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云子衿恍然,目光微动,道:“我确实对长公主广招女史之事有所耳闻,只不过已然出阁从夫,便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史如意没再往下说,她从盘子里拈了颗果脯来吃,转去跟红袖聊起了店铺客流收支之类的事。 她为云子衿指明这条路,却也不想推着云子衿走上去,深入宫廷中心,翻手为云覆手雨,稍有不慎便是倾巢覆灭的境况。 云子衿默然半晌,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长公主对云家施恩甚多,佑哥儿早已牵涉其中,多我一个也不算多。云家早已是长公主一派,再也脱不了干系的。” 她安抚地拍拍史如意的手背,再开口时,声音里便多了些果断,“我也再不愿体验父母兄弟入狱,自己却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史如意笑着叹一口气,点点头,“我早猜到姐姐会做此打算……如此,你我同回京中,互相照应,便又是多一个亲人了。” 云子衿握住史如意的手,摇头道:“我内心早已把你看作自家人……云家落难,佑哥儿自身难保,若没有你在外照应,等我赶回来,父亲她们怕是早被磋磨得不成人样了。” 她本来性子极是爽朗的人,想起亲人在狱中受苦那段日子,还是忍不住掉泪。 史如意连忙宽解云子衿,“都过去了,路总是越走越顺的,往后一片坦途光明着呢。姐姐不知道,在长公主身边日子可过得极逍遥,其他尚且不谈,单说长公主养在府里的面首,一个比一个俊俏……” 她话还没说完,云子衿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擦着眼泪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也是个促狭的!” 史如意微一挑眉,“怎么?只许男子三妻四妾,就不许我们风流快活麽?” 云子衿被她噎了一下,好半天,才竖起一根手指点一下史如意眉心,“你呀……说的也是。” 云子衿摸摸下巴,沉吟一会,郑重道:“虽说我是佑哥儿亲姊妹,但有些话,我也不能不提前跟你说。男子是世间顶容易善变之人,昨日海誓山盟仍在,今日就将发妻弃之如敝履。当年我刚成亲时……也是鸾凤和鸣,蜜里调油过来的。到后来,我一直无所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心也早就不在我这了,甚至有次仗着酒意,连我身边的丫环都想下手。” 史如意默然听着,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惘然。 难道她和云佑,以后也注定会走上相看两厌的道路吗…… 云子衿仰头,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就算云府没出事,我和他也早就过不下去了。虽然我相信佑哥儿的人品,但姐姐倚老卖老,还是劝告你一句,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尽早脱身,不要留恋,不要回看,放过彼此,也算是放过当年的自己。” 第126章 鸭子肉粥 夜已深了,云府的马车驶到食肆门前。 云子衿喝得神志都不大清醒了,云佑扶自己阿姊上了车,叮嘱丫环几句,又转身回到屋里。 史如意穿一身胭脂色的绵纱袄子,盘腿坐在炕桌边,青丝散乱,双颊酡红。她抱着酒杯不肯撒手,一见云佑来了,立刻把脸撇到旁边,重重哼了一声,“我问你,你为什么拉阿姊走?!” 气鼓鼓的模样,真真是娇憨到人心上。 云佑倚在门框边看史如意,想笑又忍住,“嗯,我的错。” 史如意不依不饶,“我不管,你把人还回来!” 云佑放下手臂,慢慢走近看她,逐渐放大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那个还不回来了,我陪你一个……好不好?” 他坐过来时嗅到史如意身上的气息,绵暖的酒香,带着一点果子的酸甜,尝起来,味道应该很好。 到底还是心疼的。 云佑轻轻拢住史如意的手,把那酒杯抽出来,放回到桌上,语气有些无奈,“怎么和阿姊一下子喝这么多?平日也不见你这般贪杯。” “我、我们那是一见如故。”史如意打了个酒嗝,努力保持气势,瞪大双眼看他,“我不要你——阿姊说,你们男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佑动作停滞了一瞬,眯起眼看她,“……阿姊说的?” “对。”史如意点头,恶狠狠补了一句,“而且我也十分同意,红袖姐也同意。” 云佑沉默了一会儿,拿过史如意的酒杯,自己取过温酒壶倒了一杯酒,抿一口平复了心情,才诱哄一般低声道:“……为什么同意?” 他不接话茬还好,一提起这个,史如意眼睛就红了,“阿姊一心一意待她前夫,并不曾辜负半点,为何她前夫却负心于她?还有红袖姐,她和林管事彼此倾心,林管事最后听从长辈另娶他人,红袖姐却被排挤出府……” 云佑安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史如意说不下去了,她低下头,感觉连桌边的烛火都摇动起来,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 “如意……”云佑低低叹了一声,将人揽到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待怀里的人抽泣渐歇,云佑才掰正史如意肩膀,望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意,你是不是怕我也会这样?所以你又不敢了,退缩了,像当年在府里的时候,想把我丢下来,一个人远走高飞……” 史如意瑟缩了一下,身子下意识想往后退。 但云佑牢牢地抓着她,将距离缩得更近,“我不许。我早就说过了,你既然牵了我的手,不管天涯海角,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松开。” 史如意扁了一下嘴,很是委屈,“可是人是会变的,虽然我相信现在的你……” “那你就相信现在的我。”云佑打断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的资产都会过户到你的名下。如果你不愿成亲,我就一辈子跟你耗着。如果你愿意成亲,我就提前写好和离书给你,如果我有一天真的辜负于你,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史如意震惊睁大眼看他,云佑的眸子又沉又痛,静静地和她对视。 “我知晓,这世间给予女子不公太多……”云佑握住史如意的手,慢慢地放到自己胸膛,嘴角微微翘起来,“看到你所行大义,我总是想自己何其有幸,能得你相伴一生。” 掌下搏动的心跳如此清晰,史如意鼻子一酸,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这世间,爱与被爱都不罕见,如过眼云烟,过了就散。 难得的是被看见,被发自心底的欣赏,而史如意清清楚楚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熠熠生辉的自己。 云佑还要开口,史如意闭上眼睛,倾身吻住了他。 酒香透过唇齿传来,云佑呼吸一滞,扶在史如意腰上的手紧了紧,又强行按捺下来,只专注地闭着眼,接受她毫无章法的啃吻。 到底年轻气盛,又干柴烈火,史如意慢慢摸索出些门道来,似是从中得了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唇上轻舔,像只漫不经心品尝美味的小猫。 云佑清俊的面庞已经染上一层红晕,长长的睫毛轻颤,呼吸几近滚烫。 最后,他几乎是狼狈地把头偏开,伸出手,盖住史如意嘴巴。 史如意哼了一声,欲求不满地睁开眼看他。 云佑垂下眼看她,胸膛还在剧烈地上下起伏,嗓子喑哑,像是蕴含警告,“不能再继续亲了。” 史如意笑起来,第一次顺着云佑的话没再兴风作浪,懒洋洋往前一趴,环住云佑劲瘦的腰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头好晕,给我揉揉。” 云佑便把腿放下来,让她枕得更舒服一些,手指穿过她的发根,按揉的力度轻柔适中。 史如意满足地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瞧他,“手艺不错。” 云佑目光落在她红艳欲滴的唇瓣上,又把目光移开,“儿时学武,也跟着师傅辨认了一些穴位。” 史如意把脑袋贴在他怀里蹭了蹭,含糊不清道:“若是成了亲,你要日日都这样帮我按。” 云佑的指尖静止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些颤抖,“……好。” 史如意闭上眼,嗅着云佑身上淡淡的龙井茶香,嘴角笑容慢慢上扬,“若是我们分开了,那不是我的损失,是你的损失,你知道罢?从此以后你便再也没有珍珠粉圆艇仔粥煲仔饭和果木烧鹅吃了——你想偷偷来酒楼吃也没用,我让跑堂一见你就拿扫帚赶你出去!” 云佑忍不住溢出点笑来,煞有介事地点头,“知道。” “嗯。”史如意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意犹未尽地说:“我只有你一个的话,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如果你在外头养小妾养外室了,我就学昭华长公主那样,夜夜和面首风流快活,今夜宿东屋,明夜宿西屋,后夜东西屋一起……” “……”云佑快要被她气笑了,抵着牙关,声音沉沉,“我怎么觉得你是蓄谋已久?” 说这一长串都不带停顿的,不知这念头已经在她在心头盘旋多少次了。 史如意羞涩一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不过是*效仿圣人之道罢了……唔!” 剩下的话都被吞没于唇齿之中,在辗转缠绵间细细研磨。 第二日史如意是在酒楼自己的床榻上醒来的。 虽然昨夜吃了不少酒,但也许是因为睡得足,云佑送人回来,又亲自盯着她喝了蜂蜜水才走。总之史如意身上不见宿醉未消的昏沉,反倒有几分神清气爽。 厨子专门给她预备下鸭子肉粥,看她没起,就一直在锅头热着。 鸭子用盐、黄酒提前腌过,撕成小块,和上等的粳米一同熬制,入口即化,滋味醇美得很。 紫烟坐到桌子另一头陪她,说些酒楼经营的事。 “罗娘子日前传信回来,说已看中扬州一家铺面,和咱们这差不多大,也是上下两层,但价钱却翻了两三倍还多。扬州地市繁华,人来人往,地皮贵些也是难免的。”紫烟吃了一口茶,面上不免露出些肉痛之色。 食盒里装着张大娘家的芝麻胡饼和鸳鸯卷,是温妈妈知道史如意念着这口,特意赶早去西市买回来的。 史如意就着饼把粥送下去,凝眉思索道:“之前盘下京城那家铺子,把这几年攒的利银都花得七七八八,一下子要拿这么多怕是有些难。” 紫烟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账上总得留着一笔周转银子备用,不然心里头不安。” 史如意叹一口气,仰头喝光碗里最后一点粥,抹着嘴道:“我再想个法子,看能不能多筹点钱罢……石英兄的腿刚见起色,这治下来也是要好几年的功夫,罗姐儿跟他在扬州总得有个落脚处才便宜。” 紫烟本想说还要去哪里找法子,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麽? 就昨夜云二少抱如意上楼,又是亲自打水替她擦拭额角脖颈,又是喂蜂蜜水、掖被角的,看那宝贝珍惜样,怕是史如意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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