报。” 程亦安吸了一口气,“她是太后的间谍?” 陆栩生苦笑摇头,“若她真给太后通风报信,我早就发现了,可她没有,她表现出的就是一位急切想跟丈夫恩爱的妻子,我在哪,她就追去哪,所有人都以为她就是想跟我做夫妻,对她毫无防备,甚至有些将士暗中撮合我们,给她行方便,可事实是,她就是想掌握我的一举一动,好在我最薄弱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为何重生后我没告诉你我与她之间的真相,是因为我也觉得我对不住她,直到我南下金陵,与前世刺杀我的那名神箭手交手,才发现,这名神箭手出自王家。” 程亦安心窜到嗓子眼,慌忙问,“神箭手是谁?”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王云修。” 程亦安摊在引枕上,出了一身冷汗。 回想今日那位王公子,温情脉脉,是个极为好看温柔的男子,这样的人竟然是前世刺杀陆栩生的凶手,天哪。 “他今日还进了府呢?”程亦安吓得不轻, 陆栩生握住她冰凉的手腕, “你放心,我已加强戒备,让裘青守在宁济堂屋顶,寸步不离你和孩子,除此之外,我也不会让他再进陆府一步。” 程亦安忧心忡忡道,“那你自己呢?” “我还怕他?动动手就捏死他了,他现在压根不敢跟我动手。” “这事总不能这么悬着,你打算怎么办?” 陆栩生目光移向窗外,面露狠色,“将王家和太子连根拔起。” 风雨越大,闪电时不时照进屋子,孩子吓醒了,程亦安唤来乳娘抱他去西次间哄,回眸时见陆栩生坐在原地不动,银光披在他身后,程亦安第一次在那修长的脊梁看到了一抹难以抚平的孤寂,她回到罗汉床上坐着,勾了勾他泛白的指节, “除了白银山,还有别的事没告诉我吗?” 陆栩生漆黑的双眸恍若沉渊,“没有。” “我最后一次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陆栩生见她认了真,这回眉梢驻着笑,望过来,“真的没有了...” 程亦安眼一酸,慢慢将他的手勾过来,最后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第95章 神箭手 大雨滂沱, 街道四处坑坑洼洼。 王韵怡的马车被大雨所阻,直到申时三刻方抵达王府,下车时, 风雨扑过来, 王韵怡呛了一口雨水, 回到院子里便猛咳了一阵。 贴身丫鬟煮了一碗姜茶伺候她喝下,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地要命, “姑娘,您真的要给陆公子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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