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白摇了摇头,嗓音艰涩,“殿下说的第一句话是,她知道。” ——叶昕知道云殊。 ——叶昕知道云殊哭了。 正如她永远会注意到他变化的情绪一样,她也注意到了云殊起伏波动的心。 唯有亲密成就的默契,如此刻骨,如此鲜明。 绿云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您的意思是,殿下曾经对云殊生过情愫?” 南羽白死死咬紧苍白的唇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接受了绿云所说的这一事实。 许久他终于松开了力气,可嘴唇上血色的伤口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云殊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只相信殿下说的话!但细节是骗不了人的。”南羽白缓缓抬起眼睛,声音轻而坚定,“至少,这个事实做不得假。” 有趣的是,这个事实,叶昕和云殊可能都没发觉。 也许是叶昕藏的太深,也许是云殊爱的太急,忘了等待。 叶昕没发觉自己对云殊有特殊的在意。 云殊没发觉自己不是单相思。 南羽白抓住绿云的手,冷静地警告他,“绿云,这个事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想让殿下为过去的事而忧伤烦恼,更不想让殿下有对他旧情复燃的机会!听明白了吗?” 不管曾经都发生过什么,叶昕都已经跟他成亲了,也已经跟他有了肌肤之亲!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叶昕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云殊和阿云卓了,何苦再回头! 曾经有过情愫又如何?现在通通不重要了。 绿云从未见过自己主君如此冷声厉色,他吓了一跳:“是,主君。” “我知道你和红菱都是殿下派到我身边照看我的人,也是殿下的眼睛,会将府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告知殿下。”南羽白一字一顿道,“如此种种,我无意知晓,也放任不管。只此一事,不准告知殿下!” “若是殿下发觉自己在意云殊,作为主君,我自当竭诚迎他入府,日后和他好好相处,”南羽白道,“可若是没有,那就不必将今夜你我之间的谈话告知殿下,烂在肚子里便好。” “若是让我知晓你偷偷告诉了殿下……”南羽白顿了顿,想起沈言为了替宁诗和叶昕遮掩在临华宫修暗道的事,以伺候主子不周的名义大肆杀了一批下人,他深吸一口气,心静如水,语气也随之变得平静和缓,“绿云,你对我很好,我不想做的那么绝情,但你别逼我。” 为了叶昕,他甘愿背叛任何人任何事,哪怕是背叛他自己! 他顾不得其他了!眼睁睁看着叶昕爱上旧人,叫他不争不抢地失去叶昕,还不如让他去死! 绿云从南羽白眼底看到了和叶昕发怒时如出一辙的凛冽杀意,他猛的跪了下去:“主君,可我和您,都不能对殿下说谎啊,不然殿下会生气的!” “这不是说谎。”南羽白弯腰扶住他的手臂站起来,想起方才湘云往叶昕书房的方向走,他就知道湘云打算通过暗道回宫。 “殿下让湘云护送我回府,湘云现在肯定回宫复命了。”南羽白道,“至于回府后的种种小事,何况只是你我主仆间的闲话夜谈,殿下必定不会过问。即使你我乐意说,殿下也不乐意听。” 绿云仔细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叶昕已经将府里的事务全权交给南羽白处理了,除了月底查一查账本、抓大放小地处理个别问题,别的她一概不过问,全交给南羽白负责。 更何况只是两句不痛不痒的、不影响她做事的后院夜谈。 “是,奴知晓了,”绿云自觉站在南羽白身边,开口掷地有声,“奴今夜什么也没听到,只是主君您赴宴喝了酒,兴许说了几句醉话,奴记不太清了。” “好绿云,”南羽白真心实意地道谢,他浅浅一笑,认真地看着绿云,“谢谢你。” “主君高兴便好,”绿云也跟着笑,“殿下曾吩咐我与红菱,要让主君高兴,她才高兴。” “殿下……”南羽白软了声儿低低呢喃,一颗心甜腻得一塌糊涂,此刻他的精神骤然放松下去,酒劲儿后知后觉地上来,南羽白身体一晃,彻底晕倒在绿云怀里。
第71章 宫宴(八) 临华宫。 湘云护送南羽白安全回府后,分秒也不敢耽搁来向叶昕复命。 听到南羽白下轿后差点摔倒,叶昕觉得自己的性格可能有点儿蔫坏,她明知他易醉,却还是一口气灌了他整杯烈酒。 可南羽白显然是察觉了云殊和她曾经的不正常关系,所以想留下来,不肯让云殊和她在宫里单独相处。 叶昕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她该如何跟南羽白解释自己和云殊那些纠缠又可笑的过往? 若是深究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说清那五年的光景。 多说无益。 总归,那场车祸已然拉下她同云殊交往的帷幕,也揭开了她向云殊复仇的序章。 “……属下离府前,还听见绿云吩咐红菱去准备醒酒茶和人参鸡汤。”湘云事无巨细,如雕塑般立在桌案前继续汇报,“殿君还问绿云是否认识云殊此人,并从绿云口中得知云殊既是西辽奸细,也是您的入幕之宾……” 万籁俱寂,窗外宫漏声响骤然响起,一声声入耳,也催燃那兽首香炉里渺渺升起的龙涎香气。 香气丝丝缕缕,疏离而威重,云雾缭绕似盘龙,模糊了桌案后叶昕威仪的面容。 叶昕眼也不抬地听湘云事无巨细的汇报,手上是宁诗暗中送进宫来的密信。 信上说,李良对王青严刑拷打,把人打得不成人形了。王青除了认下拉拢朝臣的罪名外,还被迫认下了“莫须有”的造反大罪。如今她人在牢里出气多进气少,李良断定她三天内必死。 而王家子弟在沛江村买.官玩乐、错判冤案一事,叶晚鹰派去的人正在紧锣密鼓地抓紧调查。宁诗在信里直言王家子弟买的官位是宁家子弟卖出去的,并恳求她护住对她忠心耿耿的宁家众人。 “……殿君小声和绿云说话时,属下听不清说了什么。见殿君无甚大事,属下便赶回来复命。”说完,湘云立在原地,垂首听候。 叶昕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对她来说,南羽白安全就好。 也许他会觉得关于云殊她在说谎,但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相信她的。 就像那时她骗他名字是夜昕,和五皇女的大名只是同音不同字,他也深信不疑。 哪怕南羽白心里清楚,庶民不可取与皇女一样的名字,这是大罪。为了信她的话,他会选择欺骗自己。 叶昕看着手上的信沉吟片刻,对湘云吩咐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告诉宁诗,明日就在朝堂上把王青伙同太女意图谋反告诉皇帝。” “朝堂上,让李良打头阵,让宁承玉旁敲侧击,”叶昕一边说话一边将信纸举到雀跃的烛火上,面容沉静地看火光一点点把信纸吞噬殆尽,“还有,让宁诗想办法在京中把太女勾结外戚、卖官鬻爵、意图谋反的名声宣扬出去,速度要快,做的干净点,别让人抓了把柄。” 湘云语气铿锵:“是!” “从暗道离开吧,”直至手上的信纸彻底烧成了灰,叶昕才从容起身,“事成之后不必来报,回府保护殿君便好。” “是!” - 人一走,叶昕立刻吹灭烛火准备休息。 她刚利落地脱了外袍,仅留一件贴身的雪白里衣,门外忽然传来笃实的扣门声响。 叶昕眸光一暗,她长臂一抬,迅速握住挂在兰锜上的长剑,剑声铮然破空,“谁?”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会,才道:“……是我,云殊。” 这个时辰过来? 叶昕微一挑眉,“进来吧。” 四下无人,云殊提着灯笼进了正门,又仔细把门带上才继续往里走。 月色被合拢在外头,殿内重归于无边的黑。 脚步声似乎要在空旷廖远的漆黑大殿上传出回响,一声声平稳穿过层叠落地的素色纱帘,同夜里的凉风、摇曳的灯火一道,由远及近地来到叶昕床前。 叶昕就近走到床边坐下,她双脚早已褪下罗袜。此刻一只脚屈起踏在床沿,另一只脚踩在沁凉的木质地板上,素色衣摆随着这般散漫的姿态被肆意撩开,愈显她腿型流畅,修长。 玉白的脚背,红润的足尖。 瘦长的小腿,纤细的脚踝,看似漂亮无力,云殊却永远也忘不了他想亲手替她穿鞋时,她一脚踹在他胸腔的剧烈疼痛。 差点将他踹进了医院。 直到现在,他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口幻痛。 可云殊的视线还是犯.贱一样,不受控制地落在叶昕的脚上。 叶昕仿佛总是这样,她的漂亮是随心散漫的,却轻易就能抓人眼球。 譬如她此刻仅仅是姿态懒散地坐着,握剑的手搭在屈起的膝上,另一只手手掌摊开,纤长的手指轻轻压在柔软的床褥上。 如此傲慢的姿态,也被她做的漂亮至极,云殊想,没有人会不为她折腰。 就连他也…… 哪怕自己曾被她踢伤过…… 云殊不受控制地靠近叶昕,他把灯笼放到地上,慢慢地单膝跪地,视线几乎与她踩在床沿上的足尖平齐。 像狗一样的,仰望着她,渴望着她。 即使头顶正高悬一把锋利的长剑。 云殊不受控制地想,哪怕再被她踢伤一回,他也……甘之如饴。 - “又在发疯了?” 头顶传来毫不留情的嗤笑声。 云殊骤然梦碎。 他仰起头看叶昕,声音带着尚且回神的喑哑,“入夜有点凉,我只是……想帮你暖脚。” “用你的手帮我暖?”叶昕用剑挑开他差一点就碰到她足尖的手,“我何德何能?” “我知道你生性疏离,不喜欢跟陌生人有肢体触碰,”云殊不甘心地看着她,“可我只是想跟你拉近一点距离而已。而且我自认和你不算是陌生人。那个时候你午睡刚起,闭着眼坐在床边醒神,我只是想替你穿鞋,好让你能再放松一点。可你……” “我不是发疯,我只是想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云殊解释道,“以前是这样想,现在也是这样想。我只是怕你脚冷。” 叶昕讥讽道,“收起你那兴奋的眼神,兴许我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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