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熟悉的,颤栗的感觉。 可不止为何,她的心口像是破开一个大窟窿。明明那么亲近,该高兴,她的心却像被人撕扯着一般疼。 半晌,他眼底的情绪终于重归宁静。他的唇在她脸颊上反复轻触,怜惜又珍重。 男人目光幽深,尽是柔情与眷恋,唇瓣仍带着水意,一张一合,似要开口说些什么。 不等她分辨他的口型,她的灵魂便被男人眸中那抹漆黑吸了进去。 她的身体骤然离开,天旋地转。而后迷失在梦境里,只余满腔失落遗留心中。 原来就连梦里,也来不及同他说上一句道别。 …… 梦境终归虚无缥缈。 乔姝月再睁开眼,入目是另一张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眼前人尖下巴,瓜子脸,柳叶细眉,一双风情的眸噙满了惹人怜惜的泪。 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撒。 “……赵姨娘?” “哎哟,月姑娘,天可怜见的,怎么平白受这些苦啊。” 赵姨娘抓着手哭得凄切,乔姝月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乔姝月按住赵姨娘的手,蹙着眉,她撑坐起身,目光落在人身上,“姨娘,可是有事求我?” 赵姨娘哽咽着,没来得及思索自己为何被一小丫头轻易看穿,到底没忍住开口: “求求姑娘,去救救二公子吧,他被老爷关起来了!” 乔姝月一愣,“……二哥?” 二哥前世为了护她而惨死,此刻—— 电光火石间,她蓦地想起一桩事,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赵姨娘,“二哥怎么了?” 赵姨娘心虚地别开视线,“他,他交友不慎,被人诓骗着……去……去了一家新开不久的酒楼,彻、彻夜未归……” 若是酒楼,彻夜未归也算不得大事,赵姨娘不会是这幅天塌了的模样。 乔姝月的心跳蓦地加快。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是青楼?” 乔姝月语出惊人,屋内一众人皆变了脸色。 她才十岁,家中人将她保护得极好,这话她是从哪儿学的? 刘妈妈目光不善,剐向赵姨娘,“二公子素来不求上进,喜好玩乐,自己犯错便罢,莫要教坏我们姑娘。” 赵姨娘心头一哽,顿时急了,对着乔姝月解释:“不是青楼!真的不是!那悦泉楼是风雅之地,二公子什么性子,姑娘不会不知,他定是被人诓骗!” “悦泉楼”三字一出,乔姝月顿时鼻子一酸。 乔姝月死死抓着赵姨娘,目光灼灼,“今日初几?” 赵姨娘一愣,不知这何她所说之事有何干系,“初六。” 乔姝月松开手,后背抵上床架。她抬手捂住眼睛,蓦地笑了。 她记得,陛下是承顺十五年的端午被卖到西京城的悦泉楼。 也就是,昨天。 ** 悦泉楼外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低调简朴的灰顶马车。 乔良一手死死抓着坐榻,一手横在少女身前,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对抗过程中,他脸上挨了一拳,憋得脸红脖子粗,低声怒吼道:“你救二哥出来,就是想把二哥再推回火坑吗?!” 今日一早乔良被放,在祠堂外见到妹妹时,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听说妹妹病刚好些便去求父亲,央求半晌,又是撒娇又是保证,好不容易才哄得父亲松口。结果兄妹见面,他还未来得及同她说上一句,便被她火急火燎、神秘兮兮地拉上马车,直奔此处。 撩帘看到熟悉的街巷,乔良脑海中蓦地闪现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他浑身一哆嗦,屁股一下就落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自己屁股疼。 乔姝月这才说出她的意图,原来救他出来,为的就是带她来“见见世面”。 她才多大,十岁的小屁孩,要见世面?!若传到父亲耳中,只会以为是他带坏幼妹,到时候两条腿都得被打断! 乔良狰狞着脸,柔声哄诱:“月儿乖,这地方不好,咱不去。” 乔姝月心里惦记着谢昭凌,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自己养身体耽误的这几日谢昭凌过得好不好。 “二哥不是说这地方只是酒楼吗?” “是酒楼,可传讲出去终归不好听。” “没事的,旁人爱说什么便由他去,”乔姝月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推乔良的手臂,两条小短腿拼命往外伸,整个人都快躺到地上,“二哥咱身正不怕影斜。” 乔良呸了一口,“我的小祖宗,我看你是嫌二哥没挨上那顿家法!” 乔姝月仰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二哥莫要冤枉人,月儿真有要紧事!” 救人可不就是最最要紧的事,那可是她的陛下。 乔良最见不得妹妹撒娇,被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瞅着,心肝一颤,手臂一松,犹豫之间,叫她寻了机会,从肘下逃出,眨眼间便从车里滑了出去。 乔良气得胸腔爆炸,险些破音,“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说罢,咬着牙追了上去。
第03章 【3】 乔良仗着腿长的优势,把才刚落地正准备冲出去的妹妹一把又捉了回来。二人待在角落,嘀嘀咕咕。 乔良双手压在乔姝月肩上,把她固定在原地,弯下腰,苦口婆心地劝妹妹歇了心思:“父亲余怒未消,二哥我若是再踏足此处,定会被父亲扒掉一层皮!更何况还是带着你,罪加一等!” 乔良摇晃着乔姝月,心有余悸:“你也不想好不容易才救出来的二哥被关回祠堂的,对不?” 乔姝月无辜地眨眼,油盐不进,压低声音,“二哥放心,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我们悄悄去,没人知道。” 乔良环视一圈,在场的确实都是木兰院里最衷心的仆从。 他转回头,“那也不行,二哥害怕,可看到了?二哥腿在抖。” 乔姝月歪着小脑袋,好奇:“二哥彻夜未归的时候怎的不知怕?” 乔良脸色几变,古怪地上下打量,忽觉几日不见,小丫头竟愈发伶牙俐齿。 乔姝月微笑,“我知二哥并非对这里深恶痛疾,此刻避之不及,是因为父亲生气,风声太紧,不得不暂避风头。” 乔良目露恐慌。 诚然,他不觉得悦泉楼是多上不得台面的地方,相反,在这里广交新友,高谈阔论,无拘无束,快活逍遥。 他虽为乔氏子,但身为庶子,又有个不求他上进的生母,平日里懒散惯了,从没人在正经事上拿他当回事,寻常宴席时他在那些世家勋贵之间总是落下乘。 悦泉楼则不同,大家以假名相交,彼此间隔着帘幕,若是志同道合、惺惺相惜,便可露出真面,聚到一处。 他因此让一些曾瞧不上他的世家子对他刮目,那些人不再嫌他厌他,反而主动亲近,与他致歉,同他成为友人。 唯有此处,他才有种自己也会被人真正看在眼里的感觉。 父亲素来严厉,且对他抱有偏见,并不会听他的解释,只会认为他不务正业。 乔良出神的间隙,乔姝月稚嫩的面庞上满是严肃,“奉劝二哥,最好答应我的请求,否则嘛——” “否则如何?” 乔姝月微微一笑,小大人似得背着手,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我既能将二哥从祠堂里请出来,亦能将二哥再送回去。” “……” 小丫头,竟威胁他! 乔良怒目圆睁,表情倔强。 对视半晌。 乔良屈辱低头:“……只此一回。” 乔姝月眼前一亮,顿时换了副面容。她笑弯眼睛,冲上去抱了下乔良,“二哥最好了。” 而后提着小裙子往外跑。 乔良没精打采跟在后面,只见乔姝月走到拐角处并未继续前行,她以墙体掩身,扒着墙边,只探出一颗脑袋。 乔良弯腰半蹲在她身边,奇怪道:“瞧什么呢?” 乔姝月没答,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小姑娘黑玉一般剔透纯净的眼睛泛着微光,透着股机灵与伶俐,格外讨喜。 西京城中有两大商市,西市多是小商铺与小馆子,烟火气十足。而此处东市里,尽是悦泉楼这类富丽堂皇的楼阁,连道路都比别处宽敞。 车来人往的闹市区,气派恢弘的独栋酒楼屹立在主干道的岔口处。 悦泉楼的楼体奢华讲究,张扬高调,鎏金门匾上书气派的三字招牌,往来皆是达官贵族子弟,是个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门口是衣着统一、身材魁梧的看门护卫,各个手扶腰间刀柄,气势不凡。 乔良手揣袖子,啧啧称奇:“酒楼建造初期无人看好,都说是净赔的买卖,这才三个月,不仅填平亏空,转亏为盈,利润甚至翻了倍,真乃经商奇才。” “若非咱爹不许,二哥我也想研究研究经商一道不可,瞧瞧这,多气派啊。” 乔姝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直勾勾地盯着街巷一角。 乔良就久没等到回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熙熙往往,皆为锦衣。 因此街巷正中那行人便衬得愈发瞩目。 三五个身穿褐色短打的护卫正围着一少年拳打脚踢。 那少年身上双手双脚皆带了沉重的镣铐,衣上满是陈旧脏污的血,他的背后破开一道锋利的口子,像是用鞭子类的武器造成的。 有一领头的男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少年,低声怒骂着什么。而其他人显然唯他马首是瞻,听从号令,下手愈发凶狠。 少年熟练地抱住头,蜷缩身子,护住要害,看似毫无反抗之力,任人肆意欺凌。 他此刻就如暴风雨里顽强抵抗的芦苇,似浩瀚大海中一棵漂泊无根的浮萍。 眼见地上多了一块红色血迹,乔姝月双目被刺痛,疼得她眼眶酸涩,顿时弥漫起水雾。 她无所不能、英明神武的陛下,幼时竟过得这样苦。 她要将人带回去! 乔姝月心尖生疼,嘴巴瘪起来,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下一刻便要冲出去为少年出头。 脚下才刚一动,身后蓦地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二弟?姝月?” 乔姝月顿时一僵,乔良冷汗直冒,他回过头去,讪讪地:“……大哥。” 整个乔家除了乔父外,最有威严的,莫过于眼前男子。 乔姝月又望了一眼街道中央那个狼狈的少年,不甘心地也转过身去,垂着头,一副乖巧模样,软软地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哥,四哥。” 面前一高一矮两兄弟,高的那个明显是成年男子之姿,他面色肃正,不苟言笑,身上还穿着绿色的六品官服,显然是才从公衙下值。 而他身旁那个矮的…… 乔姝月缩着脑袋,不敢抬头。她躲在二哥身后,下手揪住二哥的衣服下摆,心情复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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